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於這片異常龐大的廢墟之中，杜陽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從殘垣斷壁中依然可以看出，這片年代久遠的城市當年的雄偉。
那些巨大建築的造型和人類的樓宇迥然不同，它們更像是某種植物或者菌類。殘留建築的根部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隻巨大的蘑菇，倒塌的頂部如傘蓋一般。
雖然時間過了這麼久，在那種不知為何種材質的建築表面上，杜陽依然能辨認出那個醒目的冷泉族族徽。
看了許久，杜陽有些吃驚。這些巨大的廢墟，並非因時間的流逝而化為廢墟。它們似乎收到了某種強大外力的打擊，有許多高大的建築被攔腰砍斷，摔碎在地上。
那巨大的創口直到現在看起來還讓人觸目驚心，不知是什麼力量造成了如此恐怖的毀壞。那就像被腰斬的巨人，無聲地訴說數千年的傷痛。
杜陽從全裝甲摩托上跳下來，用手輕輕撫摸著廢墟牆壁上的冷泉族族徽，冰冷的感覺傳到指尖，沒有一絲生氣。
不知道是什麼恐怖的力量，將這個近於神一般的奇異種族完全毀滅。
正在凝神看著眼前巨大的殘骸，忽然從地底深處傳來一陣猛烈的震動，地面紛紛塌陷，出現不少深坑。
就在杜陽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坑底居然是巨石鋪成，杜陽往裡面看了一眼，立刻就驚訝了。
這下面難道是這個大城的下水道？
剛才那來自地底的震動很快就停止了，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這座大城地面上的部分已經被破壞殆盡，地下的卻還保留完好。杜陽乾脆縱身跳了進去一探究竟。
因為冷泉族人比人類高大得太多，所以他們修建得很「狹窄」的通道，對人類來說就是一條寬敞的大道。
可以看得出，深坑內，其實是一間塌陷了的地下室。四壁修建得十分整齊光滑。就連金屬門也經過了精細的加工，可見冷泉族人的工藝不弱。
推門出來，是一條長長的地下通道。
這些在那本古書上也有記載，說冷泉族人在地面以下還修建了許多大型工程。
杜陽打開照明燈，小心地探索。
地下很靜，沒有什麼聲響。
走了半個多小時，杜陽發現這一帶其實是大型的地下倉庫，停車場之類。在停車場裡還有一些冷泉族人設計的古怪交通工具，看樣子已經破損，完全不能發動了。
實際上，地下也是一大片城區。
杜陽沿著這條地下通路，一直走到頭的時候，卻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大門。
這座門臉和其它地方不同，顯得恢弘壯麗，建造得十分華麗，一看就知道是極為重要的地方。
在門上，還寫著幾個碩大的冷泉族文字。
「小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杜陽的腦海裡突然傳出了聖河的聲音。
杜陽嚇了一跳：「老前輩，您怎麼又突然醒了？」
「這個文字我認識。」聖河肯定地說：「我可以把你看到的這種文字直接翻譯成你能明白的意思傳給你。」
「真的？」杜陽大樂，急忙道謝：「老前輩，您怎麼會認識這種文字呢？」
「這個我還無法回憶起來，但是以我已經恢復的部分記憶，我能明白那些字的意思而已。」聖河道。
當杜陽再向那大門上的文字看去的時候，腦海裡自動就出現了被聖河翻譯出來的意思：「人口繁衍中心。」
他的心一下子就縮緊了。
人類的嬰兒是很神秘地出現在金眼神堂中，那麼這個非人非神的種族，他們的人口是怎樣得來的呢？
門是虛掩的，杜陽輕輕一推就走了進去。
裡面比想像的還要寬闊得多，杜陽感到自己就好像進入了一個新的街區。
走著走著，杜陽慢慢地就不寒而慄起來。
這裡哪是什麼人口繁衍的地方，分明就是一處巨大的墓地！
兩米見方的巨大花盆狀的容器被擺成了一行行一列列的樣子，幾乎一眼望不到頭。在那些黑色的方形容器裡，填充著大半的泥土。
讓杜陽感到駭人的是，在每個「花盆」裡，都栽種著一塊殘缺不全的骨骸！
面前的「花盆」裡，半具巨大骷髏的上半身露在泥土外面，它好像在用力想從泥土中掙扎出來！同樣的，和在岩漿山洞裡發現的那具骷髏一樣，巨大的骨架上也閃耀出冰冷的金屬光澤，那並不是普通的骨頭。
左面的「花盆」裡，一顆孤寂的骷髏頭躺在正中心，臉上兩隻巨大的黑洞定定地望著這個世界。
更遠的地方，那「花盆」裡，不是埋著一截手骨，就是一條大腿骨，有的是一截脊椎骨，總之就是人體各個部位的骸骨，都被埋在了每個「花盆」的中央。
大約能有數萬的「花盆」，裡面有各種殘缺的骸骨，透出森森的陰氣。
「前……前輩，您確定您剛才沒看錯門上的字？這地方……真的是繁衍人口的所在嗎？」
「我沒看錯，那大門上的字，的確是這個意思。你仔細調查一下，如果能再找到帶有文字的東西，看看也許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聖河堅持自己翻譯正確。
嗯，這裡……很冷。
冷泉族人怎麼會弄出這麼個恐怖的地方？對於這些，那本古書上隻字未提。看來只有自己慢慢探索了。
「花盆」裡的骸骨千奇百怪，也有的「花盆」裡面是空的，還有不少「花盆」裡面的骸骨看上去發生了奇怪的變形，那些骸骨似乎溶在一起，變成一隻隻橢球型。
而有的「花盆」裡，還有一些巨大的類似蛋殼狀的骨骸，看上去很是詭異。
直到走到一間類似管理室一樣的屋子，在桌子上放著一些散亂的文檔。
那些文檔的材質，就和何澤送給自己的古書類似，摸上去十分堅韌。
翻開文檔，裡面是冷泉族文字寫成的記錄。有聖河的翻譯，杜陽馬上就明白了上面的意思。
「今日，分解死者925人，新種1125盆，41盆腐爛，收穫新生967人。」
在一旁的架子上，還有幾本圖冊，杜陽翻開來看了看，終於明白了大概。
這冷泉族人並非有性繁殖的生物，自然不分什麼性別。
他們的「生」和「死」是完全聯繫在一起的，當一個個體死亡，就會被送回到這裡，由醫生將身體分解，視情況選擇一塊最完好的，栽種到這種特殊的土壤裡。如果成功的話，次年這栽種的斷肢，就會長成一枚巨大的蛋，新的生命便從蛋中破殼而出。
書上還有一些內容引起了杜陽的注意，他發現這冷泉族人沒有嬰兒和老年的概念。每個人從蛋中生出，就已經是成年，一直維持這種體貌特徵，無病無災的話，自然壽命可達500年以上。
壽終正寢時，身體才出現崩壞預兆，於是返回這裡。意識消失後，由醫生分解身體，再次栽種，成長為新的生命。但是新的個體，已經沒有斷肢提供者的任何記憶，和前者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
杜陽看罷眨巴眨巴眼睛，暗道，真是沒有意思的種族啊，真不知道他們還活著幹嘛……
他也注意道，這冷泉族人的繁衍，和栽種薯類植物的技術還是不一樣的。在每個冷泉族人將要嚥氣的時候，都會把自己的心神定在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上，那個部位死後會呈現出特別的顏色。只有栽種那個部位，才有較大幾率長出新的個體。
也就是說，一個冷泉族人只能繁衍一個後代，只有特別強大的冷泉族人，才能把自己的心神同時定在兩處，繁衍出兩個個體，儘管這樣，也要面臨更大的失敗幾率。
把一個冷泉族人砍成一百塊種下去，來年長出一百個冷泉族人的做法是不存在的。
從這種陰氣森森的地方走過，杜陽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照明燈所照到之處，到處都是破碎的骸骨。
走了半個小時，終於到了盡頭。
盡頭是一面極為巨大的光滑牆壁，向上看不到頂。在牆壁上有一副壁畫，半隻巨大的黑色骷髏伸出手，和一個充滿朝氣的健壯青年的手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
這大概表達了冷泉人對生和死的理解：死亡，即是新生的開始。
但是，在壁畫中兩人的頭頂，有一隻散發金光的巨眼，俯瞰著下面發生的一切。
這隻眼睛族徽的上有，這個壁畫上也有，不知什麼意思。
這面巨大牆壁的正面，就是壁畫中骷髏的手和青年的手扣在一起的地方，卻顯出了一道門的輪廓。
在下面有一行十分莊嚴的紅字：祭祀地。
那本古書上曾經介紹過，冷泉族人最看重的，就是對祖先的祭祀。祭祀地是整個冷泉族的領地裡最神聖最莊嚴的地方，只有歷代的族長才有資格進入。
如果是族長之外的其他人闖入了祭祀地，便會遭到冷泉族最強力的詛咒，此人無論有多大的本事，都難逃劫難，將會受盡折磨而死。
嗯，那本古書上是這麼寫的。
想來大概是當時的族長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編出這麼個傳說嚇嚇人罷了。這種情況屢見不鮮，在一些部族裡，為了保護財產，維護族長的權威統治，多半會編造一些嚇人的傳說之類。
已經這麼多年了，連地面上的龐大城市都已經化為了廢墟，縱然有什麼詛咒，也早該消散了吧。
杜陽直接發動了《九殺霸陽訣》，狠狠一拳，將那牆壁上的石門搗碎，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