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連腿上癢癢都不敢去撓。舒蝤梟裻她超出權限地查看公司的資料,況且又是顧柏然直接推薦進來的沒有工作經驗的人,偏偏總部還安排她在顧師兄的死對頭稻本靖一的工作室裡頭,才去了沒多久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要稻本相信這一切都是偶然,有多大可能?
但是,這一切就是偶然,她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但是一環扣一環的,竟然成了這樣子。一時間精神高度緊張,全神貫注地豎著耳朵,生怕稻本突然有什麼動靜,他不必做別的什麼,只要在這高速公路上把她丟下來不就得了,她不出事也得費工夫摸回城裡去,而且錢包在後備箱裡,要是真那樣的話她就得走回家去了……
只是這樣堅持了二十分鐘,難免精神疲累,況且稻本的車裡開著暖氣,融融暖意剛才旅行的疲憊立刻就漫了上來,掙扎了十多分鐘後還是決定先睡一會,即使稻本要把自己殺了還是要先睡會……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到底心裡還是有事,突然驚醒,猛地看到有什麼詭異的光在不遠的地方一閃,好似還反光到了自己臉上,我的天!她頓時嚇得大叫一聲,隨手掄起車上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就砸了過去。
不過那砸出的東西還在空中的時候她就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囧而且也許後果很嚴重的事——那不是什麼詭異的光,而好像是稻本靖一的金屬耳釘在月光下反射的光……她砸的似乎是……男設計師都是相當自戀的,每天收拾自己形象的時間絕對比女人要多,所以,不管是他們精緻的臉還是昂貴的服裝被砸壞的話,都是非常嚴重的事澹。
「你做什麼?」日本腔的英語響起,沒有生氣惱怒的跡象,緊接著是被擲過去的物件被穩穩接住的聲音。
江雪只覺得這個驚嚇比剛才以為見鬼還要嚴重,過了足足十秒才緩過神來,還是覺得有些虛脫一般道:「我還想問你做什麼?你站在那裡不覺得像個鬼影一樣啊?這荒郊野外的,我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車裡沒人,外面卻有一個不明的生物,還不知道是不是活的,這種反應不正常嗎?」
稻本靖一一面坐進來車中帶上車門一面淡淡道:「你看看你,飛機場一樣的身材,我還能對你做什麼?就算是個男鬼也不會對你做什麼,你那麼怕幹嘛?鷴」
江雪聞言,又見他表情不屑而認真,撐不住笑起來——稻本靖一略略側過臉瞥了她笑得毫不矜持的臉,表情柔和了起來:這就是這個女孩子的好處,她不會無緣無故隨時隨地地惱,剛才要是換了旁人,還不氣結,又要解釋半天才行。
「那個……你的車拋錨了?」江雪突然想到這應該還是倫敦機場到市中心途中的郊區模樣,為何突然停在這裡,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
稻本靖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頓時讓她身子一縮明白說錯話了,立刻醒悟過來道:「我知道了,沒油了?」
稻本靖一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譏諷道:「你還能想到別的事嗎?真是無趣的人,我不能想像你這樣沒有創意的人怎麼能當設計師。」
汗。江雪面對業內專家的鑒定,也只好滿頭黑線地弱弱道:「那好吧,現在去哪裡?」
豐田越野在夜色下轟鳴起來,朝著彷彿沒有盡頭的高速公路上駛去,稻本半天才道:「反正又不是在中國,你還怕被拐賣嗎?」
江雪一聽,愣了片刻,也冷笑道:「我們中國人最懶待跟日本人解釋他們永遠不能明白的問題。」
涉及兩國政治,本來中日這段時間摩擦不斷,車裡的氣氛立刻就火藥味十足起來。
過了幾分鐘稻本大約覺得是自己挑起這場莫名其妙的尷尬的確不該,主動找話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問那麼多話,連上司的決定都敢多問。」雖然甩出來硬邦邦的話,語氣卻不易覺察地柔軟起來。
江雪眼睛只看著窗外不理會他,這個男人果然又原形畢露起來,語帶諷刺道:「你還別不樂意,你的錢包都在我車上,你要是現在要下車我馬上停車,不過不包括打開後備箱!」果然一句話讓江雪老實了,別的都不重要,但是錢包很重要!
大約是四十五分鐘後,在倫敦四區的一幢半山獨立屋處停下來了,江雪探頭一看,外面極安靜,還多停著豪車,想來是富人區,疑惑地看了眼稻本問道:「你不是住在一區的豪華公寓裡面嗎?這裡是?」
稻本靖一大約連多解釋一句的興趣也無,只皺著眉催促道:「快一點,我要把車停到車庫!」
差不多是部隊裡「跑步走!」的語氣,江雪陪著笑連忙跳下車——這可是人家的地盤,好漢不吃眼前虧,先聽指揮,那個……反正他說了,她又不漂亮,再說稻本應該不差錢綁架這種事好像也不太可能,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稻本靖一倒絲毫沒有幫江雪把行李拿進屋中的意思,江雪試了試箱子一咬牙才從後備箱裡拖了下來,裡頭的各種lv和hermas直沉得把她逼得踉蹌了幾步。等她步履蹣跚地進屋時,稻本靖一已經泡好了一小壺玄米茶,見江雪進來也沒理會她,自己取了一隻精巧的斑鳩陶杯去清洗,江雪早已口渴難耐,只是稻本靖一絲毫沒有讓她的意思,再聞到這茶香頓時膽大起來,上前去伸手就接過稻本已經端起來的茶杯,兩眼笑得如同月牙一般大言不慚道:「謝謝老闆,哪裡敢勞動你給我端茶呢,我自己來。」
實在是渴極了,也不嫌燙,一口飲盡,不等黑著臉的稻本說什麼立刻又從壺裡倒了一杯飲盡。連看都沒看稻本一眼,又喝了一杯,眼看壺中就要見底,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諂媚道:「那個……我剛才是你試好了水溫……一不小心多喝了點……現在不燙不涼正合適,我給你倒一杯?」
稻本沒言語,搶過陶壺折身往內室裡頭去了。江雪這才得空打量一番整間屋子——即使外面是英倫小別墅的模樣,內裡卻還是很典型的日式風格,簡約而線條分明,榻榻米橫在內室的門前,黑白為主的安靜甚至單調,倒不像是設計師的房子。
稻本從內室走了出來,端著一杯新茶朝廚房去,一面對江雪道:「還不進來做飯,莫非你不餓?」
「我做?」江雪驚訝道,像見到鬼一樣往後退了一步,這就是日本人的待客之道?「那個……沒記錯的話,我好像是你的客人吧?有叫客人幹活的嗎?」
「我提供原材料和工具,你出人力,我的東西不可再生,你的人力可再生,你一點都沒虧。」這日本人算計得絲絲分明,絲毫不被客人不客人的繞進去。
「這樣啊……那我不餓,我去歇會。」她眼饞內室裡的榻榻米很久了,從前只在電視裡瞧過,誰承想還能真認識日本人呢,立時把陶杯一丟,自顧自地興高采烈直奔過去。
行至門前只見內室地板一塵不染,想了想踢掉足上所穿的短靴赤著腳踩了進去——倫敦街頭一年四季雪地靴皆可見,只不過夏日裡的雪地靴都是光著足穿罷了,況且英國人本也愛潔淨,因著屋中一塵不染早已養成了赤足在屋中行動的習慣,江雪來了一些時日也入鄉隨俗,是以並沒有覺得怎樣。
誰料稻本一見,好似大驚失色一般,大叫了一聲呼地轉過身去,不知道用日語說了一句什麼,江雪雖聽不懂也被他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問道:「你怎麼了?」說著看了看地板,並沒有留下腳印,抬頭一看稻本的側臉,竟然有些紅!
這!他會臉紅?她明明親眼看到來試裝的模特只穿著丁.字褲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他都沒有表情的。
好在稻本靖一很快就恢復過來了,好像剛才什麼沒有發生過一般,換之以英文低聲罵了一句:「就算你真做我也不敢吃,粗手笨腳的,什麼人才有膽量吃你做的東西。」
江雪這麼聽了便不樂意了,也就不急著踩上榻榻米,笑笑往門上一倚道——
穎川之言:世上總有一個人,有點庸俗,有點粗心,有點脾氣,有點可愛,你喜歡他簡直出於各種千奇百怪,但是你也有點依賴,有點離不開,有點無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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