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杜陽?」廳內的測試神官是個鬚髮皆白的精瘦老頭,聲音卻如同洪鐘。他推了推鼻樑上的小圓眼鏡,遞過一頂頭盔樣的東西:「戴上它。」
另一側的屏幕上出現了許多白色的小點,那些小點慢慢組合出了一個圓環。裡面有東西正在慢慢顯現。
杜驚雷站在後面,眼神不錯地盯著屏幕上的圖案,表情異常嚴肅。
屏幕上顯出一個圓環,在圓環正中,出現了一個西瓜大的古銅色圓球,不斷地旋轉。
老神官皺了皺眉頭,在儀器前的那十幾個旋鈕上小心調整了一陣,屏幕上的圖案毫無變化。
「呃……這儀器……壞了。」神官指著屏幕道:「正常戰士的星魂陣陣圖,看起來像蘋果這麼大。屏幕上的這個陣圖比窩瓜還大,而且顏色也不對。」
他站起來,眼神有些古怪:「正常人的星魂陣是純白色,少數人擁有湛藍色的陣圖,極少數天賦卓越的人的星魂陣是金色,而且是一幅平面的、對稱而優美的線條圖形。而這種……古怪的顏色,古怪的形狀,看上去就像某種植物的塊莖……老夫這輩子從沒見過這種陣圖,一定是機器壞了。」
杜驚雷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但征戰了半輩子,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普通人的星魂陣顯示出來,應該像是一塊漂亮的璀璨晶瑩的寶石,有著精美的對稱外形,但是自己兒子顯示出來的……分明是個……土豆!
在屏幕中心,一個古銅色的窩瓜狀物體正在轉動。這東西三扁四不圓,一面光滑一面粗糙,一頭長一頭扁,乍一看就是一隻大個馬鈴薯,看背面又像一隻沒長開的窩瓜。這樣的一個東西,似乎和「優美」「精緻」沒有半毛錢關係。
杜驚雷眉頭緊皺,他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他所認識的人裡,就有星魂陣發育畸形的人,到頭來完全不能修煉。
幾分鐘後,老神官把杜陽帶到另外一台機器前:「用這台試試。」
杜驚雷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臟咚咚跳動的聲音,他死死地盯著顯示屏,直到幾分鐘後,那上面顯示出了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圖案。
「呃……看來不是機器故障。」
老神官歎了口氣:「這種情況十分少見,星魂陣雖然有,但是……這個樣子也不能說正常。這東西看上去,應該歸入到某種未發育的星魂陣當中,就是說,這東西應該是一個星魂陣的胚胎。」
杜驚雷感到一陣的絕望,雖然他預料到有可能是這種結果,但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神官說的太客氣了,還什麼「未發育的星魂陣」,他心裡明白,這就是一個畸形的星魂陣,基本不可能修煉,這孩子的一生,基本算是廢了。
恐怕就要和自己一樣,成為一個戰場乞丐,在屍體上揀點殘羹剩飯過活了。
「尊敬的神官大人,您看,有沒有法子能讓他的星魂陣……再發育一下?」杜驚雷焦急道。
老神官搖頭:「如果是已經發育了的星魂陣,老夫通過一些秘法還有糾正的餘地。而這個星魂陣壓根就絲毫沒有發育的跡象,猶如鐵板一塊,這個我也無能為力。」
「走吧,我們回去!人家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杜陽決然對父親說。是男人就該能拿得起放得下,沒有什麼必要糾結。
杜驚雷滿臉的不甘心,卻又沒有辦法。
這種事情換了誰,都不會甘心。但是杜陽堅決的態度,也讓杜驚雷眼前一亮:不患得患失的個性,倒真像是能幹大事的人。
一行人上了車,老舊的轎車離開中心神堂,按原路返回。
一路上氣氛有些壓抑,杜驚雷一隻用那隻大手托住下巴,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車子開了沒多遠,地下傳來劇烈的隆隆聲,整個大地劇烈的震顫起來。結實的水泥路面忽然像波浪一般起伏上下,石子和水泥塊迸裂開來四處亂飛,黑色的轎車就像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有被掀翻的可能。
「我的老天爺!!這怎麼回事……」司機牛萬山已經被嚇得聲音走了調,一個急剎車,車子在一處巨大的公路斷崖邊上停了下來。
「快下車,離開車子!」杜驚雷第一個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多年的征戰經驗告訴他,這不是一般的地震,這地下必定有個凶狠的大傢伙。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在車上等死嗎?快下來!」
回頭看時,杜驚雷發現杜陽和牛萬山,一齊定定地望著前方,便又轉回身,硬把兩人拽了下來。
「那是什麼?」杜陽依然抬起手,指向前方。就見他手指所指的方向,高大的建築如多米諾骨牌一般轟然倒塌,塵埃四起處,從地下的深坑中噴出無數碎石磚瓦,巨大的鋼筋水泥碎塊就像爆米花一樣被吹飛,然後……
天地間響起了一聲龍吟!說它是龍吟,因為實在沒有別的什麼能形容它!這聲嘯叫響徹天地,其中充滿著暴戾野性的味道,三分像虎,七分像熊,聽了便讓人膽寒,全身打冷戰!
「不可能!」一個念頭在杜驚雷的腦子裡閃過。在異體之中,有一些族類天生善於挖土鑽洞,能打通地道偷襲人類的士兵。但是,當初深藍之城的設計者已經預見到了這點,在整個城市的地下,不惜血本澆築了厚厚的合金壁壘。那些三米多厚的超級合金牆,可不是那麼容易被破壞的。
大地的震顫更加劇烈,數百棟高樓的玻璃窗同時崩碎,牆皮大塊大塊的落下。兵團長就感到自己就像一隻鼓皮上的跳蚤,根本無法站穩。
隨著那聲震碎耳膜的嘯叫,在那片深坑之中,鑽出一條黑色的龐然大物,竟然比最高的大樓還大了不少。粗看上去,輪廓就像是一個「人」。
這個「人」跳出地面之後,就開始了大肆的破壞,隨意的一擊,就把大橋砸得粉碎,走過的地方,建築物都被踏成齏粉。那些鋼筋混凝土構築的鋼筋鐵骨的建築,在這個「人」的面前,就彷彿是沙雕般不堪一擊。
「這就是……異體智人麼?」杜陽定定地看著,書上說異體應該是體積和人類差不多大。
很快,巡邏的士兵帶著輕重武器匯聚到事發地點,車載機炮、火箭筒、榴彈炮一齊開火,硝煙籠罩了這片區域。
那些被嚇呆的行人,見到軍隊趕到,都稍稍鬆了口氣。但是首輪攻擊完畢後,那個大傢伙從煙霧中探出頭來,卻是毫髮無傷!
「混賬!這回來的這個,應該有6級以上的實力!常規熱兵器對它是沒有效果的!」
杜驚雷的判斷非常準確,在這個巨大異體的眼裡,人類軍隊的火器不過是在給它撓癢癢罷了。
機炮的炮彈打在它的身體表面,不過濺起一連串的火星,就連火箭彈爆炸後,也只能留下一塊黑色的痕跡罷了。
慘叫聲不絕於耳,裝甲車被狠狠地拋出去,摔了個粉碎,沒有來得及跑的士兵被踩成了肉餅,或者被撕碎了身子。巨大的黑色異體甚至把五六個士兵抓在手裡,用力一攥,頓時將那些士兵的肚子捏爆,腸子心肝從指縫裡流了出來。
「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吧?」望著這頭巨獸,杜陽感到自己熱血湧動,有種強烈的興奮。
「別出去!在戰場上最要緊的,就是搞清楚自己和對手的差距!老子我要是像你那麼衝動,早死十回八回了!」
杜驚雷伸手攔住了兒子,不過心裡對杜陽的反應還是滿意的:如果看見血就心中畏懼,那怎麼上得了戰場?
這頭巨大的異體絲毫不給反抗者喘息,所過之處無論是建築還是車輛、人體,統統碾成碎末。而且它移動的路線有某種目的性,直接朝著南面的發電廠方向去了。
「這傢伙……好像是衝著電廠來的。」杜驚雷皺了下眉。
正在這時,大地忽然又是一陣劇烈震動,從剛才它鑽出來的地方,又有一隻同樣巨大的傢伙跳了出來,然後是第三隻、第四隻……
杜驚雷頭上的青筋都崩了起來:「它們是有預謀的,看來這次有麻煩了……」
「老爺,我們快跑吧,這裡太危險了……」
老牛萬山哆嗦著說,他的腿在不住地抖動,對於一個一輩子都沒上過戰場的人來說,碰見如此血腥的場面難免會被嚇壞。
「都別動!我們藏身的地方暫時安全,它們看不到的!」
這些高大的巨獸似乎並不講什麼軍人精神,它們更像是一群獵食者。杜陽親眼所見,它們追上那些四散逃命的平民,像逮螞蟻一樣捏住,直接就扔進嘴巴裡嘎崩崩大嚼起來,然後像吐瓜子殼一樣吐掉血肉模糊的衣服。
這些東西……它們是吃人的!!
可憐那些人類士兵,完全處於被虐殺的地步。這根本就不是戰鬥,這是一場屠殺。
「有人來了!」
杜驚雷忽然往空中一指。
半空中一道白色的影子掠過,逕直停在了巨大異體的面前,凌空漂浮。
那竟然是一個人!
那人全身穿一套雪白色的奇異戰甲,後背上一條白色披風獵獵飛舞。讓杜陽無法忘記的,是那人的眼神。
冷!
徹骨的冷!
冷到全世界都會凍結!
杜陽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冰冷的眼神,似乎無論是什麼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會瞬間凍住!
四周的氣溫驟然下降了十幾度,甚至在那人的身旁,星星點點地開始飄落雪花。
「竟然,找到這裡來,既然,你們來送死,我就,成全你們。」
那人說話的語氣,也是冷冰冰**,毫無抑揚頓挫,就像老式留聲機一個字一個字崩出來的一樣。
此人身在半空,直接衝拳打向第一隻異體。
那是完全樸實無華的一拳。巨大的異體和渺小的人類,兩方的體型相差十分懸殊。
完全無視重火器的異體,居然低下頭,揚起兩隻巨爪,發出一聲極為低沉的吼叫。其餘那些在捕食行人的異體聽到之後,猶如聽到軍令,一齊圍攏過來,如臨大敵一般把這個人影包圍起來。
這是極不尋常的場面:一個不到兩米高的人類,揮拳打向比自己大百餘倍的巨獸,而那隻巨獸居然十分恐懼這一擊,抬起巨爪用力去擋……
砰!!!
時間在那一瞬凝固,人影看似普通的一拳,直接打在了巨爪之上。那只巨爪瞬間被凍結成了冰藍色,淡藍的冰霜從巨爪處開始飛速「生長」蔓延,很快包裹住了它的全身。
一個呼吸之間,比一棟樓還要高大的龐然大物,已經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卡卡卡……
從異體的手臂開始,崩裂出如蜘蛛網一般的裂紋,這裂紋蔓延到了全身……
轟!!
龐大的異體智人崩碎成無數小塊的冰塊,轟然倒塌。
杜陽感到心中無比的震撼!
原來人類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潛力,居然能一拳把那等龐然巨物打成冰渣!
這是杜陽第一次見到星魂陣修煉者的實力,激烈的戰鬥場面將他的血點燃到沸騰,他的心裡忽然冒出一個無比強烈的念頭:我必須找到一種方法,一定得擁有和那個人同等的強大力量!不,要比那個人還要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