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戲,便開席了。女眷仍舊安排在內院,男客自在外院應酬。
知微與舅母鄒氏同坐一席,徐氏母女也在席上,自然是為了給外界營造出和諧美滿一家人的美好形象。席上,徐氏更是一個勁兒的給知微布菜,輕言細語哄道:「不許挑食哦,你現在正長身體,要多吃點兒。」
知微暗暗皺眉,臉上卻笑的又呆憨,又感激又滿足:「謝謝母親,您為了咱們府裡鞠躬盡瘁操盡了心,你也要多吃。我們一家人都要仰仗母親呢,您看您都瘦了。」
知微夾了一隻芙蓉大蝦放在徐氏面前的小碟裡,睜著大眼,滿面都是期盼渴望之色,卻又小心翼翼的隱忍著,生怕受拒絕的模樣。
徐氏臉上的笑容果然僵了一僵,這只蝦她若不吃,看在旁人眼裡,只怕她今日所作的討好功夫便全白費了知微出於一片孝心也為她布菜,她卻不吃,這不等於告訴旁人,她跟知微果然不合麼,連人家出於孝心夾給她的菜都不賞臉吃,人家還怎麼相信你們感情很好?
孔詩喬的臉色也白了一白,擔憂的望著徐氏,見她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忍不住張了張嘴,只是到底也沒發出聲音來。
知微將一縷冷笑抿進唇裡,不動聲色的將目光收回,又夾了一隻芙蓉大蝦笑吟吟的放在孔詩喬的碟子裡,柔聲道:「妹妹也吃。」
利用她洗白自己,總要付出點代價才行!
知微自開始管事時,雖然沒有什麼大作為,甚至根本不作為,但哪個院裡最常用的食材,最常用的菜品卻是一清二楚的。徐氏的碧水院與孔詩喬的瑞喜院,就從未用過海鮮類食材!
若徐氏與孔詩喬不吃她夾的芙蓉大蝦,又不能明面上與自己交惡,那就必須說出為何不吃蝦的理由,那必然是因為對海鮮過敏不能吃的緣由!可一個府裡住著的,看起來感情還不錯的,竟連她們海鮮過敏這件事都不知道,那還是只有一個可能,她們的感情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和睦。
知微又擅演戲,徐氏若說知微不孝竟連母親海鮮過敏都不知道,知微便會佯裝驚詫委屈,不想母親竟然海鮮過敏,都是我的錯,是我太粗心了,雖然只在母親院裡用過一頓飯,也該留意些才是
徐氏心裡也亮堂著呢,若真讓知微把那話說出來,不就坐實了她不待見孔府大姑娘的事實了麼。什麼,回府這樣久了才在她院裡用過一頓飯?這母親是怎麼當的,簡直太不負責任了。因為不待見這個流落外頭的可憐的嫡長女,便連頓飯都不賜,平日裡還不知道如何苛待的呢。
是以徐氏不但不能說自己不能吃那蝦,還必須制止孔詩喬發飆。
孔詩喬氣極,怒氣蹭蹭直冒,卻被徐氏用眼神生生制止,只好強自忍耐:「多謝姐姐。」
徐氏擱在桌下的手用力握成拳,扯了個笑臉來,將孔詩喬碟裡的芙蓉大蝦夾到自己碗中,「你妹妹這兩日有些傷風,大夫交代不能吃蝦蟹類食物。」
知微立刻一副慚愧關切狀:「妹妹身子不舒服?我也太粗心了,竟連這個都不知道,妹妹喜歡的糯米飯可不能吃了,不好克化呢。不若多用些醋漬嫩薑片,多發汗才好得快。」
一面說著,一面喊了身旁的丫鬟給臉色發青的孔詩喬布菜。
鄒氏滿意的拍拍她的手背,對一桌貴夫人笑道:「懂得孝敬母親,疼惜妹妹,我這做舅母的便也放心了。唉,到底是母親和妹妹啊,我這舅母怕是早忘到一邊兒了吧。」
「舅母喜歡的腰果芹心,知微記得呢,舅母便不要與母親吃醋了吧!」知微孩子氣的捂嘴一笑,又親自動手給鄒氏舀了勺腰果。
這般俏皮的姿態,引得同桌的貴夫人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瞧向知微的眼神很是和善。
鄒氏更是笑的合不攏嘴:「你就來過府裡一次,不想竟是真的記得。」
她給鄒氏的,自然是鄒氏喜歡的,她給徐氏母女的,當然都是她們不能吃或不喜歡的。
知微不好意思的微紅了臉:「那次見舅母下筷最多的便是這道菜,這便留心了。」
她說著,仿似不經意的側過頭,見徐氏碟中的芙蓉大蝦仍舊沒動,面上便生出疑惑茫然與不安來:「母親,你怎地不吃?莫非是我記錯了?」
徐氏當然不能點頭,勉強笑了下,終於視死如歸的將那兩隻蝦子幾乎是囫圇吞了下去,拈了帕子壓一壓嘴角,強忍著不吐出來,擠了個笑容,「母親知道你孝順,不用緊著我,你多用些。這棗泥丸子燉雞湯,滋補養顏是最好的。」
她一邊說著,旁邊便有伺候的丫鬟盛了碗雞湯放在知微手邊,知微又叫那丫鬟給徐氏與鄒氏也各盛了碗雞湯,看似和樂融融的結束了這頓對徐氏母女而言簡直備受煎熬的飯局。
用過飯後,徐氏便借口府裡有事先走了。
知微猜測她是怕海鮮過敏發作起來太難看,便先回去躲起來了。
鄒氏與沈滄眉捨不得知微早走,孔詩喬便也不情願的留下來,一眾女客便移步花園,花園也早已擺了椅子案桌,桌上擺放了點心果品、花酒果漿,方便客人們隨意取用。不僅如此,崔大夫人還給姑娘們設了不少玩樂的物件,例如投壺、毽子、九連環等。年紀小一些的姑娘早嘻嘻哈哈放開玩了起來,有不想玩遊戲的便和相熟的姐妹一起圍著聊天玩鬧,一時間花園裡倒是極為熱鬧。
沈滄眉拉著知微說話,視線在遠處頓了頓,笑道:「你那妹妹真是左右逢源,這樣的本事咱們可學都學不來。」
知微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孔詩喬與安佳怡拉著三兩個華服姑娘說笑,微笑道:「你當這種本事是人人都會的啊!」
「允香縣主的臭毛病比我都多,她還敢湊上去巴結。」沈滄眉端了杯果酒喝著,眼裡有不屑之意。
知微細細打量,這才發現那一臉驕矜冷傲的,果然便是方才與她對弈的允香縣主。孔詩喬滿臉堆笑的同她說話,半天才見允香縣主點一點她高貴的頭顱。彷彿察覺到知微的目光,她猛地抬眼看了過來。
知微避之不及,只好僵著笑臉友好的對她點一點頭。允香縣主也沒個表示,又將她高傲的頭顱轉了回去。
知微不免覺得有些尷尬,也不由佩服起孔詩喬來,她也不怕被凍傷了,還趕著上前巴結討好,嘖。
雖對於如此高傲的允香縣主很是好奇,知微也不能大庭廣眾之下問起平郡王到底有多牛掰才能寵出這樣牛掰的女兒來。
略坐了坐,知微便與沈滄眉一道去瞧崔綠華。她的院子整潔清幽,與她的人一般文靜不張揚。知微愈是與她交談,便愈發喜愛這個淡薄卻透徹的女孩,且她雖病著,卻飽讀詩書,對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見地,語意裡對孔子曰、老子說的一些觀點,也隱晦的持不贊同意見。她不激烈,常常是傾聽的較多,可始終讓人無法忽略。她的眼睛看著知微時,平和安靜,又足夠信賴,知微便無論如何也不忍看到這雙眼睛被辜負傷害後流露出悲傷絕望的神色來。
於是,知微更加堅信了之前自己的想法,絕不能讓她嫁給李思瑞。
「綠華,貴府的百果釀很好喝呢,你這裡可有麼?」知微與崔綠華一通交談下來,彼此之間已經從先前客氣的綠華姑娘知微姑娘變成了綠華和知微。
她似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寸步不離的清月,微笑詢問道。
沈滄眉自也瞧出了知微的用意,哪有不幫忙的道理,「你這傢伙,剛還假模假樣的說女孩子不能喝太多酒,誰知轉眼你便惦記上了。算你識貨,這京城裡頭,只有崔府的百果釀最是好喝。」
崔綠華柔柔笑道:「百果釀是果酒,並不醉人,女孩子多喝些也無妨的,只是我飲不得酒,所以平日並未備下。」她頓一頓,歉意笑道:「無妨,讓清月去取些來罷。」
知微彎眉快樂的笑道:「那敢情好,在你這兒便也不怕失禮於人,可以敞開了喝呢。」
清月似不情願離開,警惕的抬眼瞧了知微一眼。
知微佯作不知,仍舊快活而期待的笑著。
沈滄眉見她不動,立刻不滿的訓斥道:「沒聽見你家姑娘說的話麼,還不趕緊去取了百果釀來,多取一些,我待會要帶些回府的。」
清月委屈的扁著嘴去看崔綠華,崔綠華便柔聲道:「帶了清露一道去吧,多備兩壇,也給知微帶些回府去。」
「可……姑娘等一下便要喝藥了。李公子特地交代過,姑娘的藥一定要按時用下才有效。」清月推脫道,「讓清露領兩個人去取便是了。」
知微眉心一跳,調笑道:「李二公子真有心呢,不但幫忙尋醫問藥,還這般細心叮囑照看,真真是羨煞我等旁人啊!」
「你這嘴碎的臭丫頭,也不怕這話被人聽了去。咱們綠華清清白白的姑娘,將來可還要議親的。你若毀了綠華的閨譽,看我饒不饒得了你!」沈滄眉似不滿的戳著知微的額頭,一本正經訓斥道。
知微佯作驚訝,微微漲紅臉:「怎麼……綠華還未議親嗎?我瞧著……還以為那李二公子……原來竟不是嗎?」
說起婚嫁之事,便連沈滄眉也不自覺紅了臉,瞥一眼清月道:「你胡亂以為什麼?這種事自然要父母做主的,李思瑞常來府上,也不過是因著辰翌哥哥罷。」
綠華柔柔笑道:「李二公子與我大哥交好,又憐我宿疾纏身,因而當我是小妹一般照顧罷了。」她停一停,語有隱憂:「不想在旁人眼中,倒成了另一番光景麼?」
知微眼風也自那神色不知是鬆快還是緊張的清月臉上掃過,不好意思笑道:「抱歉,是我多想了。」
崔綠華微笑著搖頭,再一次吩咐道:「清月,你去取百果釀來。等會藥好了,清雨自會送來的。」
「清雨還太小,難免會伺候不周……」清月依舊不肯前去。
沈滄眉勃然大怒:「你一個丫頭怎麼回事?主子吩咐的事情你自去做便是了,你竟還敢再三推托不肯。怎地,你是不將你主子放在眼裡麼?綠華院裡這樣多人,難道連喝個藥都伺候不來?她們不行,我跟知微難道是死的不成?!這般偷懶耍滑不肯做事,留你在身邊有何用?綠華,我今兒便逾矩一回,替你好好教訓這不把主子放在眼裡的奴才!」
清月嚇得臉一白,焦急慌張的朝崔綠華求助:「姑娘……」
崔綠華淡淡瞥她一眼:「還不趕緊去,真要沈姑娘重罰你一回麼!」
「綠華,你總是這樣!」沈滄眉不悅的瞪著她:「連這起子奴才也容得下,怪不得你喊不動她們,等一會我見了表姑母,一定要好好跟她說道說道。那些個懶奴才,壞奴才,一個個都要趕走才行。」
那清月聽聞趕走二字,臉色變了又變,終於不敢再說什麼,低了頭疾步退出房間。
知微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沈滄眉前頭那些話或許不足以令清月害怕,可一句趕人走卻真的叫她透出了慌張害怕。想來她也知道,若離了崔綠華身邊,要再與李思瑞幽會,便沒有這樣方便了。
眼見著清月帶了人離開,沈滄眉還氣咻咻的叉著腰生氣:「綠華,不是我說你,就這麼個東西放在身邊,你也放心得下!」
綠華擺一擺手,喚了個名叫清漣的小姑娘在門口守著,笑望著知微:「從我這兒到大娘處,來回只需要小半個時辰,你若再嘮叨個沒完,知微可就沒時間說話了。」
沈滄眉只好癟了嘴坐下,瞧著知微,好奇道:「你把那丫頭支開,可是有什麼悄悄話要說?」
知微懶得理她,斂了笑望向軟榻上的崔綠華,「安樂侯府的二公子,你真的無意於此人?」
先前她故意提起時,崔綠華只道李思瑞對她是兄妹式的關心,言語中似乎對李思瑞此人並無意。只知微不能確定她那樣說是不是不好意思的托詞,故而她覺得有必要鄭重的問上第二次。
沈滄眉疑惑的蹙了眉:「知微,你今兒怎麼了?怎麼老提起李思瑞呢,你跟他不會是有什麼過節吧?」
崔綠華卻並不覺得吃驚,依舊溫柔的笑著,定定的瞧了知微半晌,輕聲道:「你瞧見什麼了?」
知微拿不準她這話的意思,想了想,一咬牙便將假山後的見聞和盤托出,也不管沈滄眉目瞪口呆的模樣,只是飛快的說道:「綠華你是個很好的姑娘,我很喜歡你,我也相信有很多人會喜歡你,可李思瑞不行,他那種人,便連喜歡你都是一種褻瀆,更別提也許他還揣著見不得人的目的來接近你。你一定要想清楚了,你的一輩子不該被他那種人糟蹋,我一想到他一邊裝作大情聖大好人的接近你照顧你,一邊又與你身邊的丫鬟做那等不要臉的事,便覺得噁心不已!」
沈滄眉被這個事實打擊的尤為慘烈,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睛:「這這……這怎麼可能?知微你是不是看錯了,認錯人了吧?」
知微一邊觀察崔綠華的神情,一邊對沈滄眉道:「當時他二人就在我前方,我藏在那假山裡頭看的清清楚楚,後來李思淵不知為何也出現在那兒,他們倆兄弟還說了好一會兒話,我能認錯麼!」
「……你說他是裝的,這麼多年,他未免也裝的太好了吧,竟然從未有人發現!」沈滄眉猶自不敢相信,喃喃說道。
崔綠華淡淡笑道:「有他哥哥聲名狼藉在前,他只要把一切都推到大公子身上,沒有人會懷疑他。即便大公子說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謙謙君子會做出壞事來,只會當大公子是在誣害他。」
沈滄眉又是一驚:「綠華,你……你早就知道?」
知微卻並沒有很吃驚,從崔綠華面不改色的微笑中她便得知,李思瑞的為人,其實她早就知道了,她奇怪的是
「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從不說?你應該告訴你父母,他們會為你做主,絕不會再讓那個傢伙靠近你的!」沈滄眉人忍不住責問道,「還有清月那個死丫頭,竟敢背著你做出那樣不要臉的事,你還容得她在你身邊,也不怕連累了你自己麼?」
崔綠華微笑道:「父母心疼我,定然會為我做主。可我父親只是一介商人,即便有大伯,又拿什麼與安樂侯府抗衡?若現在便說破了,反倒不好。清月什麼心思,我早就知道了。既然她一門心思要攀高枝,我也阻止不了,何不成全了她。」
「你這人,到現在了你還替她著想,這起子混賬東西,亂棍打死都不會有人說什麼。」沈滄眉關心則亂,只顧得指著崔綠華的鼻子罵她糊塗。
知微好笑的搖頭,上前將她拉回去,望著崔綠華道:「原來你早就有了主意。」
崔綠華斂了笑,略有些急切的支起上半身,誠懇的看著知微的眼鏡:「我並非故意隱瞞,你別生氣好麼。能認識你,我很高興的,我不希望你對我有不好的印象。」
知微爽朗的笑起來:「你別緊張,我又沒問,這種事你當然不能隨意告訴旁人的,我明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放心,我哪裡有那樣小氣。」
沈滄眉一頭霧水,看看知微又看看崔綠華:「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綠華你早有什麼主意了?」又怎麼過渡到生氣上頭去了?她怎麼越聽越糊塗?
知微好心為她解惑,笑瞇瞇的道:「其實綠華早就發現李思瑞與那丫鬟的事了,她也知道,李思瑞或者安樂侯府確實是有心想要娶她過門的,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與父母提,怕因此而連累整個崔府還得罪了安樂侯府,是以只佯作不知安樂侯府或李思瑞的心思。她也早發現了李思瑞與那丫鬟的事,也隱下了不提,你猜是為什麼?」
沈滄眉急的差點跳起來掐死知微:「你還賣什麼關子,趕緊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啊?」
知微與崔綠華相視而笑,仍是知微開口道:「等,綠華需要一個時機。」
知微有些感慨,她原以為自己是個奮不顧身搭救公主的勇士,不想公主自己就很厲害,她心裡清楚明白得很,根本不需要別人搭救!知微說不上心裡是有些失望還是釋然,卻又覺得,本來就該是這樣,常年浸淫在深宅內院的女子,哪個是真正乾淨純澈什麼都不懂的?
沈滄眉懂,崔綠華也懂!在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她們卻有許多這樣那樣的事情要憂慮,也許尊貴如棲桐,也不能例外!
這也許是這個世界,所有女孩子們的悲哀!
沈滄眉終於忍耐不住跳起來掐住知微的脖子,惡狠狠道:「你再賣個關子試試!」
崔綠華捂著嘴笑得不行,沈滄眉手下一點兒不留情,知微漲紅著臉連聲求饒:「放手放手,我說咳咳,其實我也不知道綠華等的時機與我猜測的是否一致。」
「你先說你的!」沈滄眉警告的瞪她一眼,放鬆手上的力道,卻不肯將手收回來。
崔綠華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笑出的淚花,唯恐天下不亂:「是啊,知微,你快說說你怎麼想的?」
知微只好在沈滄眉魔爪的威脅下,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等清月有了身孕,想個法兒讓崔四爺和夫人得知此事,再恩威並施提審一番,道只要她說出那人是誰,便定會為她做主。清月本就一心想攀高枝,她不會不說。如此,面對安樂侯府,崔府拒絕起來便也有了底氣,這麼個醜事安樂侯府自然是要死死捂著,崔府也默契的不再提起。且兩家的婚事本就沒有明面上提起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謂一箭雙鵰,既解決了李思瑞,順便也把清月弄走了。綠華,我猜測的可對?」
崔綠華笑道:「沒有錯,我原是這樣的想的。」
她雖笑著,眼睛裡卻沒有笑意,直直看著知微,嗓音漸低:「你們會不會看不起我?知微,你看,我並不是你以為的什麼都不懂,我也有心計,會使手段……」
「你這是什麼話!」
「我怎麼會看輕你!」
沈滄眉與知微異口同聲道,兩人微愣,而後相視一笑。
知微走近她,輕輕握一握她的手:「相反,我還很慶幸,你雖然身體不好,可卻足以保護好自己。很多事,有心計也好,使手段也罷,只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身不由己!」
她看著崔綠華,忽然便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慨來。
她們都一樣,並非故意要害人,可環境卻逼著她們不得不如此。
不過都是因為,身不由己!
崔綠華緊緊反握住知微的手,眼裡有著感激與被人理解的釋懷與開心。
沈滄眉想了想:「這個計劃好是好,可是仍然有紕漏。你們方才也都說了,李思瑞慣會將自己做的事推到李思淵頭上,若這次他仍是往李思淵頭上推,那清月若也反口死咬著李思淵不放,這事不還是得不到解決麼?」
「捉姦拿雙,那假山後便是他們經常幽會的地方,又偏僻又隱秘,平日裡也不會有人去那裡!」崔綠華漫聲說道。
知微卻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那李思瑞是謹慎之人,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沒人發現他的真面目。那假山被李思淵撞破過一次,他一定會覺得不再安全。綠華,你千萬當心些,可別功虧一簣,反倒讓人將崔府一軍,還道崔府治下不嚴便不好了。」
崔綠華忙點頭稱是,神色凝重,將知微的話默記在心裡。
此話題剛結束,便有個小姑娘端了熱氣騰騰的藥進來,恭敬道:「姑娘,該吃藥了。」
沈滄眉皺眉捏鼻,揮手道:「這是什麼藥,怎麼這樣難聞?」
「良藥苦口,這藥還是李二公子費了很大功夫才尋到的呢。」領著人捧了幾壇百果釀進來的清月搶著道。
沈滄眉冷笑一聲,忍不住張口便要諷刺,知微拿眼橫她一眼,她便悻悻的將話憋了回去,只冷冷一哼,撇過頭去。
清月將手裡酒罈放下,利落的接過小丫鬟手裡的藥碗,面無表情的對知微道:「孔姑娘,請您讓一讓,奴婢要伺候我家姑娘喝藥了。」
知微卻並不動,只伸手道:「我來吧。」
清月不肯,微一側身,防備的看著她:「這怎麼使得?孔姑娘是府裡貴客,怎能讓貴客做奴婢份內的事?」
「不妨,以前我娘臥病在床時,也都是我在旁伺候的。」知微也堅持著不肯收回手,「你家姑娘寬厚,也不鬧那些個虛禮,給我吧,涼了便不好了。」
沈滄眉直接又發了火:「知微讓你給你便給,嗦個什麼勁兒!」
清月嚇得一個瑟縮,只得不情不願的將藥碗遞給知微。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知微,彷彿很是緊張。
知微瞧了眼黃濁苦澀的湯藥,用勺子攪了兩下:「還很燙。」
崔綠華溫柔道:「那便涼一涼吧!」
清月急忙道:「姑娘,二公子說了,這藥要趁熱喝才有效的。」
「既然如此,那便趁熱喝了吧!」知微笑著道,舀了勺藥水遞往崔綠華唇邊,綠華配合的張口喝了,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知微眼角一掃,便見那清月悄悄地鬆了口氣。
沈滄眉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這裡沒你的事了,趕緊下去吧,沒得杵這兒礙了我的眼!」
清月雖不願,可在沈滄眉嚴厲不耐的注視下,只得應了聲,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崔綠華便吐出口裡含著的藥汁,對知微指了指關的緊實的窗,知微會意,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探頭張望了下,見窗下頭一叢櫻草開的正艷,那處土壤比別處的格外潮濕一些。知微心裡瞭然,將手中的碗一傾,苦澀的藥汁便盡數被土壤吸收了。
沈滄眉又大吃一驚,倒抽一口冷氣,低聲道:「不會吧,他連這藥也敢動手腳!」
知微擺擺手:「藥倒是沒問題,只是多加了一味酸棗仁。」見沈滄眉急急要發問,知微擺擺手阻止她,繼續道:「酸棗仁補中益肝,堅筋骨,還有寧心安神之功效。只是這酸棗仁還有一個作用」
「是催眠吧?」崔綠華詢問道。
「沒錯,這碗藥裡,酸棗仁的劑量可不小,顯然有人希望你睡上一覺,方便他們做些什麼事。」知微笑瞇瞇的說道。
崔綠華無可奈何道:「只好如人所願!」
知微笑道:「綠華喝了藥睡著了,可能要多休息,滄眉,我們也只好改日再來打擾了!」
在崔綠華這兒耽擱的也夠久了,正好孔詩喬使人來問她什麼時候回府,知微便抱了兩小壇百果釀,與沈滄眉道別後,在花園裡尋了孔詩喬,兩人與崔府裡各位夫人告辭後便離開了。
那崔三夫人真是熱情的叫人受不了,一個勁的拉了知微,囑咐她以後定要再來玩兒,知微連聲應了,這才能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