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淵似有些羞赧的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你連素不相識的老人家都會幫,我那時好歹也算是你夫子,你若知道了,定不會不管我.」
「所以你根本就知道府裡頭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卻從不提醒我!」知微咬牙,「比如在你食物裡下藥的人?」
李思淵誠實的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之前是不在意,管他是誰。之後你來了,我想著有你在,總能找出答案來。但後來,我不願意你為這些人這些事傷神費力,所以想著有一番建樹後,咱們便別府另居,再也不要管這些事情,他們愛爭愛搶都隨他們去。」
他說著,拉了知微的手,誠懇的看著她的眼睛,用充滿請求的嗓音說道:「微微,咱們好好過,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不要與我和離,不要拋棄我。」
知微瞧著他小動物似的眼神,委屈,脆弱,無措而又無辜。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心中柔軟。
說這些話彷彿令李思淵十分難為情,但知微神色的變化如何能逃得過他的眼睛,知道知微已經心軟,自然懂得趁熱打鐵的道理,「微微,世上有這樣多人,可我只有你!」
知微被他這般瞧著,又聽著他似告白一樣的話語,忍不住紅了臉,卻佯裝兇惡的瞪眼道:「少說這些好聽話來哄我!什麼只有我,別忘了你還有你的沈姑娘!」
李思淵抿著嘴在笑,漂亮的桃花眼閃著琉璃似的光,一時間只覺得心懷激盪,胸口撲通撲通地跳,被漲滿了的感覺,笑的傻乎乎的。
「她才不是我的。」他飛快的說:「我喜歡你這樣,連嫉妒都這樣理直氣壯,讓我覺得……」
讓他覺得自己也是被需要的,讓他覺得原來他並非是任誰都覺得厭惡的,多餘的。
「誰嫉妒了?你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知微握拳低喝道:「我這是憤怒!你這個理解無能的白癡!你還笑,我告訴你,這事兒你不跟我交代清楚了,咱們沒完!」
「我交代。」李思淵立刻說,「有段時間下朝後,雲善旭總纏著要一塊喝酒,我推辭不過,便去了兩回。有一回便在酒樓裡瞧見了沈靜欣,她就坐在大堂裡,安安靜靜的唱曲。我看著她,一下子就懵了。微微,我當時真的以為,我母親她重又活過來了。我忍不住跟著她,看到她被地痞流氓欺負,便……那時只想著,當年我不能保護我的母親,至少現在能護住一個長相與我母親相似的人。」
李思淵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看知微的表情。
知微神色不變,她在棲桐當日道出那沈靜欣與珍月公主相似時,便猜測李思淵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將沈靜欣養在外頭。不讓她知道,不過只是自尊作祟,怕自己被他複雜的身世給嚇到,亦或是厭惡珍月公主與當今聖上的關係,從而便如太后厭棄他一樣也對他不屑一顧。
「我也知道她出現的太過湊巧,與雲善旭定然脫不了關係。但她種種模樣皆像足了母親,故而我才會明知她的來歷不單純還買了宅院來安置她。我自小便沒在母親身邊生活過,直到那一年機緣巧合下再度與她相見。母親待我極好,她雖並未言明她便是我的生母,但每次我要離開時,她總會紅著眼睛一直看著我。我每次回頭,她總站在小院門口,那種彷彿忍耐又似悲傷的眼神,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知微看著他慢慢紅起來的眼眶,想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陪著他一起沉默在那段他從前根本說不出口的往事裡。
「太后賜死她時,她其實看到了我們。」半晌,李思淵重又開口道,「她一直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我,直到斷氣,她也沒有閉上眼睛!我一直很恨那時候的自己,眼睜睜的看著她……卻無能為力。這幅畫,是從皇帝寢宮偷出來的。皇帝曾暗示過我多回,要我把這畫還回去,我也沒捨得,一直將這畫藏在這裡。府里許是有人看到了這畫,才與雲善旭找了沈靜欣來。雲善旭是想借她拉攏我,至於府裡的人,多半是為了拆散我們兩個。也是我自己沒留意,才惹來這麻煩事。方纔你那兩個丫頭在外面議論,我才知道自己不忍之下,竟給你帶來這些無妄之災。」
「微微,都是我的錯。」他誠懇的望著知微的眼睛,語氣充滿了歉意與祈求寬恕的意味。
「你好幾回夜宿在她那兒,當真什麼都沒做?」知微到底還是沒法釋懷,逼視著他的眼睛,問罪的架勢!
李思淵舉手發誓,信誓旦旦道:「平安可與我作證,每次我都是坐一坐,與她說說話便離開了。微微,你也不想想,她那般似我母親,我對她能做得出什麼來?只有一次,恰逢母親忌日,我喝多了些,在她院裡宿了一夜,平日裡都是歇在營中的。」
「平安可從未說過你與她什麼都沒做過。」知微如抓到丈夫出軌的證據的悍妻般,一絲不肯放鬆,咄咄逼問,「若你與她當真沒做過什麼,平安身為你的小廝,為何不早早便說出來?還有醉酒之事,你喝多了睡了一夜,保不齊便是那一夜,人家肚子裡就有了你的骨肉……」
李思淵積極解釋:「我是男人,有沒有發生什麼我怎會不知道。況且只是喝的多了點,並沒到醉的人事不省的地步。你且再細想一想,母親的忌日是八月初,距離如今也才兩個多月。平安告訴我說,她腹中孩子已三月有餘,怎可能是我的?」
知微對他的說辭保留意見,淡淡瞥一眼他:「如今她為了救我,身中蛇毒還失了腹中孩兒,這般捨身相護的恩情,可要如何報答才是。人家可是說了,只要能伺候你身邊,不論什麼身份都甘之如飴。這可是人家的心願,你忍心拒絕嗎?」
「她太貪心了。」李思淵搖頭道,「因著我母親的關係,我原是想著,即便她背景再如何不單純,我也可保她一世無憂,只要她乖乖地別生出旁門左道的心思。如今想來,當日我確不該心軟將她安頓在成華街,讓她誤會有機會生出這些歪心思來。旁的事都好說,只危及你與咱們寶寶安危的事,我是斷斷不能原諒的!」
他嘴角抿成一條線,眼裡有種肅殺的凜利氣息。
知微心下一鬆,她鬧了這樣久,無非便是擔心李思淵因為珍月公主的關係,仍是捨不下沈靜欣而令自己委曲求全。
眼下聽他這樣講,頓覺放下了心中大石,忽又凝眉道:「你知道了?」
李思淵輕輕笑了笑,目光再度變得柔和溫暖起來,將畫軸扔在小桌上,伸手覆在知微微微有些凸起來的小腹上,柔聲道:「平安已經同我說了,包括今日那條蛇的事。我真是慶幸,那些人還沒喪心病狂到對你下手的地步,否則……」
知微見他自責頗深,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卻在觸及他手背上的凹凸不平與黏黏的液體時驚了一下,神色肅穆的急忙拉起他的手,要掀開他的衣袖查看個究竟。
李思淵卻及時壓下她的手,笑道:「別看,免得嚇到了你。」
知微咬牙瞪他:「你給我鬆開。」
李思淵無奈,只得鬆開手,「不過是小傷罷了,一時不防,被敵軍從背後偷襲了。沒甚大礙,已經開始結痂,不出兩日便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