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昏暗的甬道響起了零散的腳步聲。
隨著聲音漸近,顯露出尚官睿那瘦削的身形。
走在後面的是蓮夜和藍依,這經典的三人組形影不離,幾乎成了他們對外的標誌。
三人不緊不慢的來到一座巨大的金屬拱門前,嶄新的門面密佈精美的銘刻紋理,一看就是相當複雜的禁制。
尚官睿把手貼在冰冷的門壁上,默念起了咒語。
在他的手接觸到門壁的剎那,上面的紋理驟然激活,如活物般開始游動,扭曲……
然後,卡嚓。
轟隆隆。
門,被推開了。
這是一間佔地不小的密室,裡面空曠,冷清。
密室是淒冷曉月設計之初就考慮到的,整座建築高昂的造價至少有三成開支在了這上面。
四周牆壁都是用特殊材料打造,抗暴抗打擊效果非常好。哪怕是蓮夜,不全力施為也無法損毀。符文禁制完全由尚官睿參照古籍和自身理解親力佈置,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為過。
如此代價只為了一個人——妍清淑。
以她的情況雙修是最好的選擇,可嘗試過幾次「霸王硬上弓」之後,尚官睿果斷放棄。弓沒上去,他卻被虐得yu死yu仙,比馴服桀驁不馴的野馬都累,至少人家野馬還會休息。
既然非理性的妍清淑無法近身,只能通過別的方式來疏導她體內過盛的靈力。
於是,尚官睿便想到了他的拿手好戲。
密室正中的地面上盤坐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
凌亂的髮絲無法掩蓋她出塵的容貌,那比花還嬌艷的精緻容顏理應受無數年輕俊傑的推崇。
然而,此時。
她只有被雪藏的命運。
尚官睿檢視了一遍妍清淑身下的禁制,滿意的點點頭,對著密室一角道:「月夕,放心好了,總會有辦法的」
密室角落的陰影裡,顏月夕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啞聲道:「那就盡快,我每次看到清淑這副樣子都感到心痛,總感覺對不起她。」
「人是我傷的,要內疚也是我來,你千萬不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尚官睿忙安慰道。
說實話,妍清淑落到今天的境地,他真的沒後悔過,哪怕重新選擇一次,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這就是命運,總不能因為心軟將自己給搭進去。
當初妍清淑下手的時候可一點都不含糊,心黑手黑著呢。如果不是借助月寒劍祭出加強版的無限符塚地獄,現在他的屍體都開始生蛆了。
而且從內心深處,尚官睿也非常生妍清淑的氣。你說你沒有爭勝之心,為什麼還要擋別人的路呢?憑什麼李若空能贏,我就不行了,他比自己多長一個腦袋還是怎地?
歸根結底,還是這女人咎由自取。
當然,這些他也就在心裡想想,真要說出來可把顏月夕給得罪慘了。人家好歹是閨蜜,自己又算什麼?
顏月夕對他的安慰無動於衷,深深看了妍清淑一眼,抬步離去,每天的探視幾乎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等顏月夕的身影消失,尚官睿的賠笑才漸漸收了起來,冷聲道:「她走了,別再裝了。」
驚奇的事情發生了,本應該瘋瘋癲癲的妍清淑驀然睜開雙眸,眼神清明,癡態盡散,哪裡還有半點失去理智的樣子。
她雙手放在膝上朝上舒展,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歪頭輕笑道:「公子好雅興,竟然有空來探視奴家。」
尚官睿眼角一跳,怒氣蹭蹭蹭的就往上竄,卻被他強忍住了。
沒錯,妍清淑已經恢復了。
恢復的契機不是雙修,而是尚官睿自帶的一項技能,催眠,深度催眠。
尚官睿上大學那會兒學的是藝術,時間比較充裕,有大把的青讓他揮霍。不過他是個自制力不錯的人,除了專業課,還選修了不少實用性強的學科,心理學就是一種,而且學的還比較jing。
當初選修課老師就說他選錯專業了,來學心理學會有很大的發展前景,卻被他拒絕了。
當時很多認識尚官睿的朋友就感到非常奇怪,這小子物質相貌方面也不佔什麼優勢啊,為什麼身邊總不缺女朋友?更可氣的是,他在愛情經營方面的付出很少,卻總能抓住女生的脆弱一面,進而上壘。
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靠的就是心理學優勢,再加一些「才能」,具體細節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也。
尚官睿從來不認為自己齷齪卑鄙下流,因為他只是利用心理學來參透女人的心意,對症下藥。而沒有用過催眠和心理暗示等下三濫手段,因為那就是犯罪。
雖然第一次對人用,效果還是蠻不錯的,僅僅五個療程就徹底將妍清淑從混沌中解放。這一手把蓮夜和藍依兩個萬年跟班震撼的不輕,心裡越發覺得他非常神秘。
知道一些底細的蓮夜更是對他要走的路充滿了期待。
人是治好了,問題也就來了。
尚官睿還沒有做好如何處置她的心理準備。
放,肯定不行。之前把人家折騰成那個樣子,還被逐出師門,顏面盡失,不懷恨在心誰信?估計妍清淑脫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手捅他一刀。
困,暫時也只有這樣了,不困住她尚官睿心裡實在沒底。
破而後立的妍清淑昭示著又一隻妖孽的誕生,尚官睿那點心理學皮毛再也看不透對方了。
就像現在,前後顏月夕來看過她好幾次了,她都在裝瘋賣傻,沒有透露已恢復的事實,也不知道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在摸不清對方底細的前提下,面對她的挑釁與調侃,尚官睿也只有選擇逆來順受。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最近要出去一陣兒,希望你能安分一些。」
妍清淑笑了,是譏笑:「你在怕我?」
尚官睿很誠實的回答:「是,我是怕你。」
「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手下敗將。」妍清淑掩嘴輕笑,雖然她只有上半身能動,偶爾流露出的風情同樣令人著迷。
尚官睿搖了搖頭:「那是以前,知恥而後勇,面對現在的你,我沒有取勝的信心。」
妍清淑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到現在你還能認清自己,看來,我輸得不冤。」想了想,黛眉舒展,笑著說:「我有個很不錯的提議。既然你對我那麼忌憚,我不妨加入你們,這樣不就無後顧之憂了。」
尚官睿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為什麼就不能這麼做?七大已成過往雲煙,連月夕都投靠了你,我的選擇很明智啊。」妍清淑反問道。
尚官睿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問的不是這些。我指的是仇恨,你難道不恨我嗎?能輕易放下?」
妍清淑聞言,彷彿感到不可思議,吃驚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你不是已經治好我了嗎?我們兩清了。」
尚官睿同樣難以理解,就好比別人扇你一個耳光,然後再幫你吹一吹,就算扯平了,那不是白打了嗎?人怎麼可以這麼賤?怎麼能這麼賤?
蓮夜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傳音道:「不要把你那個世界的觀念套用在這個世界人身上,那樣只會誤入歧途。」
尚官睿瞬間醒悟,是自己想當然了。修道之人講究因果,因果循環有始有終,利於修行。而不是冤冤相報,沒完沒了,只有魔族才那麼幹。
從因果論來講,他確實已經不欠對方什麼,可慣性思維還是讓他一時半會兒難以轉過彎來。直到妍清淑已經有些不耐煩,重新閉上雙眸。
他才遲疑道:「真的這樣就行了?」
妍清淑瞥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好,我相信你。」尚官睿故作大度道。
他也想通了,妍清淑實力高強,禁制也不知道能困她多久,放在哪裡都不保險,不如帶在身邊。有蓮夜和藍依兩大高手坐鎮,諒她也翻不起多大浪花來。
以妍清淑的聰慧豈能聽不出他的言不由衷,不過她並不計較。常言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ziyou,犧牲點小小的尊嚴算什麼。
尚官睿說到做到,當下就掏出一個金屬匣子,丟到了禁制當中。
妍清淑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鑰匙!」他簡短的回答了一句。話音剛落,金屬匣子泛起了微光,六個面生成蛛網一樣的紋理。
巧妙的是這些紋理很好的與地面困住妍清淑的禁制相契合。
然後,光芒一閃。
禁制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過。
只有地面孤零零的那個金屬匣子能證明曾經發生的一切。
妍清淑身體一輕,就感覺渾身力氣都回來了。
縱身躍起。
蓮夜和藍依忙把尚官睿擋在身後,如臨大敵。
妍清淑往他這邊瞟了一眼,撇撇嘴:「不用緊張,我妍清淑還是講信譽的。」
她光著腳走過去,撿起金屬匣子,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番,放進自己的懷裡,轉身道:「這東西歸我了,就作為你的賠禮。」
尚官睿聞言苦笑,寧相信世上有鬼,不要相信女人那張破嘴,剛剛才說了兩清,就開始討價還價了。
他點了點頭,金屬匣子雖然珍貴,但也是他製作出來的,既然能撫平對方的怨氣,不妨賣個人情。
對商人來講,和氣生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