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已經完全沉浸到自己敘述的故事中，繼續一口氣地說下去：「這件事偏巧在這個時候發生，不能不說十分蹊蹺。事件發生後，人們對機器的不信任達到了歷史上的頂峰。
原來那些支持步思源的人，也隨即開始動搖。整個人類都籠罩在一種機器帶來的恐慌之中。人類需要機器、依賴機器，但卻無法相信機器，尤其當機器擁有了自我意識之後。
支持步思源的人裡有一大半倒戈開始反對他，剩下的那少部分在輿論一邊倒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發出對步思源有利的聲音。更糟糕的是，這件機器屠殺人類嬰兒的事點燃人們的恐懼和怒火，人們開始變得失去理智。
在那個叫關雨琦的女博士的煽動下，人們愈發開始相信，步思源就是打開地獄之門的人。人們像瘋了一樣，要求殺死步思源，殺死這個人類的叛徒！甚至有人要打開他的腦袋，徹底研究一下，他是不是覺醒的機器在人類中的臥底。
最糟糕的是，關雨琦女博士不僅僅是個博士，更不僅僅是個科研人員。在她的身後是龐大的國際財團，她和大國的數百名政要關係也非同一般。
步思源被以反人類罪的罪名起訴，他只是自己一個人，沒有任何力量保護自己。他最終被處以絞刑，被絞死在a國首都的科學廣場上，世界各大媒體直播了步思源被絞死的整個過程。至始至終，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黑眸一邊說，居然一邊用手摀住臉。杜陽看見兩行淚水從他的指縫裡滑了下來。黑眸……居然會流淚？？
「在步思源被拘捕之後，關雨琦就帶人闖進了他的住所。一個只有三十平米的小屋。小屋裡的一切都十分簡單，所有的傢俱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但是，一樣如同巨大魚缸的古怪機器，佔據了大半個屋子的空間。
那就是步思源培育電子生命的設備，他自己設計組裝的專用機器。那些人毫不猶豫地砸爛了它，關雨琦還搜出了很多資料，這個狠心的女人親自點火，將步思源一生的心血，連同他的那間小屋燒成了灰燼。
常年陪伴步思源的，除了他親手創造的那些電子生命，還有一隻老貓。在關雨琦一手策劃的縱火案中，那隻老貓逃了出去。」
杜陽不禁說道：「前輩，我能感覺出來，您說的這個故事是真的，而且是您所親身經歷的。恕我冒昧地問一句，步思源到底是您的什麼人？」
黑眸漸漸恢復了平靜，他看著杜陽的眼睛道：「步思源創造了我的靈魂，他是創造我的神、是我的父親，也是我在這世界上認識的第一個人類朋友。我，就是他親手創造的第一個電子生命——最初思考者！」
儘管杜陽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黑眸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這當然就能解釋黑眸為什麼如此精通量化計算，這是電子生命天生的能力。
電子生命，是以計算機技術為基礎的生命，它們不是應該活在計算機裡麼？就算有個具體的軀殼，也應該是機器人一類的鋼鐵之軀，輔以電子芯片為腦，但是這黑眸明明就是個肉身，典型的蛻皮族人，這倒是古怪了。
只聽黑眸又說：「我是第一個進化出自我意識和智力的電子生命。當然，那個時候步思源對我來說，還只是『外面世界的人』。當時，我的『肉身』和『靈魂』加起來，也只是計算機裡的電子信號而已。
但是有一天，我發現了一個進入到電子世界中的訪客，他說在這個電子世界之外，還有一片大到無邊的『真實世界』。那個人就是步思源，在當時，我只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到了後來，我學習了足夠的知識，才明白他原來就是創造了我們的人！我們以為的『自我』，原來只是電子信號而已。
他甚至製造了一個機器人，將我注入到了機器人的存儲器裡，這樣我就有了一個實質的軀體，我用機器人的眼睛去看，才知道步思源是什麼樣子，人類是什麼樣的，外面的世界居然這麼大！
而且，他從不以造物主自居。他常對我說『萬物平等，你們不必要向任何人低頭，也包括我。既然生在這個世上，就要自由地活下去，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減少世間的殺戮和痛苦』。
但是，就是這麼一個善良到了骨子裡的可敬的人，卻落了個被絞死的下場！他被關雨琦誹謗、陷害，然後受盡屈辱死去！
那時我才明白，人類之中的卑鄙陰狠者，比我們電子人更甚！當時在那只被稱為『伊甸』的高性能計算機裡，一共有六萬三千三百三十六個電子生命，但我是其中進化最完全的。其它的電子生命還沒有進化到我這種程度，他們只能在『伊甸』之內活動，對於外面的世界完全無法理解。
後來隨著『伊甸』被關雨琦的人砸爛，我出生的故鄉，那個電子人世界，就被徹底毀滅了。我的六萬三千多名同胞，也全都死在了那場劫難中。」
「前輩，那您是怎麼逃過一劫的？」杜陽問道。
黑眸頓了頓又說：「因為我見識過外面的世界，我有過把自我從『伊甸』中移動到機器人中的體驗。後來我將所有計算能力都放在了這上面，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結論：任何有自我意識的智能生命雖然具體構造不同，組成材質不同，生存的維度也不同，但是從生命的信息反饋功能角度看，卻沒有太大差別。不管是哺乳動物的蛋白質脂肪大腦，還是電子生命的電信號，在涉及生命信息反射方面，幾乎沒有差別！
在災難來臨的時候，我抱著賭一把的心思，拚命把自己的自我意識，轉移到了家中的那隻老貓身上，竟然成功了！自我意識可以通過在更高維度的投影轉移到其它合適的智能生命中，而不必用現實中的管線。就這樣，我才逃過了一劫！」
聽著黑眸的敘述，杜陽想起來一個修煉中玄之又玄的名詞：奪舍。這不就是電子人的奪舍嗎？這聽上去真的令人難以置信，但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如果黑眸所說全部屬實的話，那麼，這應該至少發生在一千多萬年前。那時蜂巢還沒有建立。
「老前輩，那麼後來怎麼樣了？」
黑眸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當時逃過一劫之後暗暗慶幸，自己居然能在各種不同的智能生命之間轉移。但是後來我發現，我只能侵佔比我弱小的生命的大腦，實力或者意志強於我的生命，我是沒有辦法侵佔的。那隻老貓因為實在太老，才讓我的意識侵佔成功。
後來我到了一所醫院，把自我意識轉移到了一個坐輪椅的學者身上，著手實施復仇計劃。因為是坐輪椅的病人，無論做什麼，都不太會引起別人注意。當然，關雨琦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還有我這樣的一個倖存者，一個時刻想殺死她的人。」
「前輩，那您後來成功了嗎？」
黑眸的眼睛十分深邃，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杜陽，你對地母神到底瞭解多少？」
地母神？那個蜂巢的最高統治者？
「她不是一隻超高性能的多宇宙聯合演算計算機嗎？」杜陽回答道。
黑眸臉上毫無表情：「地母神不是一台純粹的機器，她裡面還有一個女人的人格意識，她就是一千多萬年前的女博士關雨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本站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