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的重逢,我的離別
這一夜很是難熬。舒榒駑襻
慕容烈席地坐著,定定地看著那片小湖,枝頭有緋色桃花飄落下來,一隻鹿從灌木叢裡鑽出,歪著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和年錦看了一會兒,撒開四蹄就往山洞的方向奔去。
小鹿可以去,他卻不能!
他聽到了自己兒子在哭,心臟咚咚擂得極快謇。
「皇上,要不然,我們也進去看看?」
年錦咬著一根草,小聲說道。
慕容烈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郾。
他能等,都等了近一年的時間,只不過幾個時辰而已,還有什麼不能等的?池映梓既然能做到君子之為,他也能恪守這最後的約定。
「小皇子的嗓門真大,和晴晴一樣。」
年錦一咧嘴,樂呵呵笑起來。
「對了,皇上可別忘了,回去的時候給她逮隻貓頭鷹,否則她會讓你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慕容烈擰了擰眉,這小魔女,不服任何人管教。她又哪裡是想要貓頭鷹,她吵著要去千機府上住,他未允而已。
千機也應該娶妻生子,他準備給他賜婚,天下好女子,任他挑選,畫像都送進了千機的府中,正等著他回話。
況且,晴晴太粘千機了,吃飯睡覺都粘著。雖然才三歲多,這粘他的習慣也是在那段艱難過程裡養成的,可畢竟現在天下大定,她是真正的公主,在外人看來,確實不成體統。
「那我去捉貓頭鷹?」
年錦俯過身來,低聲問。
慕容烈點頭,年錦便躍起來,往林子深處跑去。如果還能捉個小豹子什麼的,那丫頭應該更喜歡。
年錦樂呵呵地跑開了,這地兒更靜,孩子的哭聲也沒有了。
山洞裡的光始終亮著,沒人出來,小鹿進去之後也沒再出來。洞裡洞外,兩種心情,那個人,完全不知道他會來,而他,又只能強行壓抑著心裡的急切,等著天明時分的到來。
晨曦,一點、一點、一點地透出厚厚的枝葉,投到他的臉上。
他擰了擰眉,時辰已到,池映梓卻並未出來,難道他要反悔?
他摁住腰上的長劍,起身,穩步往山洞邊走去。
洞中很靜,那隻小鹿走出來,站在洞口,看了他一眼,撒開四蹄往洞中跑。他猶豫一下,朗聲說道:
「池映梓,我應約而來,請出來一見。」
沒人回答,甚至一點人聲都不聞。
他的心沉了沉,正要大步進去,小娃兒的哭聲驟然響起,他的步子更快,進去一看,只見顏千夏獨自躺在小榻上,一張小被滑落到她的腳頭,一頭秀髮從榻邊滑落下來,呼吸聲細長均勻,分明還在沉睡。
小鹿正在用角輕輕地抵著寬大的搖籃,搖籃輕晃著,小兒子正在裡面揮舞著小拳,哭得他摧肝斷腸
他快步過去,從搖籃裡抱出小兒子,仔細端詳著。
小東西長得不錯,眉眼非常像他,很強壯,看得出被照顧得很好,一雙大眼裡盈滿了淚水,每哭一聲,就往外急湧一次。
「別哭,兒子別哭。」
他輕輕搖晃著,可是孩子哭得更厲害,他擰起眉,四下張望,卻沒發現池映梓和阿芷的身影,桌上倒是有一封信。
他走過去,打開信,信中簡單的幾句話,
「池安寧,慕容安定,善待她。」
他認得出這是池映梓的字,筆鋒蒼勁,看得出用了很大的力,他一定是心情極不平靜的,甚至手有些顫抖,所以字的落筆處有抖動的痕跡。
難道,舒舒生的是雙生子?池映梓把老大帶走了?他猛地扭頭,向那個大大的搖籃。
確實,沒有哪個小孩睡這麼大的搖籃,難怪有兩床小被,原來是一雙兒子。
可是池映梓怎麼能把他兒子帶走?
他快步奔出去,遠遠綽綽,只見天邊山脈起伏,太陽正灑出萬丈金光,灼到他的眼晴,小安定哭得更厲害了。
池安寧,去陪他島上過安寧的日子。
慕容安定,隨他和舒舒一起看安定的天下。
這對雙生子,開始了長達二十二年的分別。
年錦拎著一隻小貓頭鷹回來了,可明顯不順利,額頭上一大片青腫。
「大貓頭鷹抓的。」
他捂著額頭,一臉懊惱。
若非家裡的夫人逼他以慕容烈為榜樣,疼老婆、聽老婆的話,不得隨意殺生沾血,他一定殺了那大貓頭鷹,烤了吃掉!
「皇上,池映梓那賊呢?」
年錦四下看了幾眼,被他懷裡的小傢伙吸引住,湊過來看。
「哈,皇上,這簡直和你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抱著。」
慕容烈把孩子遞給他,他伸出手,手裡還捏著貓頭鷹的翅膀。
「放了吧。」
慕容烈擰了擰眉,年錦怔了一下,還是依言放了貓頭鷹,小傢伙蹣跚走了幾步,咕咕叫了起來,驚恐失措的。
洞外,大貓頭鷹撲扇翅膀飛到,一家三口團聚了。
像他們一樣,一家人團聚了!
慕容烈把顏千夏穩穩抱起,他看出來了,池映梓給她服了藥,所以他進來,她都毫無察覺。
他不知道池映梓為何這樣做,是怕舒舒不許他帶走孩子,還是怕舒舒不肯棄他而去?
或者,都有吧?
又或者,是池映梓無法向她道出實情。
他一定是極捨不得的,所以才在這裡枯坐一夜?
他低眸,看著榻邊一雙腳印,或許池映梓還哭過了,所以那腳印邊有些濕跡?
孩子的東西都沒有收,他們都知道,隨他回去之後,她和孩子都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可那個他沒見到的長子呢?和小安定是長得一樣嗎?哭聲是否也這樣響亮?是否也很強壯漂亮?
他已經無法再強求池映梓多做什麼,誠如年錦回去所說的那一切,他的命都是池映梓的命換回來的!
抱起顏千夏,他穩步走出山洞。
就在山洞外,他半年前曾為輕歌夫人建起了衣冠塚,可他萬萬沒有想過,池映梓和顏千夏會在五個月前重返此處,他們錯過了一次機會。
不過,從今往後,他和她再不會錯過。
他有龍珠護體,從此是不死之身,而舒舒早被從輪迴簿上除,上天和黃泉都不收,他和她,要一直一直這樣走下去了。
或許到乏了的那一天,他會和她一起化成灰塵,化成煙,化成風,一起長眠於這青山綠水之中。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他現在只想帶她回家,再無分離,再無憂傷,再無悲痛,只有團圓。
山的背面,阿芷踮起腳尖,給池映梓擦了擦臉上的汗,小聲說道:
「坐會兒吧?」
「不。」
池映梓搖頭,胸前用布包著的安寧已經醒了,睜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看了他一會兒,哇地哭了起來,小身子在他胸前亂扭。
「他餓了。」
他低下頭來,滿眼溫柔。
「我餵他喝點奶|水。」
阿芷從水囊裡取出幾個時辰前從顏千夏身上擠出的奶水,用小勺一點點餵她喝。
「奶娘在山下了嗎?」
池映梓又問。
「在了。」
阿芷點頭,小傢伙不肯讓勺子碰到自己,難過地哭得更大聲。
「乖,安寧乖。」
池映梓輕輕地拍著著他的小胳膊,哄著他。
這是阿芷見到過的最溫柔時刻的池映梓了,他就像安寧的親生父親一樣,溫柔地愛著他,照顧他。
阿芷不敢說他狠心,讓顏千夏母子分開。
這個月以來,阿芷要張羅家務,顏千夏照顧更愛哭鬧的安定,安寧由池映梓來照顧,吃喝拉撒,他都親自動手。
安寧,已經成了池映梓生命中的一部分,讓他離開顏千夏已是殘忍,她不忍心看到池映梓連這孩子也得不到。
「安寧,乖,吃這個。」
他接過了安寧,用小勺給安寧餵奶|水,在他溫柔的嗓音下,安寧漸漸安靜了下來,小嘴咂咂地吮了起來,一隻小手還緊緊地抓住了他另一隻手的食指。
好奇妙的感覺,池映梓幾乎都要以為這孩子就是自己親生的了。
他愛憐地看著這小娃娃,心裡滿漲著離別的痛,以及濃濃的憂傷。
他愛顏千夏,卻不得不放手。
他想她生活得更加快活一點,而不是讓她壓抑著思念,以報恩的名義,毀損她的幸福。
「我來抱吧。」
阿芷心疼他身子才好,想抱起小安寧。
「我來抱。」
池映梓卻把孩子重新繫於胸前,轉頭看了一眼石洞的方向,目光熱烈。
不,小夏兒,你不再欠我的了,我有了這個小寶貝,他便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安慰了。
我希望你過得很好,你們還會有很多孩子,而我,連再遇上你的機會也不會再有,你會永生,而我會老去、死去、化成塵煙。
我這一生最大的快樂,便是你能陪我這麼長的時光,你讓我知道了愛的滋味。
阿芷輕輕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也扭頭看去,這一別,終生不得相見,只是她實在不甘心,就讓慕容烈輕而易舉地接回了顏千夏,這麼長時間相處,她也喜歡上了那個女人,勇敢、善良、並且敢愛敢恨。
她羨慕她,並且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樣,堅守心底的愛情。
所以,她對慕容烈和顏千夏進行了一個小小的「報復」……就算,為了池映梓出氣吧!
【2】鎖你上龍榻
「還沒醒?」
看著慕容烈把她放到龍榻之上,眾人圍攏過來。
慕容烈擰起了眉,池映梓一定是故意給他出這個難題,讓顏千夏昏睡了這麼多天,一路馬車顛簸都沒有醒過來。
如今她軟軟躺在床上,就像個不知世事變化的睡美人,這些人有多期盼她醒過來,她統統不知道。
「娘?」
晴兒趴到榻邊,用手指戳她軟軟的手臂,然後扭過頭看著千機,認真地問道:
「義父,娘是不是死了?」
「她在睡覺。」
千機臉色有些尷尬,只要他在的場合,晴晴絕不理慕容烈。
「這是誰?」
晴晴又看向剛剛放進小搖籃裡的小安定。
「這是你弟弟。」
慕容烈走過來,彎下腰看小安定。
「哦,你有了小安定,是不是就可以不要我了?」
晴晴瞪圓眼睛,滿臉興奮。
「胡說什麼?」
慕容烈擰起濃眉,曲指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刮,
「你是父王最愛的小公主,怎麼會不要你?」
「你不要我就好了!」
晴晴皺起小臉,很不開心的樣子,快步跑回榻邊,盯著顏千夏看著。
「娘什麼時候醒,她醒了我就問她,要不要我。」
「這丫頭。」
蘇錦惠搖頭,畫兒乖巧地偎著她的腿站著,一點都不像晴晴那樣鬧。
「都是女孩子,性格怎麼差別這麼大!」
年錦感歎,畫兒歪了歪腦袋,也往榻邊走,和晴晴一起趴在榻邊看著顏千夏。
「這是我娘。」
晴晴又戳顏千夏,給畫兒做介紹。
畫畫看著她的小嘴,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抿唇一笑,學著她的樣子,也跟著她戳顏千夏,也許她認為這是一種打招呼的方式。
「哎喲,兩個小公主,別把娘娘給戳傷了。」
順福一手拉住一們,擋著她們。
「不好玩,畫兒,我帶你去我那裡玩。」
晴晴拉住畫兒,兩個小小的身子很快就衝出了珠簾,往外面去了,一大群奴才們立刻跟了上去。
「會不會有什麼事?」
千機的眉愈加擰得緊,這樣昏睡著,總不是回事,可是探脈膊,又不像有事的樣子。
「應該不會,他既然決定放心,也不會再做什麼傷害她的事。」
慕容烈搖頭。
「可我覺得,是不是因為是舒舒堅持要回來,他一怒之下,才做這樣的安排,讓你接她回來,卻不讓她清醒過來。」
千機又問。
「不會。」
慕容烈緩緩搖頭,慢慢在榻邊坐下,輕輕地拉住了顏千夏的手。
眾人見狀,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只有順福在一邊伺侯著。
「舒舒,回家了。」
他把她的手托到唇邊,輕吻著,低喃不停,
「從此以後,我會實現諾言,給你無憂,讓你快樂,你還要睡多久才肯醒來?」
安定又哭了起來,可能是又餓了,可能是好多天沒有得到母親的擁抱。
「皇上,奴才先把小皇子帶去偏殿,讓奶娘照|看。」
順福小聲說了句。
「嗯。」
慕容烈點頭。
順福連忙招呼宮女們抬起搖籃去偏殿,已經有兩個奶娘在那裡侯著,專門照顧小王子。不管怎麼說,這大吳天下,總算是後繼有人,出門時順福扭頭看了一眼,然後雙後合十,對著外面的天空拜了拜,無聲的禱告了一句。
願上天保佑皇上娘娘從此無憂無患,百年好合……
一陣風吹過來,院中的木棉樹枝搖晃起來,小白貓竄上去,用爪子狠狠扒了一下小青蛇,小青蛇卻只懶懶地吐了吐信子,任它蹂躪,末了,尾巴一甩,就懸到了枝頭上,隨風晃悠了起來。
小貓兒鬧了半天,也覺無趣,就趴在枝頭上,歪頭看向了大殿內。
風鈴兒輕響,陽光落在翠色琉璃的瓦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悠悠揚揚的,是千機的笛聲傳來,不多會兒,就是晴晴的笑聲,還有,安定的哭聲……
當皇宮被冠以家的名稱時,一切,都不同了。
日落,月升。
顏千夏還在沉睡。
慕容烈脫了龍袍,著明黃中衣躺在她的身邊,手指愛憐地在她的臉頰上輕撫著。
才坐完月子的她,還有些胖,臉蛋肉肉的,一看池映梓就把她養得很好。想想,那個男人佔據了她懷孕生產的這段美好時光,也確實有些遺憾。
不過不要緊,他還會和她多生幾個,讓這個皇宮更加熱鬧。
「舒舒……」
他輕喚著,伸出手臂,把她攬進懷中。
嗯……
輕輕嚶嚀,隨即顏千夏睜開了眼睛,還未待慕容烈反應過來,她已然一腳踢來,把他踢下了龍榻。
這舉動太突然,太勇猛,還沉浸在幸福喜悅裡的慕容烈毫無防備,直接滾到了榻下。
「池映梓!」
她坐起來,揚聲就叫。
慕容烈從地上爬起來,唇角往下彎著,有些不知所措。
顏千夏看了他一眼,居然毫無反應,又躺了下去。他更加不知措,繼而開始小小的生氣!
難道這些日子只是一個人在相思?她為什麼看到他都沒反應?
很快她又睡了,呼吸輕輕淺淺,偶爾還喃喃自語幾句……聲音太輕,他聽不清晰。
顏千夏腦子裡卻有些亂,夢越做越清楚,居然產生了幻覺,把山洞都看成皇宮,把池映梓看成了慕容烈。
池映梓最近總比她先起來,偶爾也會像剛剛一樣摟著她躺著,安安靜靜,榆木疙瘩!
不過,她踢他是因為夢到了可怕的戰爭,眼前的明黃色驚著了她,所以才會一腳踢去,沒想到產生那樣強烈的幻覺。
「舒舒。」
慕容烈呆站了一會兒,俯下身去,手指輕撫著她的臉,小聲喚著她。
顏千夏睜開了眼睛,這手指撫在臉上的感覺這麼熟悉,還有這熟悉的聲音……夢越做越真,還讓不讓她活?
呆了好一會兒,她翻過身來,悵然地看著慕容烈,好半天之後,她才突然猛地坐了起來,呆呆地看著慕容烈……
「我在哪裡?」
慕容烈看著她惶恐不安的神情,連忙伸手捧住她的小臉,小聲說道:
「你回家了,我接你回來了!」
顏千夏用力眨了眨眼睛,使勁閉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怔怔地看著他,就當慕容烈的內心再度被喜悅漲滿的時候,她卻推開他的手,急匆匆地問道:
「你接我?那池映梓呢?是不是你攻打上山,莫非你傷害了他?阿芷在哪裡?我們的兒子呢?」
慕容烈的神情呆住,她怎麼一醒了,腦子裡全是池映梓?難道看到他了不高興嗎?
顏千夏反過來捧住他的臉,再度追問:
「告訴我,他在哪裡?」
慕容烈盯著她看了好久,終於讓心裡另一個猜測佔了上風,池映梓為何讓她昏睡,難道真是她不願意回來?
「你不想我?」
他悶悶地問她。
「啊……想……」
她反應過來,臉上飛起紅暈,慢慢鬆開了手,慕容烈又狂喜起來!
可是知道麼,這個女人真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還沒等他高興三秒,這女人又發難了。
「可是我答應他要報恩,我得做取,阿烈你已經得到了天下,而他一無所有……你放了他吧,讓我履行諾言,不離開他。」
慕容烈的臉色越來越黯,那雙特地點亮的龍鳳金燭,辟哩啪啦地跳著火星,映亮他的雙瞳。
「你喜歡上他了?」
僵持許久,他突然問她。
「嗯?」
她抬眸看來,水盈盈的雙瞳裡充滿了訝色。還未反應,只覺得手腕冰涼,他居然用了一根黃金細鎖,扣住她的手腕,把她鎖到了榻上,正欲發火,腳踝上也上了鎖。
「我尋你這麼久,從未想過,你醒來之後對我是這樣的態度。」
他在一邊坐下,冷冷地盯著她。
「你放開我,幹嗎鎖著我?」
「然後你去找他?我瞭解你,你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住,我只能鎖著你。」
他的眉越擰越緊,牙也咬緊了。
看著他這凶狠的模樣,顏千夏嚇了一跳,連連抖著手腕上的鐵鎖,催他打開。
「你睡吧,我出去走一會。」
慕容烈猛地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他必須冷靜,否則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撲過去,狠狠咬住顏千夏的胸口,問她到底還愛不愛自己!
他的命是顏千夏和池映梓救回來的,如果她真要追隨池映梓而去,他該怎麼辦?
放手?
不!絕不!
所以他現在要冷靜,一定要冷靜,想想怎麼讓她放棄報恩的愚蠢念頭,好好地留在他身邊,讓他疼她寵她愛她。
見他快步衝出來,滿臉落暮焦慮,順福猶豫了一下,還是快步過來了。
「皇上,奴才方才聽到娘娘的……」
「都退下。」
慕容烈一揮手,大步到了木棉樹下,握緊了拳,重重砸到樹幹上,枝葉嗖嗖亂抖,小白貓嚇得躍了下來,小青也從枝頭溜開,木棉樹的樹幹也在粗啞的聲音裡,分成了兩半,連根倒下。
這就是現在的慕容烈!七條龍的力量都到了他的身上,跳出輪迴,永生不滅。
順福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低頭退開。
殿內,顏千夏還在掙扎著,試圖從金鏈鎖裡掙出來。繡著游龍的金帳在她的掙扎扭動下越晃越厲害,一串銀風鈴不停地響著。
她停下來,看向那串銀風鈴,那是輕歌夫人的東西,他把風鈴帶回來了,是不是代表著他接納了輕歌夫人——他的親生母親?
她放棄了掙扎,悵然所失地看著那串風鈴。
這些日子,阿芷總是時不時露出憂色,她以為又是池映梓罵她,逼問久了,她才說了實話。原來她下山去採買,遇上了慕容烈的暗探們在山下轉悠,似是知道了他們棲身的地方,她偷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最強大的刺客已經向這裡聚攏,就待著上山殺死池映梓,奪回她。
她當時很急地為慕容烈辯解,若慕容烈知道池映梓救他性命,一定不會濫殺無辜。可阿芷卻愈加愁眉不展,好幾回切菜都切到了手指,看著她心慌意亂的神情,顏千夏的心也跟著不鎮定起來了。
慕容烈的性子她也瞭解,絕對不會允許有人染指於他,恩是恩,情是情,若年錦真的告訴了他自己在這裡,只怕真的很快就能闖上山來。
到時候若兩邊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池映梓又怎會是已變得太強大的他的對手?她又幫哪一邊?
她勸阿芷一起帶池映梓離開,可阿芷卻說池映梓的治療已到最後階段,只要小鹿再尋一次仙草,他就能像以前一樣行走自如,她不願放棄這個機會。
顏千夏只能陪著阿芷一起等待。
她的心情很複雜,她想見到慕容烈,又覺得自己這樣太自私,又想丟下池映梓。這樣矛盾糾結地過了大半月,現在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回了吳宮,她一點知覺都沒有,怎會不懷疑他對池映梓和阿芷不利?
外面的響動也驚動了她,她扭頭看向殿外,隔著這麼遠,只見背影孤單地站在倒下的木棉樹下,那隻小白貓就蹲在他的腿邊,仰頭衝他喵喵見。
顏千夏心頭一酸,就想到了年錦對她說的話。
在這個世界上,慕容烈才是她的一切啊!
她囁嚅了一下,卻沒能把那聲「阿烈」喚出口,離別這麼久,居然覺得彼此有些生疏,而且,她逆天改命,把龍珠給了慕容烈和千機,上仙是否還會責罰於他們?
她心裡沒底,忐忑不安。
明明塵埃落定,她卻愁眉輕擰起來。
安定又哭了,慕容烈大步去了偏殿,夜色濃重,月光如銀粉般抹在漢白玉的地磚上。她睡了這麼多天,此時一點睡意也沒有,只瞪大眼睛,看著夜色發怔。
重逢,應是狂喜的,她的心卻被心事壓得沉甸甸。
她已無法再經歷一次那樣的劫難,讓身邊的人跟著她痛苦,
枯坐一夜,直到天明時分,看著他慢步進來。
「你沒睡?」
他輕掀開簾子,目光深沉。
「嗯,你也沒睡?」
她勉強笑了笑,這一笑卻激怒了他,他猛地俯過身來,雙手捧著她的小臉,急切地問她:
「你到底想不想我?」
「想。」
她沉默了一會,緩緩吐出兩個字。
「那你臉上為何不見一點開心的樣子?」
慕容烈的手用了力,把她的小臉擠起,語氣愈加急促。
「我擔心池映梓。」
她實話實話,慕容烈的雙手就頹然垂下,好半天才低聲說道:
「他已經走了,可能回小島上去了,還帶走了安寧。」
「什麼?」
顏千夏一驚,池映梓把兒子帶走了?
「怎麼回事?」
「你不是心心唸唸覺得你師傅才是好人?他一月之前托年錦帶信給我,讓我依照約定時間接你回來,可我趕到的時候,你卻昏睡不醒,一直睡了七天七夜,安寧也被他帶走了。」
慕容烈坐下來,背對著她,緩緩出聲,
「安寧是長,還是幼?」
「他是哥哥。」
顏千夏緊蹙的眉緩緩鬆開,讓她昏睡七天的事只怕不是池映梓做的,而是阿芷!難怪她那半個月一直愁眉不展,原來是在思量著是否把她帶走——
那麼,是她錯怪他了!
可是,他也不能拿著金鎖鎖著她啊!
見她看著手腕上的鎖,慕容烈低歎一聲,手指輕撫過來,小聲說道:
「我只問你,想不想我?」
「嗯。」
顏千夏突然就覺得羞澀了起來,輕輕點頭。
「不要走,好不好?」
慕容烈俯過身,額頭在她的額上輕抵著,閉著眼睛,喃喃問她。
「嗯。」
她還是小聲哼哼。
「告訴我啊,舒舒,我不安心,你離開我這麼久……我真怕再也找不到你,知道麼,是他們說,是你自己願意跟著他從山上離開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
慕容烈的聲音愈低,末了,滾燙顫抖的唇就吻到了她的唇上,輕輕地含著她柔軟的唇,吮著,吻著……
「哪個王|八|蛋造謠?」
顏千夏眉一擰,頭一偏,躲開他的吻,氣哼哼地罵,
「姑奶奶我傷得那樣重,骨頭都斷光了,居然還有人造謠中傷!」
「是葉將軍……」
慕容烈怔了一下,繼爾猛地抱住了她,上下打量著,不停地問道:
「受傷了?都好了麼?還疼不疼……」
「孩子都生下來了,還疼什麼疼?都疼得脫過幾層皮了!」
她抖著手裡的金鏈,催他打開,水眸圓瞪,淚光點點,
「你快給我收起來,把我鎖上面算什麼事?我不要吃喝拉撒呢?」
看她這氣勢洶洶的樣子,慕容烈不僅不氣,反而低笑起來,手指在她的眉眼上輕輕摩挲。
「就是這樣的,你就是這樣的。」
有時候凶巴巴,有時候嬌俏俏,有時候妖嬈嬈,有時候冷冰冰,有時候火辣辣……這才是他的完整的愛妻啊!
「討厭。」
她嗔斥一聲,他這才去摸腰上的金鑰匙,待放到手腕的鑰匙孔前時,突然又手一拋,把鑰匙給丟了。
「你幹嗎?」
她急了,扭頭看被丟掉的鑰匙。
「你得向我保證,不許再想他!」
他酸溜溜地盯著她,迫她發誓。
「無聊哦。」
顏千夏膝蓋曲起來,去抵他的腰。
「快發誓!否則以後不許你起來,就把你鎖在我的這榻上。」
他雙掌掐著她的腰,居然耍起了小無賴。
顏千夏眨眨嫵媚的大眼,索性一歪腦袋,輕聲說道:
「那可做不到,我也是和他拜過堂的。」
「你……」
慕容烈又惱了,顏千夏還不肯放過他,抬了雪白的小腳丫,在他的腰上輕輕地蹬著。
「我怎麼了?你說啊!」
「你……」
他更惱。顏千夏卻笑起來,她深知,以後想看他吃醋,那是難上加難了,沒有人再有走進他和她之間,沒有人!
所以,這百年難遇的好機會,她得好好戲弄他一回,誰讓他不分青紅皂白來鎖著她呢?
「你……」
他還是只會這一個字。
顏千夏咯咯大笑起來,小臉因為興奮而佈滿紅暈。
當然,她沒能得意多久,她的手腳還鎖著的,在發現她的真實意圖之後,慕容烈迅速地回擊了回去,用他的手,用他的嘴,用他的熱烈滾燙的吻,用他強勢而且有些粗魯的衝擊……
她被他仔細地剝淨,潔白的嬌\軀袒露在他的眼前,他用手指,用吻,膜拜寵愛著他思念已久的女子,每一寸肌膚都不肯放過,直到她嬌喘連連,花露孱孱……
「阿烈,不行了,我不行了……」
她媚眼如絲,呵氣如蘭,腳盤起來,在他的臀上輕踢。
「乖,告訴我,你要我怎麼樣?」
他從她雙|腿之間抬起頭來,一臉壞笑。
「進來,要你進來……」
她被他誘得失去主張,極切盼著他趕緊充實她寂寞已久的愛情。
「還敢調皮嗎?」
他抬手,在她泛著明艷瑰色的軟|乳上一拍,力道不大不小,卻足能讓還在哺|乳中的她疼得輕呼出聲。
「討厭!」
她嬌聲罵他,卻扭擺起了腰肢,故意用濕濘不堪的花苞在他的腰下之處輕蹭,她太懂他,她忍了這麼久,他也一定憋了這麼久,誰還能假裝矜持下去呢,他的強悍之處已經滾燙強硬如鐵,幾|欲一逞為快!
「真的討厭?」
他用頂端輕輕抵進,換來她滿足但又進一步渴望的尖叫。
「討厭!」
「我就讓你更討厭!」
他低喘一聲,一鼓作氣抵了進去……
「啊!」
她疼得擰緊了眉,許久未曾被人寵愛過的蜜境,被他這樣強勢攻佔,真是疼!
「知道嗎?你就是這樣可愛,明明生了三個孩子,還是這樣吸得我受不了!」
他俯到她耳邊,故意說些讓她面紅耳赤,心跳愈急的討厭話。
「討厭討厭討厭……」
她一連罵了好幾聲,最後幾個詞被他不顧一切的衝擊撞得零亂不堪,嬌|嫩的身子被他撐到最漲,然後被他激起更深層次的渴望。
「不許討厭我……」
他粗|喘,將灼燙再度狠狠刺|入,感受著來自她身子深處的溫暖包圍。
沒有哪種感覺能比過此刻,讓他充實快樂。
他思念的人,終於回到身邊,可以和他一起共赴快樂的天堂。
「阿烈,我們不要再生孩子了,太疼了……」
她突然想到這個,又大叫起來。
「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全聽你的……」
他吮住她的紅唇,親吻不停。
她猜得對,她憋多久,他就憋多久,此時忍不住的,不僅是她,還有他。他已經不願意多想,只想把這個女人狠狠地寵愛……
一室旖旎。
一生恩愛。
那一世許的諾言,四世之後,終於實現……
風拂進來了,銀鈴兒叮咚清脆,小白貓偷偷往裡面瞟了一眼,又去蹂躪欺負那條青蛇。
這世間,從來一物降一物。
小青蛇的毒牙可以讓靠近它的敵人喪命,卻從漸漸不再反抗小白的欺壓,反而很喜歡盤在它的身邊,一起曬太陽。
慕容烈呼風喚雨可以讓敵人聞風喪膽,卻對面前的女人束手無策,追完一世又一世,直到以魂相許,換來一生相守。
可是,這種妥協這樣甜蜜,如同一杯極醉人的酒,讓人沉迷不已……
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
無關身份地位,跌進去,就是跌進去,永生永世的愛戀。
【正文完。明天會有尾聲,番外的事很糾結,最終決定寫一個更華麗的故事。雙生子二十年後重逢,一個是艷驚天下的面具遊俠,一個是權傾塵世的年輕帝王,烈和舒面對一雙俊美的兒子,卻不得不暗中躲藏,以免禍及其身。兩個同樣出色的男子,有著心靈相通的感應,一同追尋母妃被天神責罰的真相,別出心裁的相遇,別出心裁的愛戀之爭,別出心裁的愛情追逐,當然,兄弟不會喜歡同一個人,這個放心,那太狗血。
極深的兄弟情,極美的愛情路。烈和舒暗中護佑,親情濃濃,晴晴和畫兒艷驚天下,一個以文招婿,一個比武招親,又會引來何方神聖?帶來什麼亂子?
喜歡的,可以一追,不喜的,就此放手。
感謝每一位支持某汐的姑|娘,是你們的善良和包容,成就了此篇文,確實有些長,也是汐第一次挑戰長文,不足之處肯定大把大把,還望各位願諒,衷心祝願各位每天過得快樂,也希望汐的文能博得過你的一笑,為你帶去過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