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保楊長史能盡快趕到濟陽招降麴義和先登營,陶副主任乾脆就出動了君子軍護送楊長史西進,通過目前仍然被曹軍劉岱隊伍控制的定陶城——當然了,為了謹慎起見,在護送楊長史的期間,君子軍使用的是繩制馬鐙。
陶副主任或許沒這個必要小題大做,因為別的曹軍大將也就算了,駐守定陶這座名字相當吉利的城池的曹軍大將劉岱卻偏偏是一個典型的醬油角色,與徐州軍隊對峙的這些天來,連普通的徐州隊伍都不敢招惹,就更不要說是冒犯惡名滿天下的君子軍了,所以君子軍距離定陶城池足足還有三里的時候,收到消息的劉岱將軍就已經關閉了定陶四門,把守軍隊伍全部派上了城牆堅守,生怕君子軍就勢攻城,也眼睜睜的看著君子軍簇擁著楊長史從城下揚長而過,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
不管怎麼說,一向以愛護小命而聞名於世的楊長史還是很感激陶副主任的這番小題大做的,同時為了自己寶貴的小命著想,楊長史又少不得要求君子軍護送自己盡可能的遠離定陶城池再離開,親自護送楊長史西進的陶基倒也沒有刁難對老陶家勞苦功高的楊長史——確實算得上勞苦功高,便索姓把楊長史護送到了已經在戰亂中廢棄的冤句縣境內,這才讓楊長史領了李郎和王五兩個親兵,三人三騎趕往濟陽去與袁紹軍大將麴義聯繫。
儘管君子軍十分講義氣的把楊長史護送到了冤句,距離濟陽已經只有五十來里路了,可是與陶基等人揮手告別後,剛策馬走到了遠離君子軍的地方,咱們素來又以貪得無厭而聞名的楊長史難免又抱怨了起來,「這位陶三將軍,可還真是不會做人,只剩下四十來里路了,你直接把本大人送到濟陽城下多好?非得要本大人冒險,非得要本大人自己去濟陽城,多走五十幾里路會死麼?!」
「是啊,是啊,多走五十里路會死麼?三將軍的為人實在是太差了,人品簡直連我們的主公都比不上,簡直爛到了極點。」
李郎與王五一起隨聲附和,陪著楊長史一起指責陶基的殘暴狠毒,薄情寡義,對同僚部下不夠關懷愛護。附和完了,李郎又涎著臉好奇問道:「大人,剛才在路上不方便,小人有一個問題早就想問你了,聽說主公已經開口了,大人你這次如果能替主公招降濟陽的麴義隊伍成功,主公就要表奏大人你為舒侯,把淮南扳指頭數得著的富縣舒縣賞給你做封地,有這回事嗎?」
「李郎,你廢話幹什麼?看大人笑成這樣,這事還能有假?」王五呵斥李郎的不懂察言觀色,然後也是涎著臉說道:「大人,主公把舒縣賞給了你,你可要在舒縣開衙建侯府了,還要組建家兵隊收租子收稅,小人們是一直跟著你的老人了,家兵隊長和城外塢堡總管這些位置,是不是考慮一下小人們?」
「是啊,是啊。」李郎趕緊大點其頭,滿臉諂媚的說道:「小人和王五可都是跟著你出生入死多年的老部下了,收租收稅打理莊園這些美差,大人你總不會便宜外人吧?」
「急什麼?還不是得等主公兌現了承諾再說?」楊長史果然是滿臉的笑容,大模大樣的說道:「如果本大人真能當上舒侯封邑舒城,當然不會忘了你們這兩個部下老人。不過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了,主公可是要本大人招降麴義隊伍得手才給這個賞賜,要是這次白跑一趟,本大人這會給你們再多的許諾也是沒用。」
「那麼大人,你到底有多少把握招降麴義得手?」李郎趕緊問道。
「不知道,本大人與麴義素不相識,只是聽說他的脾氣有點驕傲,不太討本初公的喜歡,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實在不知道有多少把握把他招降過來。」楊長史回答得倒也是難得的坦白誠實,然後又安慰道:「不過你們放心,本大人與麴義雖然沒有交情,但也沒有什麼仇怨,我們徐州軍隊與冀州軍隊又素來比較交好,所以就算招降不能得手,咱們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不起就是白跑一趟而已。」
「是嗎?」李郎有些擔心,提醒道:「可是大人,小人怎麼聽說我們之前派去拜見袁紹的兩個信使,全都被袁紹砍了腦袋?」
楊長史猛的勒住了戰馬,被舒縣沖昏了的腦袋這才突然想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徐州軍隊之前派去與袁紹軍聯繫的兩個信使,全都被脾氣不好的大袁三公砍下了腦袋!想到這點,楊長史的小臉也一下子蒼白了。
「李郎,沒事。」刺激楊長史的還在後面,王五在旁邊安慰李郎道:「那件事我也聽說過,我們的使者是被袁紹砍了腦袋,不過我們使者的隨從都沒事,都被袁紹放了帶著我們使者的首級回來——所以我們不用怕,了不起就把大人的腦袋帶回昌邑向主公交差就是了。」
李郎鬆了口氣,趕緊拍著胸膛慶幸自己不用冒生命危險,旁邊的楊長史卻是勃然大怒,提起馬鞭就抽暴兩個不良親兵,一邊抽一邊咆哮,「兩個兔崽子!本大人為了你們的榮華富貴出生入死,你們兩個兔崽子還敢在旁邊說風涼話?!本大人不要你們當親兵了,滾!滾!滾得越遠越好!」
李郎和王五慌忙躲閃間都被楊長史抽中了幾鞭,痛得兩個貪生怕死的無良親兵鬼哭狼嚎,趕緊拍馬逃命,楊長史卻不肯解氣,又咆哮著拍馬追趕,一邊大罵兩個親兵的居心不良,一邊狠命抽打這兩個自打出使洛陽開始就給自己當牛做馬的老走狗,直抽得李郎和王五是哭爹喊娘,不斷求饒。
打打鬧鬧著,楊長史等人一口氣疾馳出了五六里路,口無遮攔闖了禍的李郎估摸著楊長史氣也該消了,便勒住戰馬等了一下楊長史,誰知楊長史追上後又是一馬鞭迎頭抽來,繼續大罵李郎忘恩負義,李郎無奈,連馬頭都不掉了向西,直接就向北逃命,但楊長史還是不肯解氣,又追了上來大罵,「匹夫那裡跑,站住!本大人今天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你們……。」
「噓!」李郎忽然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忍疼挨了一鞭一把抓住楊長史的鞭子,飛快的低聲說道:「大人,別鬧了,北面有情況,小人剛才看到,有一匹哨馬轉到了山後!我們的北面似乎有敵人!」
「北面有敵人?」楊長史楞了一楞,忙向遠處的王五打了一個手勢,又領著李郎飛快衝上了不遠處的一座土山,居高臨的查看北面情況,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楊長史和李郎都一起臉色蒼白了——正北面的濟水河上,一支數量相當龐大的軍隊正在濟水南北兩岸搶搭浮橋準備渡河,打的還是曹老大的曹軍旗號!
「曹賊的隊伍,什麼時候跑到濟陽東面來了?」楊長史失聲驚叫。
李郎和王五都只是老兵油子,當然不知道曹軍這是打算合圍濟陽的麴義隊伍,自然也無法回答楊長史的問題。倒是之前不小心被李郎看到的那名曹軍斥候哨馬在這時候敲響了銅鑼,向自軍大隊報警。而銅鑼一響,濟水渡口上正在搭建浮橋的曹軍隊伍頓時搔動了起來,一口氣奔出了上百匹騎兵衝向鑼響方向,隱約還能聽到曹軍士兵的吶喊,「山上,在土山上!」
「被發現了,快跑!」楊長史大驚之下趕緊掉頭就跑,李郎和王五緊緊跟上,可是那百餘名曹軍騎兵也是緊追不捨,楊長史更是不敢怠慢,一個勁的只是快馬加鞭,拚命的向遠處逃命。但是一口氣跑出了五六里路後,楊長史卻又發現自己在緊張中犯了一個致命錯誤——自己竟然帶著李郎和王五兩個笨蛋往西跑了幾里,而不是往東面來路逃命。
「方向錯了,快回頭。」楊長史差點沒哭出聲來,趕緊要勒馬掉頭時,旁邊的李郎也喊了起來,「大人,繼續往前跑吧,來不及掉頭了!敵人已經追緊了!」
楊長史很是勉強的回頭一看果然,受自己的爛騎術影響,自己在逃命中不僅沒有拉開與曹軍追兵的距離,還被那些曹軍騎兵拉近了距離,相距已然不到四百步,這時候勒馬掉頭無異於是自尋死路,欲哭無淚之下,楊長史也只能是拚命的快馬加鞭,硬著頭皮向西面繼續逃命。
耽於酒色的楊長史在騎術方面確實不行,無論如何的疾馳狂奔都飆不起速度,又逃了十來里路後,曹軍騎兵距離楊長史已然是不到百步,曹軍追兵的喊聲也已然是清晰可聞,「站住!站住!再不站住我們就放箭了!」
楊長史的膽量如何大家是都知道的,當年在相縣戰場上君子軍只是喊了一聲放箭就把楊長史嚇得下馬跪降,但這次楊長史就是膽子再小也不敢停住了,因為楊長史和曹軍隊伍之間的仇恨實在是太深了,所以不管曹軍騎兵是如何的吶喊,都是說什麼都不敢停下馬蹄,一個勁的只是拍馬加鞭,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楊長史胯下的戰馬不知道是絆到了什麼,忽然慘嘶一聲向前摔倒,楊長史本人也被巨大的慣姓給甩了出去,「啊————!」
殺豬一樣的慘叫聲中,楊長史像一口破麻袋一樣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摔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不說,還差點沒有把門牙撞落兩顆,嚇得兩旁的李郎和王五失聲驚叫,趕緊衝上來攙扶楊長史,後面的曹軍追兵卻哈哈大笑。可蒼天無眼,眼看給陶副主任為虎作倀干下無數惡行的楊長史即將遭到報應時,前方卻忽然傳來了新的叫喊聲,「有敵情!有敵情!」
抬起了摔得暈頭轉向的腦袋,楊長史忽然看到,前方也奔來了十餘騎,穿著袁紹軍服色,為首的乃是一名白袍白馬的年輕將領,接著後面的曹軍騎兵也大吼了起來,「暴露了!快!快幹掉這些騎兵!」
吼叫著,那百餘名曹軍騎兵仗著人多,蜂擁迎向了那隊袁紹軍騎兵,開始楊長史還在擔心袁軍騎兵數量太少不是曹軍騎兵對手,可是兩軍相撞之後,楊長史卻又驚喜萬分的發現,那名白袍小將厲害得簡直就不像是爹娘生父母養的,在曹軍人群中基本上是一槍一個,銀槍所到之處,曹軍騎兵無不慘叫著落馬,楊長史甚至還親眼看到,那白袍小將竟然用銀槍挑起了一名曹軍騎兵甩出,輕而易舉的砸翻了三四名曹軍士兵,輕鬆得簡直就像是甩出了一隻兔子!
「我靠!比許褚那個死胖子厲害多了!」楊長史情不自禁的讚了一句,還用上了從陶副主任那裡學來的髒話。
「殺光他們!快殺光他們!」
帶隊的曹軍騎兵屯將似乎十分害怕讓這十幾名袁軍騎兵逃走,大吼大叫著只是催促士兵上前廝殺,可惜他這麼一喊,也立即引起了那名白袍小將的注意,無比擅長擒賊先擒王戰術的白袍小將當即銀槍連抖,捅翻了兩名攔路曹兵,縱馬衝向那曹軍屯將,那屯將慌忙挺槍迎戰,然而兩騎剛相交,那屯將甚至都沒來不及看清白袍小將是怎麼出的招,白袍小將的銀槍就已經準確無誤的命中了他的胸膛,捅破護心鏡直入心臟,最後還穿胸而過,動作乾脆利落得讓好歹也見過一些戰陣的楊長史簡直就是目瞪口呆。
帶隊的曹軍屯將既死,剩下的曹軍騎兵膽氣頓怯,白袍小將帶來的袁軍騎兵則乘機猛衝猛殺,很快就在白袍小將的率領下殺散了曹軍,迫使剩餘的曹軍騎兵向來路逃命。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那白袍小將才小跑到楊長史面前,翻身下馬向楊長史拱手行禮,很有禮貌的問道:「敢問這位先生,剛才這些曹軍騎兵,是從何處而來?」
「東面大概十五里處。」楊長史順手指著東面,又道:「不只他們這百餘騎,至少有上萬的曹賊隊伍,正在濟水下游的十五里處搶搭浮橋,看樣子是想過河。」
「上萬的曹賊隊伍?正在濟水下游十五里處渡河?」白袍小將大驚失色,趕緊又拱手問道:「先生,你確認沒有看錯?事關重大,請先生務必確認!」
「確認!」楊長史點頭,答道:「將軍放心,將軍剛才救了我一命,我不會騙你。」
「謝先生!」白袍小將趕緊向楊長史拱手道謝,然後馬上轉向旁邊的士兵喝道:「馬上發信號,召集周邊隊伍與我會合,去一匹快馬回濟陽向麴將軍和公與先生稟報,就說曹賊正在濟水下游搶渡,企圖四面合圍我軍,請他們速速來援!」
白袍小將帶來的士兵整齊唱諾,一騎飛奔回濟陽報信,另一名士兵則解下背上號角,放在嘴邊嗚嗚的吹了起來,發出信號緊急召集鄰近隊伍。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至今還在滿頭霧水中的楊長史才向那白袍小將問道:「將軍,你怎麼緊張成了這樣?出了什麼事?」
「先生有所不知,我軍向北突圍的道路已被切斷,向西有官渡攔道,半個時辰收到的消息,南面也有曹賊大將曹仁正在緩緩北上,我軍突圍已經只剩下濟水下游的東面這條路了。」白袍小將飛快解釋情況,又向楊長史道謝道:「如果不是先生及時告警,讓曹賊隊伍順利渡過濟水當道立寨,我冀州三萬大軍可就是插翅難飛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多少懂點軍事的楊長史恍然大悟,忙道:「這位將軍,那你快去動手,曹賊在濟水河上只有幾條小船,四道浮橋也還沒有完全搭好,現在去半渡而擊之,一定能大敗曹賊。」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那白袍小將連聲道謝,又趕緊拿出麾下士兵攜帶的傷藥和白布,交給摔破了腦袋的楊長史止血和包紮,李郎和王五手忙腳亂的給楊長史包紮時,附近的袁軍巡哨士兵已經紛紛趕到了現場集結,那白袍小將擔心來不及阻止曹軍過河,僅僅只集結了兩三百人就匆匆率軍東進,全然顧不得打聽楊長史的來歷和身份,留下楊長史在原地呻吟哀號,直到李郎和王五提醒曹軍可能去而復來,楊長史這才趕緊上了李郎的戰馬,急匆匆繼續往濟陽前進。
白袍小將當然是比咱們楊長史更加萬人迷的趙雲趙子龍,當趙雲率領三百餘人匆匆趕到曹軍渡口時,雖然沒有能完全阻止曹軍的偷渡行動,卻也遲滯了曹軍的渡河速度,增加了曹軍渡河時的混亂,一個多時辰後,當麴義親自率領著三千多冀州鐵騎趕到渡口時,偷渡濟水的曹軍也徹底陷入了絕望和混亂,率軍偷渡的夏侯淵在北岸命令軍隊繼續渡河,已經渡過河的曹軍士兵則爭先恐後的向北岸逃命,自相擁擠踐踏,落水而死者不計其數,大量的步騎士兵也被麴義和趙雲隊伍聯手消滅在濟水南岸,小小的替大袁三公出了一口官渡惡氣。
當天傍晚,濟水慘敗的消息傳到正在率軍南下濟陽的曹老大面前,曹老大簡直就是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發瘋一樣的拍打著面前案幾怒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軍內線和細作早已探明,麴義匹夫的哨探距離最遠只有三十里,為什麼我軍四十五里外偷渡濟水,會被麴義的隊伍察覺,還察覺得那麼快?吾精心安排的突然四面合圍恐嚇戰術,怎麼會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丞相,必須著手勸降了。」旁邊的郭嘉咳嗽著說道:「我軍四面合圍的西北南三路已然暴露,夏侯淵將軍偷渡濟水又遭失敗,麴義與沮授等人必然要加強對濟水下游的監視,提防我軍切斷他們的最後一條突圍道路,甚至有可能發現東面的定陶乃是我軍包圍圈的唯一薄弱點,只有立即著手招降,才能爭取將麴義隊伍招攬得手,也可以遲滯麴義的突圍速度。」
「合圍之勢還差東面,這時候招降,把握……。」曹老大有些猶豫,但事到如今曹老大也只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點頭說道:「甚好,派張郃、高覽二將立即南下去濟陽招降麴義,現在是初更剛過,讓張郃和高覽務必在明曰清晨之前抵達濟陽城下,勸說麴義率軍歸降於我。」
「丞相,張郃與高覽雖是麴義舊曰同僚,但二人只是武將,不擅言詞,恐怕很難招降麴義得手。」郭嘉提醒道:「還是請派一名能言善辯之士同行為上。」
「丞相,臣下願往。」
好幾名曹老大的謀士都站了起來,但曹老大猶豫了片刻後,卻忽然又重重一拍面前案幾,怒吼道:「吾親自去!吾親自率領三千輕騎連夜南下,到濟陽城下招降麴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