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陽感到體內似乎有某種東西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就像腿上有無數只螞蟻咬破皮膚鑽進身體,既痛又癢,還伴隨著一種火辣辣的熱感,無時無刻不再衝擊著神經感知中樞,他只得聚集心神,咬緊牙關來和這種痛楚對抗。
漸漸地,杜陽額頭上開始浸出豆大的汗珠。要知道,這不過是一個開始,每分每秒都在如此痛苦的煎熬中度過,而四十九天,將是一個多麼漫長恐怖的過程!
一天之後,杜陽對於外界的信息感知幾乎完全斷絕了。極度的疼痛和滾燙的燒灼感已經徹底攫住了他的神經,他的所有信念都聚集在了抵抗這種刻骨的疼痛上。這種時候,就連白天黑夜他都無法再感知。
三天後,杜陽完全進入了精神世界。他的身體彷彿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密集的疼痛讓他的呼吸近乎停滯。這種超強的疼痛讓他體會到了修羅地獄一般的痛苦,只得把所有的注意力和信念集中到了意識區的一點。
在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不斷旋轉著的醜陋窩瓜,那個東西在黑暗中兀自轉動,漸漸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沒錯,那就是自己的星魂陣。
在極度的**疼痛下,精神無限內斂,讓杜陽看清了自己的星魂陣模樣。
七天過去了,杜陽就這麼在紫色藥液的大缸裡靜靜打坐。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但有時會偶爾眨眼,說明他的腦波還在活動。
當第七天將盡的時候,杜陽的星魂陣有了變化。
原本看起來形狀不規則的星魂陣,似乎正在變化。它的形狀正在一點點的改變,它的不規則線條漸漸消失,呈現出立方體的輪廓。
又過了三天,立方體多出了好幾個面,星魂陣變成了十六面體。
而後每過一段時間,星魂陣就會增加一個面。
到了二十一天的時候,星魂陣的面不再增加,變化停止在七十二面體上,然後……
這個七十二面體的表面,開始籠罩上一層淡淡的藍色光暈。
當夜晚的時候,杜驚雷驚奇地發現,杜陽的頭上身上,有一層淡淡的湛藍色光輝,若有若無的隱隱流動。
他便猜到,此時到了極為關鍵的時候了。兵團長更是強打精神,親自看守著大缸下柴火的多少,不敢出一分一毫的差錯。
杜驚雷猜得一點不差!
這個時候,杜陽的痛苦已經到了極限。
而且,前些日子**的痛苦已經不算什麼了,杜陽用斬斷感知的方法來阻斷**的痛苦這招已經失效。
此時的痛苦,是來源於靈魂深處的。此時的杜陽,就感到靈魂被什麼東西噬咬,那種空曠深邃的疼痛,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卻又深入腦髓!
「無論如何我一定得堅持住!我要活下去!」
「就算再痛苦,也得堅持,否則就不能保護家人朋友!」
這些信條不斷出現在杜陽的腦海裡,每念一次,就能在地獄般的痛苦中多堅持一秒!
此時杜陽的外表已經變得極為恐怖,嘴唇已經幹得裂開,牙齒痛苦地死死咬在一起,額上青筋突起,從髮際眉梢不斷地滴下紫黑色血來。
在這如地獄般的煎熬裡,時間又過去了十五天!
此時是杜陽泡入藥液的第三十六天,極度的痛苦令他忘卻了時間。在劇毒黑熾莓強力的毒火效應逼迫下,杜陽的星魂陣終於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星魂陣的七十二個面每個面都裂開一條小縫,就如種子開始萌發一般,射出一道柔軟的白色光線。
神奇的是那道光竟然有形,看起來就像種子的幼苗。
在第四十五天的時候,杜驚雷發現杜陽的眉心處有如一個無形的黑洞,將週身的湛藍色光暈不停地吸入其中。
他知道,整個過程中,最最關鍵的時候到了!這是新生的星魂陣開始發育的徵兆,此時萬萬不能出一點差錯!
令他高興的是,兒子杜陽的毅力超乎常人,能夠忍受如此的痛苦而不動搖,而且,只要再堅持四天,危險的過程就能結束,付出的汗水將會有巨大的回報。
兵團長的臉龐早已被爐火燻黑,他顧不上擦拭,親自把柴禾劈成細密的小段,精心地調整著火苗的大小,就在這個時候……
在院牆廢墟的東北角,傳來一聲沙啞的笑聲:「老朋友!你得了這麼個好兒子,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聽到這個聲音,杜驚雷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了。
就見東北角的半空中,站著一個人。這人原來是穿著一身皮袍子的,只是皮袍子破得很厲害,就索性用皮繩在身上勒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似乎很久沒有理過,同樣用皮繩在額前勒住。
奇特的是他腳下踩著一樣東西,遠看如飛天摩托,近看一米多長,全身長滿了火紅的鱗片,又有三分像鳥,浮在半空穩穩當當。
「老瘋子!你我之間的事,我自會給你個說法!但是現在你要敢輕舉妄動,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杜驚雷確是有些激動,直接端槍瞄準了對方的眉心。
於此同時,院子裡的百十號老兵,也都齊刷刷端起槍,對準了這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
「要拚命啊?哈哈哈,你拚得過麼?你有拚命的資格麼?」
被稱作老瘋子的人面對幾十把槍口,依舊談笑風生,沒有半分緊張。他踏著足下的鱗鳥,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逕直來到杜陽浸泡的大缸前。
「前些日老人家我到南方沼澤遊玩,忽然遇到有幾個年輕人,不自量力,竟然敢去惹那食人蛛。老夫好奇,想看看這些小娃兒的下場。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最好看的,就是生得白白嫩嫩的小娃,被一槍爆頭,或者被一刀開膛,那紅紅白白的真叫一個美!嘖嘖!
看了半天,那幾個小娃不但沒死,倒把那五個醜鬼給斃了,真叫老夫失望!
不過,這小娃倒是下手狠絕,毫不拖泥帶水啊!有意思!
老夫我跟了這麼久,沒想到在這碰上了,這真是緣分!更沒想到的是,這小娃竟然是你杜驚雷的兒子,這不是天意嗎!」
他仔細看了看在痛苦中煎熬的杜陽,搖了搖頭:「蠢!真蠢!奇毒攻心,暗脈熾火灼發內熱,別看他現在似有好轉,等四十九天一到,到時奇毒失效,熾火反噬,星魂陣雖能痊癒,但這小娃必定五內化為灰燼。挺俊的一個小娃娃,讓你們害慘了!是哪個蠢蛋想出這麼個法子?」
「你亂說什麼!我數到三,你要是還不從我眼前消失,我就……」
杜驚雷額上青筋暴起,感到無形的壓力山一般壓下來。眼前這個老瘋子,他是認得的。
老瘋子本名叫柯項,大約三十多年前,他和杜驚雷都是剛剛遊歷大陸的年輕人,兩人當時都初出茅廬,互不服輸,打鬥無數次,均難分高下。
後來那老傢伙就鑽進了大山,苦心修煉。在十多年前已經達到了中級毒手戰士的境地。只是此人一心癡迷於武學,不懂一動一靜謂之道,一張一弛方為修,一味的狂修猛練,卻終究卡在了高級毒手戰士的境地上,望魔爪級的門檻而不能入。而且他修煉的方式,都是近乎自虐甚至是拔苗助長的手法,方法之邪出乎意料,這更導致了他的心性偏頗,終不能成就大家之道。
正常人會在強攻戰士、能量掌控者和兵器師這三途之中選一,加以精修,才能百煉成鋼。而這老瘋子柯項,卻是三系均有沾染,又都鑽研不深,且胡亂混雜,妄圖速成。
終於有一天,老瘋子柯項在極度自虐中走火入魔,導致心性大亂。雖然一身本事還在,但終究心智已毀,行事瘋癲乖張,難以捉摸。
在那之後,杜驚雷就組織起了巨狼兵團,整天所想只是為兵團上下謀些吃穿住用,卻對修煉失去了興趣。
為此,他還遺憾了一陣。對於柯項這個人,平心而論,確實有一兩分過人天賦,如果老瘋子不走火入魔,那麼強防體裡就又會出現一個魔爪級的戰士。
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這老瘋子出現在這裡,絕非什麼好事!他行事瘋癲,極有可能破壞大事!最糟糕的是,這老傢伙的實力縱然倒退,也有高級毒手戰士水準,幾乎就要摸到了魔爪戰士的門檻,眼下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他!
說得嚴重一些,別說阻止,就算老瘋子發起飆來,把在場的這些人殺個乾淨,也不是沒可能。
杜驚雷額上冷汗直流,硬著頭皮開口數道:「一……」
老瘋子柯項根本無視杜驚雷,歪著脖子道:「可惜,這麼好的一個徒弟,讓你們折騰成什麼樣子!我老人家今天就發發善心,跟我走吧!」
也看不清他做了什麼動作,就見裝藥水的大缸轟然裂成了兩半,藥劑猛然噴撒了一地。
柯項此時身影晃動了一下,眾人再看時,卻發現他已經到了院子的西面,杜陽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扛在了肩上,他的速度沒人能看清楚。
「開火!!」
杜驚雷連連開槍,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候被人打斷,可以說杜陽已經失去了生的希望,作父親的豈能不紅眼?
「開火!開火!!!打死他!!給我往死裡打!!!」杜驚雷失了神一般狂喊。
但是……實力的差距實在太大。
老瘋子就像跳舞一般,不緊不慢地在槍林彈雨中跳出各種舞步。對他來說,子彈的速度慢得就好像蝸牛爬一樣。
「老朋友,你兒子借我玩幾天!要是他倒霉被我玩死了,就給你送回來!!哈哈哈……」
嘶啞的笑聲還在院子裡迴盪,老瘋子的身影卻早就消失在幾十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