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以後,我跟馬姐姐和馬妹妹商量了一下,由於姐妹倆都是女孩子,跟著我一起去似乎是有點不方便。所以姐夫就跟我說,他和我一道飛。我答應了,於是當天晚上我在她們家裡的各個角落裡鼎釘子埋米粒等,接著把那兩串佛珠盤成圈,用家裡的碗壓住,碗口平放了三支香,碗裡裝上鹽水。因為木質佛珠這樣的東西一般來說是不允許浸泡的,鹽水本身具有消磁的作用,加上香的供奉,我想勉強一個晚上還是能夠對付過去的。第二天我們就一起定了機票,直飛海口。當我問起姐夫,昨晚你老婆和你姨妹還有沒有做噩夢?他告訴我昨晚好得多了,但是還是睡得不好,時常會驚醒。我歎氣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那個店家賣東西給你們的時候說的都是真的的話,那麼問題的根源就一定在這些佛珠的材質上,既然是房梁的老料,你想想房樑上能夠惹出什麼死人的事情來?除了上吊死人,你還想得到別的嗎。姐夫搖搖頭說,昨天我離開以後他們幾個也商量了一下,因為她們結合自己的遭遇加上我對她們口頭上的分析來看,大家都覺得我說的是真的,即便也許事實可能有點差距,但總之不會差很遠。我也告訴了她們,這件事要是要徹底的解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到問題的根源所在,並且解開這個結,那麼這個亡魂才有可能安然離開。否則即便是採用一些暴力的手段強行驅趕,如果趕走了倒也罷了,如果我的能力不足的話,會增強這份原本就不輕的怨念。
吊死鬼就是以懸掛脖子的方式使得自己窒息而死而產生的鬼魂。這類鬼魂的分類在玄學上來說是一個大類,因為自古以來,絕大多數自殺的人選擇的方式都是「懸樑自盡」,甚至很多人在懸樑以前就知道,這種自殺的行為很容易導致靈魂無法離開。舉個例子來說,假設一個人的正常壽命換算成距離的話,是100米。於是我們找到一根100米長的繩子,但是當在這根繩子50米處的時候,把它給剪斷,那麼它就會變成兩根50米的繩子,但同時它也是兩根各自不完整的100米繩子。也就是說,當一個人若主動尋求死亡,那麼這種死是以干預的手段把自己的靈魂和靈魂依附的**強制性分開,而自殺的人,其動機原本就帶著哀怨,這樣的鬼魂本來就非常難辦,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日積月累,這種當初造成自己尋死的動機會越來越強烈,所以遇到這類的時候,帶起來十分麻煩。而且吊死的人,很多會因為壓力的關係而突出眼球,吐出舌頭,可謂死狀可怖,也就是當靈魂離開**後,看到自己最後的樣子,就是那副模樣了。所以吊死鬼是一種我們往往會盡量不去碰,碰到了也會大呼倒霉的一種類別。
我告訴姐夫,昨晚我並非有意去諷刺你老婆,只是我覺得在我看來,即便它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鬼魂,我們手裡就算有厲害的本領,也不該就如此貿然將其消滅,將心比心,就算是死刑犯,他也不該在未經宣判的時候,就被人貿然處死。姐夫沒有說話,我想他對我昨晚的諷刺還是有些介懷,這倒無所謂,有些我話我說到這個份上也就行了,人若不聽,就犯不著喋喋不休。
當晚我請姐夫用紅布包好那兩串佛珠,我們直接約在了機場碰頭。飛抵海口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將近12點,下飛機後我就給那個店老闆打了電話,我在訂票後就告訴了他我們的抵達時間,他也早早就在機場等著我們了。接到我們以後,也許是自己心虛的關係,店老闆對我和姐夫顯得特別恭敬,直接帶著我們上車,去了提前給我們定好的酒店,說讓我們先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睡醒了再直接去店裡找他,咱們一次性就把事情給解決清楚了。因為姐夫知道他的店在什麼位置,而當天的時間也的確太晚,於是我們到了酒店後,我先檢查了一下床鋪底下和房間角落,發現沒有被人貼符或是買下什麼咒包之類的,才安心休息。
這其實是我的一個習慣,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酒店的時候我特別注意。一般來說,床底放了畫像、照片、或是三角形的折紙的酒店不住,特別是那些床腳上能夠看到明顯的紙貼上去然後撕掉痕跡的,這些表示不管是之前的入住者或是酒店的開發者,都曾對這裡的風水與靈性產生過質疑。甚至還有些個別操守不好的師傅,會悄悄在房間角落的地攤下或者踢腳線裡,裝上咒包,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影響到下一個入住的人。進酒店,必須先拜廁神,就跟入住新屋拜灶神是一個道理,出門在外,還是得對當地的神明尋點庇護才是。鏡子對著床的盡量不要住,因為我以前說過鏡子的世界是反的,而鏡子對著床的時候其實是在相應的吸取人的精氣,久而久之會對身體產生不少不良的影響。導致人的氣血下降,身體一旦虛弱,被趁虛而入也就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姐夫看我進屋後又是拜拜,又是東找西找的,很不明白我在幹什麼,我跟他解釋了他也沒有很懂,我就索性懶得說了,我們倆洗完澡很快就先後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後,我們連早飯都沒吃,就被姐夫帶著我坐著一輛三輪摩托車去了當時他們海南觀光去的那個媽祖廟,這個廟其實叫做「天後宮」,天後也是很多地方尤其是閩南語系的地方,對媽祖的一種尊稱。海南雖然在中國的南端,但是如果要說起族群的話,都是屬於閩南語系的。因為海南在幾千年前,本來是一個荒島,當時在現在兩廣一帶的古百越人渡海到了海南,而分化出一支新的民族,叫做黎族,也就是現在海南島上主要的少數民族。整個中國特別是沿海的地方甚至包括台灣地區和南亞地區,都會不同程度的祭拜媽祖,使其為遠航的船工們在汪洋上成為一座燈塔,不讓他們迷路而消失在大海裡。而據稱海口市的這座天後宮始建於元朝時期,算得上是整個海南島歷史最為久遠的媽祖廟了。姐夫告訴我,當時他們來這裡觀光的時候,導遊告訴他們,這裡的天後宮,幾乎能夠代表整個海南媽祖文化了。雖然我沒有進去,但是從門口的地方路過,我就覺得這個地方雖然歷史悠久,可是漸漸也要跟很多同樣歷史悠久的地方一樣,被周圍的水泥叢林,無情的淹沒。
姐夫帶著我沿著天後宮門口的右側走了一段後,指著一間店舖說就是這裡了。我抬頭一看,除去店名以外,右側還用小字寫著「轉運、招財、消災」。我不由得笑了,現在的這些紀念品商店,為了掙錢還真的什麼都敢喊啊。鑽進店裡,店老闆一看見我們馬上就從櫃檯裡走了出來了,然後到門口張望一番後,拉下了門口的捲簾門。我有點警覺,於是問他,你關門幹什麼,他說這裡平常生意不錯,要是來人了聽見我們談話可就不好了,我笑著說,你是把別人知道你店裡賣了晦氣東西,今後生意恐怕就沒這麼好了吧,他傻笑著說是是,然後招呼我們在一個小茶几上坐著,自己開始給我們泡茶。
海南人愛喝茶,這我一直都知道。我甚至還聽說很多海南當地人,男人一早就出門,茶館買一壺茶,一坐就是一天,而女人卻都到莊稼裡幹活去了。也許是生活習慣吧,這我就不去評論什麼了,坐下喝了一口茶以後,我對店老闆說,我是受這位先生的僱傭才來的,所以你不用隱瞞我什麼,你那佛珠的材料肯定又問題,你還是知道什麼都告訴我的好,這樣咱們才能不撕破臉皮把事情好好給解決了,否則我們倆幹嘛還要來一趟。
我先把話說得有點重,也就省去了很多無所謂的口水話。店主連連說是,說明他自己還是意識到這次問題比較嚴重,想必不止我們才因為佛珠的關係打電話找過他了。他告訴我們說,當天接到我們電話以後,他就立刻給當時這批木材原料的供貨商聯繫了,也大致把情況說給了他,那個供貨商八成也是個正經生意人,於是就告訴了他這些木材的來源是哪裡,但是店主跟我們說,他現在也就是打聽到了材料的出處,對於那間老屋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他卻不怎麼知道。我說那你把你目前知道的告訴我好了。他說,這根老房梁當時的材料還不止房梁,還有屋子的基柱,以及挑梁等,都是從同一個屋子拆下來的,那個屋子已經好幾十年沒人居住了,只是遇到政府的開發,於是那些老木屋,尤其是又髒又舊的、影響市容的,統統都得拆建,這種本來常年鎖上沒有人住的屋子,自然是第一批下手的對象。而當時的那個供貨商和拆遷隊的關係不錯,大概是給了點紅包,就把拆下來的老料給低價收購了,接著有抬高了一點價格,全部都賣給了他。
我打斷他問,你確定他的那批貨只賣給你一個人了?沒有拆分賣給別家嗎?他說是的,因為那個供貨商也是老熟人了。當時房子其他木材都不怎麼樣,就頂上的梁和門是比較好的材料,還在家裡找到點別的東西,例如玳瑁的茶杯之類的。我驚呼道,玳瑁可之值錢啊,你們要是能在屋裡找到玳瑁的東西,那這家屋的主人肯定很有錢啊!玳瑁在我看來,就是海龜殼上的那層半透明的角質層,屬於非常珍貴的賞玩物,這家人用玳瑁做茶杯,肯定也是個大戶人家。店主搖搖頭說,那這些他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座房子在當地還算很有名的,只是本來當地人不多,而且民風比較淳樸,對於這些老房子也沒我們內陸人那麼壞心腸得想去一探究竟,所以幾十年下來還是保護得比較好,就是本來有個大院圍著,大院門口聽說也有鐵門,所以也沒什麼人進得去,房子拆了以後,家裡找到的那些比較值錢的東西都被那個供貨商給拿走了,木材就統一給了這個店主。
他還悄悄告訴我,由於幾根大梁是沉香木的,所以比較昂貴,這也是為什麼說這家人家原本比較有錢的原因,雖然在幾十年前沉香木的價值還沒有被完全開發起來,但是當時能夠用沉香木來建房子的人,肯定不會是窮人。
我問他,那地方在哪?他告訴我,在定安縣。
定安縣在海口東南不遠處,只不過2007年的時候,那段路的交通還不算好走,於是我問店主從海口過去得多長時間的時候,他告訴我差不多得三個多小時。而三個多小時,也就是我開車去一趟成都的距離,所以我還沒覺得什麼,我堅持要他聯繫當地的那個供貨商,我們當下就出發,到定安縣跟他會和,然後由那個供貨商帶著我們到已經拆遷的地方去看看,如果問題真的如我所料出在那裡,我是必然能夠找到點蹤跡的。
在給供貨商打完電話後,我們就坐著店主的車朝著定安縣出發,那一路的顛簸,讓我只想死。幸好我的屁股還算有點肉肉,不過經過這一路的顛簸,估計也就鬆弛了。我也總算明白海南的雞蛋為什麼會全國賣的最貴了,這一路顛簸下來,還能有幾個是完整的呢。店主告訴我們,以前的路還要好走一些,不過最近在修路,所以很多社會車輛都必須走以前的老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說是路程三個多小時,但是當我們到底定安縣的時候,已經臨近下午2點。
海南的年初還是溫暖的,即便是定安縣位於海南的內陸,風裡卻還是有些海水的味道,出點汗還是有粘黏的感覺。供貨商在我們約好的地方碰頭以後,聽說我們三個人都還沒吃飯的時候,帶著我們去吃了定安縣特色的羊肉湯鍋,那種味道比起重慶的羊湯來說,少了一份豆腐乳的騷味,卻多了一種原生態的味道。飯後的小點心是椰汁糕和蘿蔔糕,吃上去的味道跟重慶的灰粑差不多,就是更甜一點。總體來說,這一頓我還是相當滿意的。吃飯期間我們聊起了前陣子供貨商從老房子裡拿出來的東西有點問題,供貨商告訴我們說,先前出發的時候店主曾給他打了電話,所以他也把當時在屋裡弄出來的那些自己搜藏的玩意也帶來了,於是他從包裡取出來,除了那幾個玳瑁的茶杯以外,還有一些別的看起來很精美的東西,例如幾個白瓷的盤子和銀雕的首飾。湊到一起後讓我看看,我把幾樣東西分開用羅盤看的時候,發現它們上邊普遍都有點微弱的反應,但是那種力量不足以影響到活人,所以供貨商這麼些日子也沒事。但是我並沒有把這個結果告訴他,我只是跟他說,你看指針都在動,你這些東西都不乾淨。
我其實是想在回程的時候,把他那副玳瑁的茶杯給騙走。
飯後供貨商帶著我們沿著一些小路,走了挺遠,幾乎在靠近郊區的地方踩停下來,然後指著一塊幾乎被剷平的荒地說,就是這個地方。我驚呼到,這麼大片地都是那個老屋子?因為我目測那片地足足有一個學校足球場那麼大,供貨商笑哈哈的說,當然不是,那個屋子雖然也挺大的,但是也就是當地以前的土豪的房子罷了。接著他帶著我們沿著廢墟走過去,一直走到一個只剩下石樁的地方,他說,就是這裡了。這裡沒拆以前就是個大院子,但是幾十年前荒廢了以後,就讓當地政府給修了圍牆鎖住了,本來還打算跟這附近的教堂一起,等到後來的時候開發起來當作一個旅遊,但是教堂畢竟是宗教的東西,政府一時半會也不敢擅自拆了,後來考慮到這個老房子雖然還算氣派,但是在這裡顯得非常不倫不類,加上本身的建設需要,也就拆了。我呢,是個投機商,我當初聽了丈量隊的人說過,這屋裡的木料還是不錯的,於是就托了點關係,等到拆之前先進去找了找,就找到那堆玩物,直到拆了以後,我就第一時間去找人把那些廢料全都運走了。我問他,你當真沒有拆分賣給其他人嗎?他說是的,因為畢竟是老料,用途其實不大,也就只能賣給一些加工商或是古玩店,但是這些東西雖然老舊,但是卻沒有什麼藝術欣賞的價值,於是乾脆就一股腦全都賣給了海口的那個店主,中間自己賺點差價,也就是了,反正擺在家裡也是廢料一堆。
我點點頭,心想這人還真是挺會做生意的。幾句話的功夫就能把別人廢棄不要的東西賣給另外的人。我問那個供貨商,那關於這房子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他說,那多餘的還真是不知道,就知道這房子閒置了很多年,後來有些當地的小孩也翻進去玩,砸壞了不少東西,政府把圍牆修起來以後,還一度專門請了個看門人,還養了狗,但是後來人和狗都沒繼續呆在這裡了,於是就把門給鎖上了。我問她,那傳說呢?這當地有沒有關於這棟房子的傳說?他說這個就不清楚了,他也不是當地人,只是在當地靠著低價買高價賣做點營生而已。我問他當地還有沒有別的認識的人的時候,他則朝著不遠處另外一對看上去非常破舊的地方說,如果真的要問的話,咱們去前面村子裡興許還能問點東西出來。
於是我們一行四人沿著不寬的道路朝著村子裡走,在靠近村口的地方我果真看到了那個黑色外牆的斑駁建築,供貨商告訴我,那地方就是這裡的德肋撒教堂,不過幾乎是荒廢了,現在教堂已經成了危房,以前聽說還有不少傳教士,現在也都走了,就在村口那地方有個教會接待辦公室,就一個人值班。我說這地方看上去哪像教堂呀,要不是那個十字架的話,誰知道這地方是不是哪個土豪以前的房子。
進村以後我對周圍的人仔細打聽,雖然老人也有不少,而且老人也往往是我重點打聽的對象,但是村子裡的老人幾乎都跟我言語有些不通,好不容易問到一個正在屋外曬一種籐狀植物的大嬸,大嬸卻告訴我她也是外鄉嫁來的,對這裡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我問她這裡資格最老的人是誰啊,還能不能找到,我說我正在做一個當地民俗的調查筆記,我是ccav的人,大嬸一聽就來勁了,對我說,你上教會辦那去問問吧,他們做教會的知道我們這兒的事情,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給你找個知道的人。大嬸突然的熱情讓我有點手忙腳亂,她大概是真以為我是電視台的人,還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說,你要是找不到路,我帶你去好了。我慌忙說不用了大嬸也說沒事,很近。
無奈之下,我只能藏著我的謊言,任由那個大嬸帶著我們重新回到村口的教會辦,裡面一個穿白襯衫的老大爺正在打瞌睡。大嬸拍了拍門,然後對那個老人說,宋大叔,我給你帶點人來,是電視台的記者,他們有點事情問你。宋大叔看上去就是那種還沒睡新鮮的樣子,坐起身來打了個呵欠對我們說,幾位請坐,你們想問什麼你們就問就好了,我們教會辦雖然現在只留了一個辦公室在這裡,但是過幾年我們這裡可就要重新修繕了,到時候記得也幫我們宣傳宣傳。我問他說,宋師傅你知道村口不遠處前陣子被拆的那片地,那有個圍牆圍起來的老房子,那房子以往是幹什麼用的你有印象嗎?
我看宋大叔是典型的漢族人長相,跟很多海南土生土長的老百姓還是有些區別,所以我也就是試探著問了一問。宋大叔說,那個房子荒了好多年了,我來這裡都三十年了,一直沒見到裡面住人,那房子的事情我也知道一點,但是不多,這家老屋的人都死光了,也沒後人,所以你要問個準確的可能還只能去問村長,村長都還不見得真的知道呢。
這我是相信的,自從海南開放以後,大部分的村長都是指派的,除非是那種閉塞偏遠的小村莊。如果還需要找到別人進一步瞭解清楚的話,在那之前,我還是得讓這個宋大叔說說他所知道的事情。於是我問他說,這房子以前的主人你們都沒見過是吧,他說是的,我說那是為什麼人就突然沒在這住了呢。宋大叔說,當時他剛剛到這裡來的時候,也有過同樣的問題,也問過不少村裡的老人,老人們告訴他,這家屋子以前的女主人其實和他們教會還是有莫大的淵源,因為定安縣的德肋撒教堂算得上是海南島本土最老資格的教堂,在清朝光緒年間就已經由一個法國的神父和一個澳門的傳教士斥資修建了,距離現在已經一百多年的歷史。海南島和中國的別地地方不一樣,並沒有經歷過過長時間的戰亂,這裡除了在1939年起被日本佔領後,抗戰結束也就光復了。而日本人佔領海南島也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大規模的戰鬥,日本投降以後國共兩黨曾在海南島發生過一系列戰鬥,定安縣位於海南島的靠北位置,當初戰亂不斷,但是正規軍交戰起碼還不會過分的去傷害百姓,真正讓這裡老百姓感到畏懼的,還是戰前戰後的土匪。
宋大叔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了一個檳榔到嘴裡,接著跟我們說,就在解放以後,因為戰爭停止了,那些教會的傳教士們又回來了,但是由於人口比較少,而且大多數並沒有真正的信仰,所以由教會出錢,在當地興辦了一所教會學校,而那個老屋原來的女主人,就是一個從外地受聘來這裡教書的老師,嫁過人,前夫曾是國民黨的一位軍官,但是當時由於抗戰勝利後,許多國民黨官員都丟棄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到了這個村子以後,她就被老屋的主人給看上了,說媒成了以後就嫁給了這個屋子的主人。我問宋大叔,那個老屋原來的主人是幹什麼的,他說,不就是個當時的地主嗎?有人說日本人在的時候他還當過漢奸,但是這個就沒多少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歲數據說是比那個女教師要大不少,反正那個屋主的兒子比女教師小不了幾歲。我點點頭,大概能明白當時的那種關係,於是我問他,那後來呢,這些人都去哪了?宋大叔說,這些也都是他聽說的,只知道在文革期間的時候,女教師作為一個知識分子,而且還有地主老婆的身份,就被帶走了從此再無音訊。地主家是重點批鬥對象,屋主就連夜逃跑了,兒子是在半路上被人抓住,也是躲躲藏藏,但是跟老爹走散了,後來聽說兒子上山當了土匪,但是被剿匪的時候給打死了,老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某個夜晚悄悄回了自己家,然後把自己吊死在家裡了。
我一激靈,我問宋大叔說,吊死的,你確定嗎?宋大叔說,反正當時我來打聽的時候村子裡的老人是這麼跟我說的。我說你還知道點什麼,吊死在自家屋裡的消息是否可靠?他說,真偽這我沒辦法確定,如果你一定要個準確的答案的話,你可以去找村子裡的黎老漢,現在村子裡的老人不多了,能知道當年這些事情的就更少了,反正我當時到這裡來的時候黎老漢也跟我一起聊過這事,你找到他一問就知道了。
我說那麻煩你了宋大叔,你告訴我黎老漢住在哪嗎,他說你別急我查一查,於是開始翻看著自己桌上的那個小本子,接著對我說,幾社幾號。我記下來以後,問那個帶我們來大大嬸說,您告訴我這地方朝那個方向就行了,我們就自己找去,不麻煩你了。
從教會辦公室出來後我們又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鐘的路,踩找到那個黎老漢的家。我還沒跨進他們家的籬笆院子,就看到一個捲著褲腿赤腳的老漢,正在揮舞這一個類似木槌的東西,一下一下在一個小缸裡著看上去很像是糍粑的東西。我知道,這個人想必就是黎老漢。於是我上千打招呼發煙熱乎了好一陣後,當我得知他就是宋大叔口裡所說的那個黎老漢後,我又開始一步步的跟他聊起來,其實內容都是宋大叔告訴我的,我需要黎老漢告訴我的就只是這些傳聞的真偽罷了。黎老漢最後告訴我,首先那個地主是真的吊死在自己家的,但是死因據說是逃到外地但是沒有錢了,於是不得不回家把埋在地下的財務物找出來,所以才半夜摸回家裡,但是回家後聽說是突然覺得自己命苦,老婆下落不明,兒子也被人給打死了,自己也是一把歲數,還得偷偷摸摸的回來偷自己家的東西,心裡憤恨,一時想不通,就自己把自己掛死了。我問黎老漢,當時死了以後是誰發現他的,黎老漢說,這個就不清楚了,但是當時自從村子裡傳開說地主吊死在自己家的時候,他也跟去看了熱鬧,在場的人說是把自己掛在堂屋的房樑上了,死的時候舌頭都吐出來老長,我到是覺得那個地主挺可惜的,早年日本人在的時候我還很小,但是那個地主已經成家了。後來日本人跑了,他還把自己家裡的米和糧都分出來給了村民,而且解放後修教會學校的時候,還讓我們這些沒念過書的孩子去上學,修學校的時候他也捐了不少錢,本來好好一個人,硬生生被逼得妻散兒亡,自己老了還要上吊自盡。
說完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過了好久我才說,想必是雖然自己老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日子才是個頭,多活一天都是擔驚受怕,多折磨人呀。
黎老漢沒有說話,只是摳了摳自己的腳。
我給黎老漢留下一百塊錢,然後告辭,朝著村口走的時候,我跟隨行的幾個人說,現在事情基本上也算是弄清楚了,首先這個鬼肯定是個吊死鬼,因為這些已經被當地人證實了。其次他不願意離開甚至拒絕我來帶路,這說明他還有心結。就之前宋大叔和黎老漢的口述來看,這個老地主當時自殺的時候,心裡更多想的是自己的悲催,覺得老天爺不該這麼對他,而非對什麼東西有所留戀。這樣還真是不好辦,因為如果這種遺憾和怨恨是自己給自己的,那麼他就會一直原地打轉,越陷越深。我們甚至無法找到他的根源所在,只能嘗試著一點一點的帶,讓他自己明白了。
姐夫問我,那你打算怎麼做。我說首先這兩串佛珠,除了那個佛頭和六粒弟子珠以外,其他的都必須到他的老屋遺址上去唸咒焚燒,接著我轉頭對供貨商說,你手裡的那些東西,也一樣也不能帶走了,你得還回去。這對你來說損失不了什麼,畢竟你說穿了也是偷的別人的東西,但是對這個老地主來說,把原本帶有他生前信息的東西還回去,這在我們行裡就是一種「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做法,說白了,我要送走的不止是它的靈魂,還有吊死他的房梁和生前的物件。因為這些留存有老地主的怨念和信息的東西如果還留存的話,難保今後還出什麼亂子,再者如果不這麼做,我估計地主也不肯跟著我走的。
走到村口後,供貨商再一次帶著我們到了老屋的遺址。奇怪的是我用羅盤找了很久也沒能在廢墟裡找到其他的蹤跡。於是我嘲笑著對供貨商說,當時你收拾得還真是乾淨啊。接著我把那些東西集中到一起,從馬大姐的那串掛式佛珠上拆下六粒弟子珠和那個佛頭,佛頭給了姐夫,六粒珠子分別給了店主和供貨商,然後把生於的堆放在一起,用繩圍住,繩頭也是用釘子給釘在地上,接著我開始唸咒,直到那堆東西的拼湊出一個比較完整的靈魂,然後我一邊使勁拖拽著那個地主的靈魂,要他跟著走,他還是比較抗拒,直到我沒有辦法,一把火燒掉了佛珠等物,才算是一半勸誡一半強送才弄走了他。佛珠很快化成灰燼,玳瑁只是燒的有些發白,但是形狀還在,那些首飾則完全沒變。這下我又犯難了,後來仔細想了想,於是用手帕收起那堆燒完的和沒燒完的灰燼,悄悄繞到了教堂背後,挖坑埋了下去,也算是一種鎮壓吧,就是當時並不知道管不管用。
回海口的路上,店主很擔心,說還有些別的材料還沒能追回來呢,會不會沒弄乾淨,我說這個只要魂帶走了理論上是不會的,我之所以把佛珠上的東西分給你們,也是讓你們至少要供奉49天,如果這期間還是沒什麼事的話,基本就不會有事了。其實我心裡想的是,如果這49天平安度過的話,就說明已經是徹底乾淨了,那樣這樁事情也算有個了結。
定好機票後第二天離開海口回重慶,店主送我們到機場,此期間他也把起初許諾的賠償給了姐夫,也給我們報銷了來時的機票。回到重慶以後我也先收取了馬大姐他們一半的佣金,並且雙方約好如果49天後沒事的話,剩下那部分錢就會跟我結算。
說實在話,當時我心裡挺沒底的,因為我自己也不能夠確定到底能不能安然撐過這49天,其實離開這回事跟自殺是一樣的,如果自己想要做,那麼外人其實是很難阻擋的。例如一個人決心要死,無論我怎麼勸,他也未必會因為我的勸誡而不去死。一個人不願意離開,也未必是我使蠻力就能真的帶走。所以我那期間還是有些心虛的,算是在賭,碰運氣吧。地主的死亡在我看來是個悲劇,是屬於自己無法抗拒的一種悲劇。遇上了不對的時局,任何人都有可能變得很脆弱。
不過既然連死的決心都能下,那為什麼就沒有堅持活下去的勇氣呢。
所幸的是,49天安然度過,我也如約拿到了錢。雖然還是有些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