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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 怡和殿 文 / 未小七

    沈滄眉聽了知微的解釋,這才後怕起來,小心拍著胸口,輕聲道:「那方才可真是太凶險了,萬一你沒及時領會到太后的意思,堅持要太后給你做主可就糟了。還好沒得罪太后,雖受了點驚嚇,好在也有這鐲子做補償。」

    知微苦笑:「太后是沒得罪,可皇上那邊呢?」

    沈滄眉一愣,反應過來:「皇后娘娘若問責安樂侯府大夫人教子無方之過,皇上那兒肯定也會知道。他……應該不會認為你是故意在太后跟前告狀的吧,本來便不是你要告狀,都是公主……唉,公主這回可害慘你了。」

    知微搖頭,「棲桐是在幫我。」

    若不是她幫忙打破僵局,太后與皇后還不得繼續拿冷臉子給她瞧啊!只是,世上安得雙全法啊,太后與皇帝,大概總是要得罪其中一個吧。不過皇帝英明,他應該知道,自己告狀,實屬不得已吧!而且自從李思淵開始教她騎射功課後,好像全副精力都用在怎麼折磨自己這件事兒上了,外頭也沒聽說他又打殺了誰或者又去青樓弄死了誰,皇帝大約也會看在案頭參他的折子沒以往那麼多的份上而不計較她的無心之舉吧?

    唉,皇帝太后,一個都得罪不起,真是愁死人了。母子倆就不能先商量好麼,怎麼能一個十足討厭這個人,一個卻又非要罩著這個人呢?怎麼就不能達成共識,讓下面的人省心些呢!

    「咦,怎麼沒見著北疆王妃?」知微忽然想起還有一位北疆王妃與菲燕郡主,方才說了那樣久的話也沒見這二人的身影,又不想再繼續這令人頭痛的話題,便問沈滄眉道。

    沈滄眉撇嘴道:「好像聽說路上出了什麼事耽擱了,只怕太后壽辰後才趕得回來。哼,反正她們原本便不是來給太后賀壽的。」

    知微奇道:「她們不是來給太后賀壽,那又何必千里迢迢趕回京來?」

    沈滄眉臉色愈發難看,小嘴兒嘟的幾乎能掛上油瓶了:「還不是為了菲燕郡主的親事,北疆苦寒,怎比得上京城繁華富貴?」

    知微瞧沈滄眉這模樣,心裡一動:「那王妃莫非已經給菲燕郡主相好了對象?」

    沈滄眉咬唇不語,神色憤憤,半晌冷哼一聲。

    知微挑眉,道出自己的猜測:「不會是十一皇子吧?」

    沈滄眉委屈的看過來,重重點一下頭!

    知微扶額,鄭重的拍了拍沈滄眉的肩頭:「滄眉兒,任重而道遠,你千萬要撐住!」

    前有劉舒佩天天獻慇勤,後有菲燕郡主正往京城殺來,左有一副勢在必得模樣的靈舒翁主,右還有不知多少暗戀雲錦亭的少女們!強敵環伺,這競爭實在太激烈了,希望將來事態不要發展到慘烈才好!

    沈滄眉兩眼汪汪的盯著她:「知微,你會幫我吧?」

    知微詫異:「這種事我怎麼幫得了你?」

    沈滄眉扭頭:「哼,我以後也不要幫你了。」

    知微哭笑不得,哄了半天因對手太多太強大而深感鬱悶的沈滄眉,講了好幾個笑話才哄得沈大小姐露了笑容來,知微才悄悄地鬆了口氣,再也不敢提強大的敵人們。

    約莫一盞茶功夫,眾人便到了怡和殿,太后從轎輦中下來,棲桐與靈舒翁主一人一邊扶著她的手,兩個小姑娘都生的冰雪可愛,富貴端莊,扶著太后妙語連珠的說著話,太后眉眼舒暢的不住點頭。

    皇后與慧儀長公主跟在太后身後,知微三人自是殿後。

    正要往殿內走,太后卻忽的停了下來,沖知微招招手,滿面慈愛的微笑:「知微丫頭,到哀家身邊來。」

    知微怔愣了下,呆愣著一張臉抬眼望向太后,有些不敢置信。

    沈滄眉開心的推了她一把,朝太后那方一努嘴,小聲道:「愣著幹嘛?快過去呀!」

    知微這才回過神來,忙垂首邁著小步朝太后走去,心裡又是激動又是警惕,這合適嗎合適嗎合適嗎?

    知微來到太后近前,靈舒翁主眼皮微抬,目光仿似不經意掃過知微的臉龐,而後垂首,溫順安靜的退開兩步,讓出位置來。

    靈舒翁主的視線收回的很快,知微仍是瞧見了那一縷幽深綿長的嫉恨。心裡不免苦笑一聲,得,這靈舒翁主算是被她徹底得罪了!

    知微伸手扶好了太后,也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手心不住冒汗,她又扶著太后的手,實在擔心自己滿手手汗會讓太后鳳顏不悅,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太后瞥她一眼,但笑不語。

    怡和殿內光華耀彩,殿內兩旁早已設下矮案,裊娜宮女們有條不紊的穿梭而行,手捧佳餚金盞,殿內美酒飄香,佳餚馥郁。

    唱名太監清喝一聲:「太后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慧儀長公主駕到!」

    殿中眾女眷紛紛跪下行禮,而知微伴隨太后入殿的情景,也同時落在了眾人眼裡。

    知微陪太后進入殿中,憑她的身份,是沒資格扶太后到殿中高台入座的,於是悄無聲息鬆開太后的手退開幾步,隨眾人一道跪下。太后眼裡有讚賞一閃而過,嘴角微翹,瞧向一殿的華服麗人,笑著允眾人平身,眾人這才起身。等太后與皇后坐了,太后又賞了座,眾人謝恩後才規矩地隨坐下來。

    高殿之上除了太后,皇后,慧儀長公主外,還有數位雲鬢高挽,衣著華貴的妃嬪。知微心道,那幾位妃子定然也是位份極高的。

    皇帝是太后所出,更是主張以孝治國,逢太后壽辰自然要大操大辦,極為奢華熱鬧。但太后卻堅持從節儉出發,要為皇帝,為國庫節省銀子。皇帝想著老母親辛苦了一輩子,現在終於有好日子過了,自然不肯從簡,太后更拗,堅持不從簡這壽宴就別辦了。到底皇帝還是沒能拗過太后,答應一切從簡。可再從簡也不能丟了皇家人的臉面,因而這從簡吧,也無非只是嘴上說說罷了。

    面對本朝身份最尊貴的兩個女人,底下諸人紛紛垂首斂目,俱都恭恭敬敬生怕在這樣的大場合裡出了錯。故而哪有喜慶的氣氛,反顯得有些沉悶。待到歌舞起,氣氛才漸漸歡慶熱烈起來。

    慧儀長公主的目光在年輕一輩的小姑娘面上巡了一圈,舉杯笑道:「這許多年未回京了,以前識得的姑娘們也都大了,如今便是站在我面前,我也認不出來了呢。」

    她下首的貴婦聞言笑道:「慧儀長公主卻是與從前未離京時一模一樣呢,聽說這南域的水土最是養人,如今只消瞧瞧您,便知這話定不是傳言。」

    眾命婦按等級往下排,等級越高的,離太后便愈近,如徐氏這般等級的,自然便排在遠遠之後了。故而知微想瞧瞧這位將馬屁拍的這樣恰到好處的貴婦是誰,卻也始終瞧不清。

    就聽慧儀長公主爽利笑道:「於太夫人這嘴啊,從前便不得了,現在更是厲害的緊了。母后,想來女兒不在京中時,於太夫人沒少進宮陪你解悶吧?」

    太后笑道:「是啊,這些年得虧了這幾個老姐妹陪著說話,不然哀家還不得悶壞了去。」

    慧儀長公主忙沖建寧侯府的於太夫人福了福身,誠懇道了謝,於太夫人哪敢真的受她的禮,忙一側身避開了,口中急道:「我的公主哎,您這真是折煞老婆子了……」

    慧儀長公主笑道:「你該受的,這些年我們姐妹遠嫁,不能時常回京探望母后,身為兒女,實在不孝。幸而母后還有你們這幾位老姐妹陪著,母后身體安康,心情舒暢,可不都是你們的功勞麼!」

    於太夫人連聲道不敢當,卻是笑的合不攏嘴,滿面紅光。

    「怎地沒瞧見你家錦瑟丫頭?那丫頭今年有十六了吧,可婚配了沒?」慧儀長公主笑問道。

    於錦瑟是於太夫人的嫡長孫女,因還在娘胎時母體受了驚,她生下來後,便有先天性心痛症,建寧侯府一大家子對這位于小姐可謂極其寵愛,真正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壞了。於老太太更是擔心兒媳婦照顧不好,便自小將於錦瑟養在自己身邊,更是疼惜的不得了,滿腔滿肺的愛意直往於錦瑟身上澆灌,簡直就是於老太太的心肝肉。

    故而於錦瑟無論提出多麼離譜的要求,於太夫人也要責令自家兒女子孫無論如何都要滿足於錦瑟。聽聞於錦瑟小時候吵著要天上的星星,於太夫人竟真的命人搭梯子,把於家人折騰的夠嗆,最後以於錦瑟睡著了此事才算罷休。這事兒慧儀長公主回京來接雲錦亭時曾耳聞過,還一時興起想去瞧瞧那於大小姐,因行程緊張,這才沒能看到。這會子見了於太夫人,自然便也想到了老太太疼的入了心肝的於大小姐,故而便好奇的問道。

    於太夫人滿臉褶子笑出了一朵花來,搖頭道:「那孩子身子不好,老身想著那丫頭身子不好,便私心想要多留兩年,倒是已經訂了親了。」

    「哦?」慧儀長公主更是好奇:「不知是定的哪一家?」

    不但慧儀長公主好奇,知微也很好奇,她也沒少聽沈滄眉提起這位大牌的病美人來。照於太夫人這樣孫女兒要星星都要趕緊給她搭梯子的人寵出來的姑娘,得是什麼樣的奇葩啊,而這樣的奇葩,能定什麼樣的人家呢?門第太高的,如建寧侯府這般的,人娶媳婦又不是娶老娘回去小心翼翼供著,肯定不會願意。門第太低的,於太夫人又怎會捨得委屈自己的心肝寶貝兒?

    正琢磨著,就聽於太夫人笑道:「定的是安康伯家的世子,與我們家錦瑟丫頭年紀相當,也肯體恤老身,同意過兩年等錦瑟身體好些再過門。」

    慧儀長公主便讚道:「安康伯府的世子我倒是見過,瞧著是極好的,於太夫人有福氣,能結到這樣好的親。」

    說著,又賀了安康伯府的姚夫人,姚夫人笑著受了,只是那笑容怎麼瞧都覺得有些僵硬扭曲。

    眾人見慧儀長公主隨和開朗,便也紛紛接話,贊於太夫人與姚夫人好福氣。貴婦們不再如先前般拘謹,殿中這才真正熱鬧了起來。

    坐席按等級劃分後,知微與沈滄眉自不能坐在一處,便連崔綠華也離知微有些遠,她垂眸淺笑著打量藏在袖子下的鐲子,卻依然能感覺得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複雜的目光,包括身邊徐氏與孔詩喬的。

    方纔她們進殿時,知微與棲桐扶著太后,亦步亦趨走在太后身旁,連慧儀長公主帶來的很有可能成為未來十一皇妃的熱門人選靈舒翁主都只能走在她們身後,眾人如何能不驚訝。認識知微的定然免不了要猜測她到底如何得了太后的青眼,不認識的此時也交頭接耳的打聽了起來。

    徐氏與孔詩喬的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孔詩喬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精緻漂亮的鎏金水波紋鐲子時,勉強扯出一抹笑,羨慕道:「姐姐這枚鐲子真精緻,定是為了這次進宮給太后拜壽特地去金飾店定做的吧?」

    她說著,彷彿忍不住一般拉著知微的手,寬大的袖子滑下些許,露出知微手腕上奪人眼目的鎏金水波紋鐲子,自言自語般,音量卻似太激動而控制不住,拔高了一個調:「真漂亮,這水波紋還會動呢,姐姐定做這鐲子,一定花了不少銀子吧?這樣兒的,便是在外祖父家也極少見呢!」

    知微心裡冷笑,孔詩喬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在暗示旁人,她趁著徐氏生病她掌權之際,便拚命給自己謀好東西麼!故意道這鐲子連徐槐柏府裡也不多見,其價格定然不菲,不但給旁人她土包子見錢眼開揮金如土的感覺,只怕還要道她不會持家花錢這般大手大腳,日後婆家還敢讓她主持中饋?

    知微在一片意味不明的目光下輕輕一笑,目不斜視,氣定神閒的溫聲道:「妹妹誤會了呢,這鐲子是方才太后賞賜之物,哪是我在外頭定制的?今次進宮,只妹妹與母親的首飾是新做的。母親信任我,讓我暫時理家,我豈能辜負母親的信任,胡亂揮霍?」

    孔詩喬臉上笑容一僵,目光死死盯著知微腕上的鐲子:「你說這是……太后賞的?」

    知微聽著周圍小聲的嘩然,笑道:「正是呢!」

    徐氏似也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瞪著知微:「太后怎會賞你這樣貴重的東西?」

    知微衝她淺淺一笑,溫順道:「母親,女兒也不知道呢,大約是因為娘的關係罷。」

    徐氏一聽她提及柳氏,臉一白,目光似心虛的閃爍了下,隨即笑道:「還是我們知微最能幹了,能得太后的青眼,母親真為你高興。」

    知微笑盈盈回道:「多謝母親誇獎。」她頓一頓,舉杯掩袖時壓低聲音,以徐氏母女二人能聽見的音量笑道:「妹妹比我可能幹多了,不過可惜她的運氣似乎沒我好呢。」

    孔詩喬低頭,不甘的咬住唇,掩不住眼裡又羨慕又嫉恨的複雜神色。

    徐氏自也氣的不輕,呵呵乾笑兩聲,拚命維持住她的慈母面容。桌下的手也死死攥著帕子,她實在弄不明白,這賤丫頭到底憑什麼能得到太后的青眼,還賜下這看起來便不俗的鐲子給她。有太后這般照拂,不但在府裡她不敢再苛待她,便在外頭,只怕風頭也要遠遠蓋過喬兒了。

    殿中歌舞正熱,然而年年都是這些節目,眾人也沒多大的興趣。太后正和慧儀長公主說著話,底下各位命婦也各自小聲言語著。皇后身旁的靜妃便抿嘴笑道:「皇后娘娘,臣妾瞧著大家的興致都不高,不若撤了歌舞吧,鬧的人頭疼呢。」

    皇后面上笑容未變,唇角似笑非笑的翹起,道:「妹妹既然這樣說,本宮這便問問母后的意思,即便這不是母后的壽宴,本宮也做不得母后她老人家的主。」

    那靜妃面上的笑便有些僵了,急忙道:「娘娘,臣妾並非有逾矩之意,只是覺得……」

    靜妃敢這般對皇后說話,不僅因為她有個厲害的娘家撐腰,更是因為她膝下育有兩名皇子,三皇子與六皇子。大皇子早年便沒了,二皇子資質平平,她所出的三皇子與六皇子在眾多兄弟中,也算得上拔尖兒的。不論皇帝將來立太子是立長還是立賢,她的兒子都是排在前頭的,皇后養在身邊的十一固然不錯,可到底是個病秧子,根本不足為懼。

    現在皇后的身份是比她尊貴,等以後她的兒子登基做了皇帝,她才是這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呢!是以,仗著自個兒的兒子在朝中擁護者眾,靜妃對皇后的態度,面上雖恭敬有加,可心裡卻是極不服氣的。

    那方太后已經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笑容微冷,淡淡道:「你既覺得歌舞無趣,難不成你有什麼有趣的想法?即使如此,便說來聽聽罷。」

    靜妃忙陪笑道:「臣妾只是瞧著大傢伙兒興致不高,又瞧著今兒來的姑娘們挺多,想著平日裡也聽夫人們提起京城裡頭的才女眾多。這才想著,不若太后出個題目,不拘詩詞歌賦,讓各府的姑娘們都參與比賽,也讓臣妾等瞧一瞧姑娘們的才學才情,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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