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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童女 文 / GhostFacer

    重慶大渡口區,2008年地震前,一定有人聽說過這樣一個傳聞。

    經由巴國城到大渡口區府之間的路段,有一個隧道。隧道大約也就500來米。在那一年的3月,有幾輛車經過這個隧道的時候,都遭遇了同樣的怪事。

    每天晚上9點44分,當車駛入隧道口的時候,如果車上的後排座還有座位的話,後座上會突然出現一個穿紅衣服,扎羊角辮的小女孩,並且突然開始大哭,叫媽媽。

    連續好幾個司機遇到這樣的情況,有點膽小點,停車逃跑,膽子大的衝出了隧道的出口,小女孩從出了隧道的那個時候起,就消失不見了。

    沒錢的司機也許嚇得在家幾天不敢出門,有錢點的司機就會找個人來替他化了這邪,這次的委託人,就是這麼一個還算有錢的人。

    他透過一些關係打聽到我,知道我是幹這個的,就親自上門,希望我能夠替他做點什麼。我當時算是個憤青,基本上在我看來,有錢人是這個社會的一個符號,他代表的除了自身出眾的能力以外,還代表了踩在他腳底下千萬工薪族和農民工。

    對有錢人我不討厭,也絕談不上有好感。作為一個開門做生意的人,基本的禮數和職業態度我還是能夠具備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直到我漸漸發現,我也變成了這樣的人。

    所以當這個委託人找到我的時候,我還是一視同仁,先聽聽他對事情的描述。他說3月的那天晚上,自己在二郎附近招待客戶,多少喝了點酒,不過絲毫沒喝醉。

    吃完晚飯就開始往回走。在途經那個隧道的時候,一進洞就感覺車上好像多了什麼東西,於是透過反光鏡來看,發現在駕駛座的後面,一個小女孩的臉出現在鏡子裡自己的腦袋後面。

    當場嚇得猛踩了一腳剎車,隨後冷靜的想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喝多了,企圖再通過後視鏡往後看的時候,那個小女孩依然在那裡,不光坐著,還開始哇哇大哭,邊哭邊喊媽媽,聲音非常大,當他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幻覺的時候,無意識的提高了速度,很快衝出隧道,一出隧道,哭聲戛然而止,再回頭看的時候,車上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但是又覺得這一切太過真實,帶著疑惑,也為了安全起見,他把車停在了附近的道路邊,下車跑遠,然後打車回家,直到第二天,才叫公司的屬下去把車給開回來。

    連續好幾天,這件事在他心裡始終消散不去,他時而懷疑自己,時而又覺得是幻覺,然後又開始懷疑幻覺是不是自己安慰自己,如此反覆糾結。

    這個委託人算是聰明人,他在事後多日無解後,還知道在社會上打聽,而打聽的結果就促成了他來找我的原因:在他之前有兩個司機遇到過,在他之後的第3天,又一個出租車司機也遇到了。同一個地點,同一種方式,這才確信自己撞了鬼。

    聽他說完,我腦子裡快速得描繪著這樣一個事發當時的場面,初步判斷這是一個冤魂,也許如委託人所說,是個幾歲大的小女孩,或許還不怎麼懂得死後該去往哪裡,又或者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於是當某種誘因重現了當時死前的最後一個記憶的時候,她就重新出現了。

    好在這個冤魂沒有害人,沒有導致任何人死亡或受傷,從這個層面理解,如果要化解這個冤魂,應該不是困難的事。可僅僅聽委託人的口述是不夠的,還不足以作為判斷的根據,於是我提出讓他帶我到事發地點去一次。

    上了他的車以後,我發現他在車內掛滿了佛具,還貼了大大小小的符,莫非他還以為是殭屍上了車。我坐在副駕駛上,仔細觀察了駕駛室後面的那個位置,除了那些符咒以外,發現後座椅子的靠頭上,有一灘不大不小的水漬。

    我問委託人這個水印是一直都有嗎?他說,沒注意,可能是自家小孩調皮的時候弄上的。

    當下我也沒有太在意,就沒有再多問。到了那個隧道口的時候,我瞟了一眼委託人,他顯然有些緊張害怕,我寬慰他,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無因便無果,極少有鬼魂莫名其妙的纏上不相干的人,別太擔心。

    而我的言下之意,卻是在提醒他自己想想,有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沒被人發現的事情。世上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的,保護得再好的秘密也總會有見天的一天。

    因果循環,善惡有報,只要自己是個行得正做得正的人,有什麼理由害怕髒東西纏身。

    這個隧道在我看來,就是個非常普通的隧道,隧道頂上的山上,有座裝飾塔,那裡是座公園。重慶是山城,山多且連綿,早些年開發建設的時候,遇山就挖洞,往往卻有很多人忘記了一點,當年日軍的大轟炸,重慶大大小小的山上挖了無數的防空洞,也正是因為這裡特殊的地理環境,重慶成了全國隧道最多的地方。

    我仔細問了委託人,小女孩是從什麼地方起出現的,什麼地方開始大哭的,什麼地方又消失的,然後詳細記下了這幾個點,卻還是沒有頭緒,我提議讓他晚上帶著我在這個時間再走一趟。

    他猶豫很久才答應。晚餐我和他隨便在外面吃了點,他顯然是應酬的高手,即便和我只是一次性純粹的合作關係,他也拿出了他交際之王的模樣,我唯唯諾諾的應著,心裡對晚上即將面對的事件,可以說早有準備,也可以說毫無準備。

    到了晚上9點半,我們來到了距離隧道口500米左右的路邊,打著雙閃燈停著。

    雖然口頭上勸委託人別緊張,但是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

    對自己未知的東西總是帶著恐懼,還沒嘗試著接納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害怕,而害怕這種情緒本來就是可以疊加的,所以越想越怕。

    對於鬼,我沒跟著師傅之前也非常害怕,鬼神的說法對於我來說像是在我面前一扇黑漆漆的門,既想打開門看看門後面是什麼,卻又始終害怕扭動門鎖,還沒見過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裡對它們塑造了一個可怕的形象,張牙舞爪,青面獠牙,相貌猙獰,青筋暴露。

    直到從事了這行,大大小小接觸過很多的鬼魂,才漸漸從它們身上發現了,自己其實還是一無所知。

    我看這洞口一個個經過的車流,天色已晚,隧道裡的燈光是黃色的,除了紅綠電子指示牌,還懸掛著一個限速60的牌子。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趕緊問委託人,當時經過隧道的時候,速度是多少,他回答我,大概90吧。我說,一會就按著90的速度經過隧道。

    9點44分,當我們90的速度衝進洞口的時候,小女孩出現了。她出現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除了臉色有些蒼白憔悴外,還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我正打算要伸手去碰一下她的時候,小女孩開始用超出我預料的音量大哭起來。

    邊哭邊喊媽媽,我被她這突然來的一嗓子嚇到了,伸到一半的手趕緊縮了回來,目瞪口呆看著她。不到10秒,車開出了隧道,眼睜睜看著它在我眼前虛化,消失。

    車停下來以後,委託人雙手抓著方向盤發抖,看得出他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來向我展示這一切,雖然驚訝,我好歹也是混了這麼多年,我隱約感覺到這件事發展的一個規律,所以我決定調查一番。

    我告訴我的委託人,這幾天在家燒香拜佛,虔誠向善,因為我確實也比較擔心小女孩的冤魂會跟著他回到家,再嚇到別人,始終是不好的。

    基於之前的所見,車裡出現的鬼影對佛具等物沒有反應,因此我判斷這個小女孩只是冤魂的殘像,殘像類似於她生前記憶很深刻的某個片段,死後無法消散,就在隧道內四處亂撞,也並不是隨機挑選車輛,而是選擇和她的記憶相似的片段,反覆重演。

    所以說,我認定這個孩子是死在隧道裡,多半死於車禍,車禍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司機酒駕或超速。第二天一大早,透過一些朋友的渠道查到,在07年的3月,隧道口曾經發生過一起交通事故。一輛大貨車超速行駛,進隧道的時候撞到了一對正在過馬路的母女倆,母親受傷,女兒當場死亡。

    由於車速過快,小女孩在被撞後,飛出10米遠,隨後大貨車側翻,肇事司機事後查明屬於酒後駕駛。從調出來的照片看,這個女孩就是昨晚車上的那個。

    所以我梳理了一下,得出一個這樣的結論。

    小女孩被突然飛馳而來的貨車撞到後,當場死亡。但是對於她的靈魂來說,由於年幼,或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她的靈魂看到媽媽倒地受傷,加上自己的害怕,於是開始大哭叫媽媽。

    再加上隧道本身是個特殊的環境,就像我們通常開車進隧道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打開窗戶的,因為隧道只有兩個出氣口,其餘地方是相對封閉的,

    所以汽車的尾氣廢氣等都在隧道內充斥著,久久散不去,我想小女孩一年來還是呆在原地重現死亡時候的殘像,也許也是靈魂出不去的原因。當然這是我的猜測,我自己也沒辦法證實。通過八方打聽,終於在當天下午聯繫上了這個小女孩的媽媽。

    我叫上委託人,約了小女孩的媽媽,說是有些關於她女兒的事情想要跟她瞭解一下,雖然也是再觸及痛處,但是她媽媽還是答應和我們見面。約在大渡口一家咖啡連鎖店。我是個不喝咖啡的人,咖啡廳又沒有酒,所以只能叫了杯檸檬水。

    失去女兒的打擊必然對這個母親很大,自從我自己做了父親以後,我以現在的心境回想,是能夠體會到那種怎麼也去不掉的痛苦的。

    但是這件事情說小點,是她女兒依然在「迷路」說大點,早已過了49天,如果不趕緊送走她的女兒,真擔心她會永遠這樣遊蕩著,每年的3月出來嚇那麼幾個人,這樣的事情發生多了,必然會引起一些高人關注,到時候再弄點什麼狠招,那可就不好了,所以我們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的把這件事的原委告訴她的母親。

    母親聽後,捂著嘴開始哭。早就料到,因為我覺得小女孩畢竟還很小,如果我用平常給別的靈魂帶路的方式,加上時間已經過了一年了,或許不太容易,要是嚇到她,即使以後都不敢再出現了,也不希望她一直在黑漆漆的隧道裡遊蕩。

    所以我打算請小女孩的母親幫忙,帶我們到小女孩的墓前,我給她們母女搭個橋,讓母親告訴孩子,早已經是離開的時候了。她母親是個善良的人,儘管失去了女兒,她還是覺得這樣的罪責不應該影響到除了肇事司機外的人。

    所以她還是答應了我。先送母親回去拿了女兒生前的一件衣服,然後到了墓地。我用牛油燈和香給母女倆搭了橋,女兒的靈魂能聽見媽媽說的話,媽媽卻不能聽到女兒的話。

    當媽媽說,要她好好離去,乖乖跟我走的時候,牛油燈熄滅了。我知道這表示她願意跟我走了。帶她離開以後,我和委託人把小女孩的母親送回了家。

    在送我回江北的路上,委託人沉默了很久,一句話也沒說。我知道,其實也不必說,這一切就像一部叫蝴蝶效應的電影一樣,任何人一個不經意的攪動,也許都會給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家庭帶來崩潰與痛哭。

    事後我得知,委託人在除了付給我佣金以外,還拿了些錢給了小女孩的母親。不管過程怎樣,也不管結局如何,當我們懂得從自己的故事裡去學會點什麼,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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