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千夏鼓著腮幫子,吹出了極刺耳洪亮的聲音……嗚啦啦……
宮奴們嚇得一抖,幾乎以為世界末日來臨,顏千夏卻因為小晴晴喊了她娘親而正在開心,又鼓起腮幫子大吹了幾下。舒榒駑襻
「小五姑娘,別吹啦。」順福給她使眼色,她扭頭看,只見慕容烈端著茶碗站在窗口,定定地看著她,見她轉過身來,立刻就別開了臉,轉身往裡面走去。
「皇上。」顏千夏急於要向他匯報小晴晴的情況,抓著喇叭就衝了進去,「你知道嘛,今天,小晴晴叫娘了,真的真的!」
「大呼小叫,沒規矩。」慕容烈瞪了她一眼,低低地說了句,卻並不嚴厲溏。
「是,奴婢知罪了。」她急忙斂眉順目,給他福了福身子行禮。好半天都沒聽到他喊平身,她抬頭去瞧他,不料他正好伸過手來,給她捋額前的碎發。
「以後少跑來跑去的,沒規矩。」迎上她亮晶晶的視線,他收回了手,又低斥一聲。
「嗯,奴婢知道了。」顏千夏點頭,舉起了手裡的瑣吶,笑著說道:「皇上,原來這裡也有瑣吶,我還以為只有我們那裡有。誅」
「你們那裡……」慕容烈點了點頭,繼續往裡面走,「你退下吧,去幫順福收拾,沒有朕的旨意,不許隨便進來。」
「哦。」顏千夏有些失望,他並不想和她一起分享晴晴開口叫娘的喜悅呢!她一步三回頭地出去,見他背影挺拔,卻不見當初的溫柔。
「哎。」她歎了口氣,拎著裙擺出去了。順福已經擦完了第二張七絃琴,正在端祥第三張琴。琴弦銀亮銀亮的,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芒。見她出來,便過去搬了張椅子過來讓她坐著。
「順福,你真是個好人。」顏千夏坐下,笑嘻嘻地說了一句,繼續研究吹鎖吶。想吹一首完整的《縴夫的愛》。在這個苦澀的時候,她得讓自己充滿了正能量。
「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她哼唱了一句,拿起了鎖吶吹,結果她沒這能耐,吹出來的單調慘不忍睹,如破鴨嗓子,順福的心肝都跟著這音調顫抖起來,末了,只好拱了拳給她作揖,求起她來。
「小五姑娘,奴才給你作揖,求你切莫再吹了好麼?奴才的耳朵真受不了了。」
「行。」她終於放下了鎖吶,去研究古琴,在笑傲江湖裡,東方不敗那帥氣的樣讓她迷戀,哪天她也給自己弄套千機的紅衣穿著,千機背琵琶,她背七絃琴,闖蕩江湖……當然,是在慕容烈硬是不肯記起她的時候。笑傲江湖怎麼唱來著?她坐於琴前,擺出駕勢,手指輕輕撫在琴弦上——一頓亂拔之後,大聲唱了起來,「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沉浮隨浪憶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院子裡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慕容烈又折返回來,邁出高高的白玉門檻,站在迴廊上,詫異地看著顏千夏。
她這回回來,給了他一個完全不同年舒舒,倔強,頑強,堅韌,樂觀……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以一把略啞的嗓音,唱出這樣大氣的歌。
灼目的陽光撲天蓋地,落在她的身上,鵝黃色的闊袖在風裡輕輕飛舞著,他不由自主地邁步過去,拿起了一隻紫竹長笛,跟著她的旋律吹奏起來。
顏千夏欣喜地看向他,這不是個天才嘛,雖然有些地方還有些不對,可是只聽她唱一次便能吹出大概,她愛的慕容烈,總能給她驚喜呢。
「順福我帶你跳舞,強身健體。」
她笑著站起來,拉住了順福的袖子,帶他跳舞,慢悠悠,大步晃著慢四步,順福的臉都漲紅了,可是慕容烈今兒卻沒要發脾氣的樣子,而是靜靜地看著顏千夏,音律在陽光下起舞。顏千夏拉著順福的袖子旋轉,他急急地跟著顏千夏的腳步,漸漸的,也放開些了,他能看出這兩個人比前些日子要默契許多,如果能讓他們像往日一樣恩愛,那麼,即使呆會兒他又要挨鞭子也值得了。
他咧著嘴笑著,一圈一圈跟著顏千夏轉,宮女們都轉了過來,衝著他笑。
一時間帝宮中春暖花開了,牆邊花壇裡,一株白芍葯顫微微綻開了花瓣,一片一片地,托住了灑下來的陽光。
「這也是你們那裡的歌?」慕容烈放下了長笛,看著顏千夏,那神情溫柔,能溺死女人的小心肝。
「是啊。」顏千夏點頭,好難得看到他這舒心的表情。
「筆墨伺侯。」慕容烈被這詞曲激起豪情,江湖縱馬,殺場征戰,黃沙滾滾中,他何時落於人後?他十七歲開始在沙場上浴血殺敵,至今已整整十年,往日不怕敵人強,今日也不懼敵手猛。
宣紙鋪開,狼豪提起,他飽蘸了墨,落筆,寫下顏千夏方才唱的詞,寫得酣暢淋漓,豪情萬丈。好男兒,本就應如此,無論何種困境,都得有勇氣面對。
他丟了筆,看著紙上龍飛鳳舞,遒勁有力的字,唇角慢慢勾起,「小五,你有功,朕要賞你。」
「啊,有賞啊。」顏千夏連忙跑過來,往他懷裡撲去,「皇上可以賞小晴晴每天來帝宮裡玩玩麼?」
「准。」慕容烈應了,手指在她的額頭上敲了敲。
顏千夏更樂了,原來他心情好,求事就會靈呀!她興奮地轉了個圈,去幫順福他們收拾樂器。扭頭看時,只見慕容烈居然學著她的步子轉了個圈兒,是華爾滋舞步呢,龍袍的下擺舞了起來,舞姿還挺標準,發覺顏千夏在看他,他又板下了臉,邁步就走,不想一腳就踢到了面前的木棉樹,人沒來得及穩住,一張俊臉直接碰到了樹上——
「皇上,你沒事吧。」顏千夏連忙跑過來,踮起了腳尖,摁著他腦袋要看。
「沒事。」慕容烈出了洋相,心裡懊惱,要強裝無事離開。
「哦哦,真可憐,鼻子又紅了。」顏千夏給他的額上吹著氣,「我給你吹吹就好了。」
院中的宮奴們忍不住想笑,卻又不敢,個個掩了嘴,在順福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撤了個沒影。
偌大的院子裡,只有這一對冤家大眼瞪小眼的乾瞪著。
「大膽,放肆。」慕容烈突然就回過神來,低斥了一聲,拉開了和她的距離。
「皇上,你要不要……」顏千夏本來又想說,你要不要和我去笑傲江湖,或者和我一起去找龍珠,你我古今合壁,在現代一定能闖蕩出幸福的生活。
可是她把話吞了進去,她已經勉強了他一次,這一次,她要幫他奪得天下,讓他笑傲天下。她揚起唇角,抱住了他的腰,「皇上……讓我抱抱你吧。」
她這一句說得又軟又糯,麻得慕容烈的脊椎骨都像竄起了電流火花兒,辟哩啪啦地一陣陣亂竄……他低下頭來,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輕地摩挲了一下。
「你會再愛我的吧。」顏千夏感受到了他的溫柔,雙手摟得更緊了一些,「我以後會上刀山下火海,上窮黃泉下碧落一直追隨你。」
「怎麼說得朕要去死一樣。」他擰了擰眉,低低地說了一聲。
「你不會死的。」顏千夏的腦海裡閃過在湖邊的夜,他躺在她的懷裡,那臉色蒼白難看,不,她不想再經歷那樣的時刻。
「我會保護你,用我的生命。」她定定地說了一句,聲音輕輕,卻有千軍的氣勢。
「傻瓜。」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低聲說道。
「是你的傻瓜。」顏千夏又說了一句。
院子裡靜了下來,可沒靜多久,小青蛇從木棉樹上抬頭,滋溜溜地游過來,小白貓又竄上樹上去,一蛇一貓又開戰了,每天打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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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棲宮。
顏殊月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臉上的紅疹消了些,可還是不能出去見人。她的面前跪著貼身宮婢芳兒和司徒端霞的侍婢葉兒,這兩個賤|婢居然和司徒端霞串通,要謀害她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轉過頭,把一隻小瓷瓶放到了侍婢的手中,「去,拿給她,聽命於本宮,得活,若背叛本宮,本宮要她的賤命。」
侍婢把小瓶捧到了那叫芳兒和葉兒的宮婢面前,葉兒臉色蒼白,雙眼紅腫,抖得像狂風中的枯草。接過了小瓶,好幾下才拔開了瓶蓋兒,把裡面的液體往嘴裡倒去,然後遞給了葉兒。
「滾出去。」看著二人喝下了毒藥,顏殊月才冷斥一聲,嚇得二人轉身就往外爬去。
皇后的權勢呵,看著二人屁滾尿流的樣子,顏殊月冷笑起來,姍姍起身,走到了桌子邊上。桌上有小爐,煮著一壺茶,她揭開陶蓋兒看了一眼,用玉勺舀了一勺茶葉輕輕放進去,不一會兒,屋子裡便滿是茶香。
「顏千夏,司徒端霞,你們死期到了。」她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雙目裡泛起了涼光。
「娘娘,她們都到園子裡了。」侍婢大步過來稟報。
「好,讓小葉仔細點做。」顏殊月冷冷一笑,看向大殿外。
陽光暖得很。
小湖上泛著清凌凌的鱗流,葉賢妃帶著晴晴在湖邊玩耍,司徒端霞也帶著小王子出來了,大人不和睦,心思純真的小寶貝們卻很快就親密了,小王子搖搖晃晃走到葉賢妃的身邊,伸長脖子看小公主,小公主也咧著粉粉的小嘴巴和他笑,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麼。
「小五姑娘來了。」小葉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顏千夏正腳步輕快地過來,一見到司徒端霞,她立刻就放慢了腳步,勾下了頭,司徒端霞有好幾回讓她過去,她都推脫掉了,今日見面不知道會不會為難她。
果然,一走近,司徒端霞立刻就冷笑著說道:「喲,本宮當是誰呢,原來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小五姑娘啊。」
「見過貴妃娘娘,見過賢妃娘娘娘。」顏千夏福下身子請安,半蹲下了好半天,兩個女人誰也不喊她起來,漸漸的,人就開始發抖了。
「免禮,起來吧。」司徒端霞這才冷冷說了一句,顏千夏輕舒了口氣,看向了葉賢妃懷裡的小晴晴,小晴晴看見了娘當然開心呀,立刻又跳了起來,伸手想讓她抱。
「這小東西,還真有趣。」司徒端霞扭頭看來,樂了,「又活潑又漂亮,比那個賤婢生的啞巴可強多了。」
「姐姐,好歹那也是小公主,你不要讓人聽了去。」葉賢妃提醒了一句,可司徒端霞是什麼人物?她恨不能每天罵顏殊月一千遍,可恨顏殊月這回居然沒被爛死,倒讓她有些遺憾。
「小五,看來晴公主很喜歡你,今兒你又是奉皇上之旨來看晴晴公主的吧?」葉賢妃盯著顏千夏,唇角又揚起譏笑。
顏千夏向小晴晴揮了揮手,小晴晴立刻在葉賢妃的膝頭跳起來,要往她懷裡撲。
葉賢妃卻故意摟緊了小晴晴,搖著她說道:「哦,晴晴你怎麼了?」
「來,本宮抱抱。」司徒端霞笑著伸出了手,葉賢妃把晴晴交給了司徒端霞,她抱在懷裡搖了幾下,小晴晴卻嘴一扁,哇哇大哭了起來,緊接著司徒端霞就一聲尖叫:
「呀,尿了!」
眾人一瞧,可不是嗎,小晴晴不客氣地在她的懷裡尿了,腥味兒散開來,她一臉懊惱,把孩子往葉賢妃身上一塞,轉身就走。
小皇子一瞧急了,連忙往她身後追去,不小心就絆到了顏千夏的面前,顏千夏連忙把他拉起來,還沒站起身呢,就聽司徒端霞趾高氣揚地下命令了。
「小五,你帶小皇子過來吧。」顏千夏看向還在哇哇哭啼的晴晴,不情不願地拉著小王子的手,跟在了司徒端霞的身後。
在這後宮,品階壓死人呀,她真想做回瑾瑜貴妃,那樣就不用把這些女人放在眼裡了。
「小五,你說那賤婢會不會破相。」司徒端霞放慢了步子,用帕子在胸前連連擦著,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會。」顏千夏搖頭。
「那有何用,就癢幾天就完了?不行,你還有什麼法子沒?要讓她死得難看。」司徒端霞咬了咬牙,外面找的毒藥都沒用,明明小葉讓芳兒下了毒,那賤婢還活著。
「奴婢不會這個。」顏千夏又搖頭。
司徒端霞冷冷盯她一眼,冷笑著說道:「小五,你不會是想拋棄秋歌,攀高枝吧?本宮可是聽聞你在皇上面前狐媚得很。」
「奴婢不敢,皇上扣著奴婢,只是想讓秋歌大人忠心。」顏千夏還能隱隱聽到晴晴的哭聲,真恨不能一腳把司徒端霞踹進湖裡去,自己好回小晴晴的身邊。
正在著急時,宮婢小葉快步過來,貼到司徒端霞耳邊小聲說道:「娘娘,皇上快來園子了,娘娘快回去換衣裳吧。」
司徒端霞一聽,立刻精神了,也不理顏千夏了,拔腿就往棲霞宮跑去。顏千夏如釋大赦,轉身就往回跑,小晴晴已經換了尿片和乾淨衣裳,她出來玩,嬤嬤都是帶著這些東西走的。乾爽了,小晴晴又看到了顏千夏,當即就開心起來。
葉賢妃卻不肯把小晴晴給顏千夏,只管抱在懷裡逗她玩。
「賢妃娘娘,奴婢能不能……」
「不能。」葉賢妃都不等她說完,一言就給她截斷了。
「呃……」顏千夏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女兒了。
園子外響起了順福的聲音,慕容烈來了!葉賢妃立刻抱起了晴晴,快步迎上前去。
「臣妾見過皇上。」她颯爽地行了個禮,把晴晴抱給慕容烈看。
「嗯,來人,先把小公主抱開,朕有要事要和賢妃談。」慕容烈只掃了一眼,便沉聲說道。顏千夏連忙走過去,搶先一步把晴晴抱進了懷裡,軟軟的小東西摟進來,心都酥軟了。
「皇上,有何事要和臣妾說?」葉賢妃偏了頭,一手拉住了慕容烈的袖子,笑瞇瞇地問道。
「你長兄即將出征,你要不要召他們進宮一聚?」慕容烈沉吟一下,低聲說道。
「皇上還要增派軍隊?魏國如此難攻,何不先撤兵?」葉賢妃一怔,壓低了聲音就問。
「後宮不得干政。」慕容烈擰了擰眉,不悅地低斥一聲。
葉賢妃扭了扭腰,又笑了,「臣妾知道了,皇上,臣妾住進了紫霞宮,可皇上都沒去過呢,今兒晚上到臣妾那裡去吧。」
慕容烈的眼角餘光瞟向顏千夏,見她正在逗小晴晴,並未多看他一眼,便點了點頭。
「真的?皇上,太好了,臣妾這就讓她們去準備接駕。」葉賢妃拍拍手,快活地笑了起來。
顏千夏這才聽清二人的對話,愕然抬頭看去,昨兒他還對她很溫柔的,怎麼今晚要去葉賢妃的宮中了?
慕容烈又掃了一眼顏千夏,見她抱著孩子一臉惆悵,便走了過來,從她手裡抱起了晴晴,把她高高舉起來,低笑著說道:「晴晴,看到父皇,還不笑笑?」
笑你妹,看到你在風|流呢!顏千夏白他一眼,伸手就想把孩子抱回來,可手才碰到孩子,就聽到孩子叫了一聲:爹……
成精了不是,到底是誰教的?顏千夏看到慕容烈的神情更柔和了,他抱著孩子轉了個圈,樂呵呵地笑起來。
「晴晴會叫爹了。」葉賢妃笑瞇瞇地靠過來,偎在了慕容烈的胳膊上,就像他們是一家三口一樣。
顏千夏轉過了身,過去和順福說話,不讓自己的酸樣子讓葉賢妃看到。
還在說話呢,就聽到了園子那頭傳來了尖叫聲,「皇上,不好了,小皇子不好了。」
「怎麼了?」
慕容烈臉色一沉,抬眼看去,司徒端霞的侍女小葉快步衝了過來,跪到他的面前,磕了個頭就說道:
「皇上,小皇子不好了,現在已經沒呼吸了。」
「什麼?」慕容烈把晴晴往葉賢妃懷裡一放,一拉顏千夏,大步往棲霞宮的方向走去。
棲霞宮中已經響起了哭聲,司徒端霞抱著小皇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慕容烈伸出手指一摸,果然小皇子已經沒了呼吸,不僅如此,臉色還白得可怕,就像血都沒了一樣。伸手搭在小皇子的脈搏上,居然一點脈像也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正在園子裡玩耍,為何才這麼會兒功夫,突然沒了?」這是慕容烈的長子,他唯一的皇子!他冷下臉來,拉起了哭得快暈厥的司徒端霞,厲聲問道。
一邊,宮婢小葉一指顏千夏,大聲說道:
「是她,剛剛在園子裡,只有小五姑娘碰過小皇子,也是她拉著小皇子的手回來的,肯定是她害了小皇子。」
話音才落,司徒端霞起身就往顏千夏身上撞去,「你還我兒子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