潭水很涼,她越走越深,然後彎腰掬了水往臉上澆,冰涼的水讓她從剛才激烈的殺戮裡冷靜下來。舒榒駑襻
第一次動了密雲功,她還有一條活路,就是散去一身武功。
可昨晚第二次動了密雲功,她就只一條死路了。現在,她還有一個月的命,她得好好想想,這一個月要怎麼過。
或者,她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她出生的世界變成了什麼模樣。像江湖遊俠一般,走過一座座城,飲一碗碗酒,看一道道風景。
又或者,她也能讓池安寧為她修好容貌,讓她感受一下身為漂亮女孩得到的讚美—彖—
啊,這個就算了,她不想和男人有那種關係,想想,都讓人覺得害怕,光\光的,抱在一起,那會是什麼怪異的感覺?
她盯著潭水裡自己的倒影,心裡平靜極了。
生和死,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只當是來世上走了一回,又回到最初來的地方璋。
「雲姑娘,你可知還有什麼地方是雲影落腳之處?」
池安寧也急了,大步過來,緊聲問道。
雲慕扭過頭來,盯著池安寧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小聲說道:
「想我告訴你可以,不過你要替我恢復容貌。」
「這個不難。」
池安寧擰擰眉,快速回她。
「不難?」
雲慕一笑,小聲說道:
「你可能還不知道,五彩池的聖女恢復容貌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和男子陰|陽交合。」
「雲慕,不要太過份。我大哥和權醉蝶已有婚約在身,你不得強人所難。現在笑晴和醉蝶危在旦夕,你不要再得寸進尺,別忘了,我們有約在先,我們替你抓到雲影,你幫我們找到笑晴和醉蝶。」
慕容安定怒了,上前來就怒斥。
「可雲影是我自己殺的,就這個條件,你們自己想。」
雲慕一面說,一面拉開衣帶,把自己沉進了潭水,要把身上的血水清洗乾淨。
自她三歲之後,臉就成了這般模樣,雖說不在乎,可天天被慕容安定如此諷刺,心裡多少也不舒服,反正是要去死了,還是漂亮一點去死吧,免得到了閻王那裡,他也嫌自己丑,不給自己投胎個好人家。
她要洗澡,池安寧和慕容安定不好再看,只能回岸上等她。
「不要理她了,我立刻召名花流和禁衛軍上來搜山,一定能找到她們兩個。」
慕容安定有些焦躁。
池安寧眉擰了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安定,我覺得此事甚是詭異,雲影只是一顆棋,我想,對方不會想到,我們這麼快就殺了這顆棋子,他們一定會再出新招。醉蝶和笑晴不救出來,我們始終有軟肋在她們手中,除非……」
「你是說……」
二人對望著,過了好一會兒,慕容安定才說:
「那讓我來吧。」
「我來吧,你畢竟是皇帝,婚姻不可兒戲,就算是作戲,於你來說也是大事。雲姑娘只是脾氣大了些,還是講道理的,和我還能談上幾句,讓我去和她好好談談。」
池安寧拍拍慕容安定的手臂,走向了珍兒。
她已然呼吸微弱,必須馬上回去解毒。池安寧抱起珍兒,背對著小潭,沉聲說道:
「雲姑娘,你的條件我答應,我們先下山如何?」
水聲響過,雲慕緩緩站起來,挽了頭髮,穿上濕衣,跟到了兄弟二人身後。
其實她那條件一是衝動,二是想這兄弟二人知難而退,不要再出現在她眼前,好讓她好好心心去死。
可池安寧居然要答應她的條件,倒讓她有了幾分進退兩難的心情。
一路無言,幾人回到胡歸山莊,年易他們正焦急地等著他們,見幾人狼狽不堪的回來,大家嚇了一跳,連忙圍過來,幫著幾人療傷。
忙碌大半天,珍兒的傷勢終於穩了下來,池安寧獨自來到了雲慕的房中,還未等他開口,雲慕已經搶先站了起來,匆匆說道:
「我實在猜不出醉蝶和笑晴在哪裡,當我欠你們的人情吧,以後我會還,婚姻之事,是我胡說,池公子不要放在心裡。」
想來,她已經獨自忐忑了大半天了,池安寧沉吟一下,抱了拳,認真地向她行了個禮。
雲慕嚇了一跳,連忙退了一步,也抱拳向他行禮。
「池公子不要這樣,雲慕並無嫁人之心,只是信口胡說。」
「雲姑娘,池某還想請雲姑娘幫個忙。」
池安寧這才放下拳,壓低了聲音。
「池公子坐下說。」
雲慕有點臉紅,做了請的姿勢,請他坐下。
池安寧猶豫一會,湊了過來,雲慕臉更紅了,腦袋連忙往後仰,生怕和他碰上,這一仰,她差點沒從凳上摔下去。
池安寧連忙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說:
「我想和雲姑娘假成親,引對方前來。」
「啊……」
雲慕怔住。
「我知道,婚姻大事本不可兒戲,只是這是最直接的能引對方出來的方法,還請雲姑娘相助,我一定會回報雲姑娘。」
池安寧又小聲勸說,他並未把握說服這倔強的女子,也只能盡力試試罷了。
雲慕沉默起來,好半天,才點點頭,輕聲說道:
「好,原本就是我沒有信守承諾,我該還你們這個情。」
她其實也挺後悔一刀殺了雲影,若這兄弟二人的老婆真的因為她而死了,她還真會內疚到死。
罷了,反正她也只有一個月的命,多做點善事,來生托生成男人,也能大醉江湖逍遙行。
呸呸呸,其實男人也沒什麼好……
她臉上表情豐富,又時而抬眼看一眼池安寧——窗外,慕容安定靜靜的看著,胃裡突然有了種酸意泛起。莫非聽到要嫁大哥,她就激動成這樣?
雲慕正巧扭頭看來,二人目光在空中碰上,頓時化成鋒利的刀,狠狠割向對方。慕容安定和她用眼神廝殺一會,恨恨拂袖開。
盯著醜女看久了,他眼睛也會痛的!還不如回房去思念笑晴。
珍兒傷重,池安寧早早就回去照看珍兒。
日落,月升。
星星寂寥。
院中的大槐樹在風裡靜立著。雲慕因生死之事,心中感歎,無法入眠,捧著裝著五彩水竹筒在院中坐著,不時喝上一大口。
反正不準備活太久,狠狠喝一回五彩池水,也算是一件奢侈的事。
回五彩池麼?
算了,免得姐妹們再為她傷心一回,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也好,讓她們有點念想,繼續過平靜的生活吧。
慕容安定心中一樣煩惱,隨著雲影的死,許多迷團無法解開,此時重重壓在他的心頭,他不便去打擾池安寧,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山莊裡亂走,不知不覺,就到了雲慕的小院外。
他皺起眉,停下腳步,轉身想離開。
不想院中突然傳來了清脆的歌聲,引得他忍不住回頭看。
只見槐樹下,換回一身紅衣的雲慕正舉著竹筒為劍,翩然起舞,嘴中唱著:
「浮生浪跡笑明月,千愁散盡一劍輕……」
雲慕身姿輕盈,像鴻鳥一般,紅裙又被月色染亮,在旋轉時開放成艷麗的花,若不看她的臉,這身影也著實迷人,就像月光下正優雅開放的玫瑰。
她旋轉著,又躍上了槐樹枝頭,伸開了雙臂,迎著月光大笑著說道:
「生為人,而不能笑傲人世間,何不早早自掛東南枝?還佔著這世間的糧食作甚?」
慕容安定腦中突然有了個相當奇怪的念頭——如果娘親或者晴樂姐姐在這裡,一定和雲慕投緣!
因為,這三個全是不服男人管教的怪女人!脾氣又大,又不理世俗觀念。可她們三個若湊在一起,那她們身邊的男人可慘了,非被整慘不可!
正想著,只見雲慕腳下絆到了斷枝,身子軟軟往地上摔去,就像喝醉了一樣。
慕容安定想也未想,身形矯健躍起,穩穩接到了雲慕,在旋轉落下時,雲慕惶然抬頭,二人的唇就這樣貼到了一起……
就像火焰吻上了冰玉。
慕容安定有短暫的失神,落地之後,他的舌尖情不自禁地就往她的雙唇裡鑽進去了。
她的手腕上沒有邪氣玉鐲,她的臉還是半丑半美,她的眼睛像驚恐彷徨的小鹿,她的唇甜美得不可思議……
他的腦中甚至還能清晰地記得前日手掌扣上她酥軟的感覺,未被人觸碰過的地方,像最強力的磁石,再一次吸引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