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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敲山震虎 文 / 未小七

    沈滄眉詢問之時,太后給知微賜了座。!

    聽聞沈滄眉的話,知微膽怯惶恐的抬頭瞧向太后,見太后面上凝重,心下微定,忐忑道:「卓然是近日才接回府裡的,雖然我不太清楚昔年之事,不過母親待我與弟弟卻是極好的,並未虐待過我們。至於娘親突然病逝,父親道是娘親懷著我時被大雪困在府外受了風寒所致,應是與母親無關的……」

    「知微,你也太善良了吧。」沈滄眉打斷她,皺眉不滿的嚷嚷道:「你忘了上回我娘說的話了。我娘可是說了,柳姨素來身體是極好的,況柳姨病逝後,我娘親與當日的喜樂公主連柳姨的屍骨都未瞧見的,誰知柳姨是如何沒了的。姑且不論柳姨究竟是如何沒了的,單單只看那木偶娃娃那一樁你竟還認為你母親對你好麼?你就是這樣單純,人家怎麼說你便怎麼信了,活該被人欺負被人騙呢!」

    知微漲紅了臉,絞著帕子道,「這些都只是外間猜測之詞,母親撥了府裡最好的院子與我住,衣食用度從未有虧待之處。木偶娃娃……那件事大約也只是母親心疼妹妹,亂了陣腳才會被那道長鑽了空子。滄眉,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不願意用這等猜度之心來對待母親以及府裡的人。」

    沈滄眉氣呼呼的瞪她一眼,別過頭去:「哼,我這也是提醒你,為了你好。落在你眼裡,倒成了我是個搬弄是非的小人了。隨便你吧,我以為才不要管你了!」

    知微苦著臉望向她:「滄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皇后笑著斥責沈滄眉道:「恁的沒規矩,太后跟前呢,也使你那小性子,也不怕人笑話了去。你這急躁的性子啊,也該磨一磨了。」

    太后笑道:「她這性子都是她爹娘慣出來的,她父母覺得好便成了,哀家瞧著,也總比那些個使心作的好。」卻又若有所思的停了一停,歎道:「只是姑娘家時這性子倒也是好的,這以後……皇后說的沒錯,是該磨一磨了。」

    沈滄眉的小臉一下子便垮了下來,不依道:「太后,您都不疼我了。最近娘親身子不好,府裡的事兒一股腦兒全落在我身上了,可辛苦了呢,您竟還想要磨我,我真是太可憐也沒有了。」

    「這猴孩子!」皇后也被她惹得笑出聲來,卻又正了臉色,道:「你娘親正在病中,你爹又遠在邊疆,國公府那樣大一個府邸,總歸需要人做主的。你是嫡長女,又沒有兄弟幫襯,你不學著做事,倒要推給誰去做。」

    太后也笑道:「皇后說的沒錯,你父母從前事事都由著你,放任你,養成你這麼個驕縱的性子來,不磨上一磨,日後怕都沒人敢上國公府說親了。」

    「太后。」沈滄眉羞紅了臉,飛快的瞟一眼雲錦亭,頓足道:「人家還小呢。」

    「也不小了。」太后舒展眉心笑道,「還有一年便及笄了,好些事都該準備了,也不知你娘親平日裡可有為你留意?」

    皇后亦笑道:「母后,您瞧滄眉兒,這是害羞了呢。她這事兒倒也不急,別說秦妹妹了,便是母后您也不會讓這猴孩子吃了虧。我素日裡倒是留心了幾家,不過也要等秦妹妹身子好了進宮來再與她細細商量著,總不能叫這猴孩子嫁個不順她心的。」

    「皇后娘娘,連您也取笑我。」沈滄眉羞極,她再灑脫到底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兒家,這等婚嫁之事自然是說不得,何況還是當著自己心儀之人的面,「今兒是太后要見知微呢,便是論及婚嫁也該是她才對。皇后娘娘,您給留心的是哪幾家呢,人品可配得上知微不?」

    知微正津津有味的看熱鬧呢,不想沈滄眉一下子就把火燒到她身上來了,忙苦著臉道:「滄眉,你便不要捉弄我了吧。」

    棲桐見雲錦亭神色微變,笑道:「滄眉,你搗什麼亂呢,知微還小著呢。再說,這幾家都是母后給你瞧著的,等知微到了年紀,母后再給知微留意著便行了。」

    知微心裡真是叫苦不迭,三個女人一台戲啊,只是今兒這戲是不是離主題太遠了啊,不是在說她被虐待麼,怎麼一下子就到了婚嫁上頭了?要不要這樣跳躍啊!皇太后您老人家好歹也靠譜一點啊!皇后娘娘您也不是媒婆啊!咱們好好說正事成不成啊!

    皇后笑瞇瞇的打量面上羞澀內心咆哮不已的知微,點頭道:「知微丫頭,本宮自也會為她留意著,總要好好尋上一個人品家世樣樣兒都好的才好配呢。母后,您說是吧?」

    還沒完了,皇后娘娘您是做媒上癮了嗎?

    知微含羞的低下頭,吶吶道:「謝皇后娘娘關心,只是知微還小……」

    婚姻這種事兒由不得自己做主,知微自然是知道的。皇后這般放話,就算只是個玩笑話,她若能時常進宮來,與皇后太后都親厚了些,想來徐氏要想在婚姻這件事兒給她使絆子,卻也是行不通的。左右都是別人做主,還不如讓皇后與太后做主呢,就算她們不會真的疼她幾分,至少也不會將她往火坑裡推。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知微若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豈不白活了兩世人。

    太后柔和而憐憫的望著知微,道:「從前不知道便也罷了,如今知道了,怎麼也是要為你考慮的。你是個乖巧的孩子,哀家瞧著你便如瞧見清婉一般。」

    知微福至心靈的領悟了太后未說出口的話,她的語氣溫和憐惜,又多有惆悵,彷彿對於娘親如此年紀輕輕便去了這件事也頗有感觸,甚或覺得若當日她未心軟阻止娘親的下嫁娘親也不會這樣早便離世而隱有些自責。是以,從前未來得及多疼疼娘親,如今連同娘親那一份,也是要多疼疼她的。

    知微覺得自己這番領悟錯不到哪裡去,但到底也不敢打包票。畢竟,太后可不是一般人!

    正領會太后精神的知微又聽太后溫言道:「以後若得空,便與滄眉兒一道進宮來瞧瞧哀家。你們幾個年紀相差不多,倒也能玩到一處去。」

    棲桐機靈道:「知我者,皇祖母也!我也正想與知微好好結交一番呢,您總嫌我女紅不好,今兒有知微在,正好能好好指點我。知微,走,到我宮裡坐坐去。」

    太后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道:「知微丫頭是個老實的,你身為公主,可不准欺負她。去吧,就知道你這小猴兒也是坐不住的,拘著你們陪了這大半日,早不耐煩了吧。」

    棲桐忙笑著道:「哪兒能啊,太醫吩咐皇祖母要多休息的,我是瞧著您說了這麼久的話,擔心累著您嘛。」

    太后聞言笑的合不攏嘴,道:「就你這嘴兒是塗了蜜的,趕緊走吧走吧,別礙了哀家休息。」

    棲桐便是一笑,拉了知微的手,知微忙站了起來,對太后與皇后分別又福了福身,便與沈滄眉隨著棲桐離開壽康宮,向棲桐的瑤華宮而去。雲錦亭自是不方便跟來的,待知微她們走遠了,才起身告辭。

    「母后,您看」待到殿中只剩下皇后與太后二人,皇后這才恭敬的詢問道。

    太后直起身子,笑道:「是個有心眼兒的,倒也不壞。也是個可憐的,在府裡頭想來也是被欺負的狠了,才會跑到哀家跟前來告狀。」

    景姑姑點燃了一圈檀香,靜默的香氣裊裊從鶴瓷九轉頂爐中緩緩冒起。太后瞧著她笑道:「方纔你也同那丫頭說了話了?」

    景姑姑欠一欠身,回話道:「奴婢方才同孔姑娘說了幾句話,孔姑娘小小年紀,又是頭一回進宮來,倒也能瞧出有些緊張,卻不驕不躁,是個知進退的。」

    太后淡淡一笑,「你瞧人的眼光向來都很準。若今日她與滄眉兒那一唱一和說的事兒都是真的」

    太后頓住,沉默了下來,平心靜氣的看向皇后。

    皇后忙道:「說到底是孔府的家事,若是母后要插手,那必然要牽涉到徐大人,徐大人是兩朝元老,牽涉到朝中大臣,怕也不太好。只是那徐氏若真如傳言所說,與那孔大人私相授受暗結珠胎,又不容姨娘甚至姨娘所出的孩兒,失了婦德,母后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太后點頭,沉聲道。

    皇后這番話,正是說中了太后此時的心思。正是因為那是孔府的家事,是以太后容得她們把話題扯到天邊去,並對先前所聽到的持保留態度。但她最是厭惡已婚男女暗渡陳倉私相授受,因而也做不到全然不理。更何況,柳清婉在宮裡伴讀那兩年,太后倒也是真心疼惜她的。

    皇后想了想,苦惱道:「臣妾也不知道,這事兒還要母后做主才成。」

    太后微一沉思,聲音柔和,目光卻是凌厲:「敲山震虎!」

    皇后琢磨了一陣,豁然開朗,笑道:「到底還是母后厲害,臣妾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法子來呢。」

    太后微笑著接過景姑姑遞過的茶杯,笑道:「這便去傳了那太醫過來吧,徐大人如今真是威風啊,這手連太醫院都能伸進去,倒叫哀家小瞧了他!」

    皇后喚了身邊伺候的文姑姑去太醫院找人,笑道:「徐大人為官多年,門生眾多,又得皇上重用,言行舉止有偏頗倒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你那父親倒也是個人才,偏為人固執古板,不懂變通,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你得空了,也與他說道說道。若你父親於人情世故上處的好了,朝中又怎會出現徐槐柏一人獨大的局面?哀家也知道這些年你父族被徐槐柏打壓的厲害,你心裡有氣哀家也能理解,但你始終要切記,後宮不得干政!」

    「臣妾謹記母后的教誨!」皇后心下一凜,忙起身道。

    她雖貴為皇后,然而朝堂之上,父親兄弟卻生生的被徐槐柏壓了一頭,最小的弟弟前不久還專門跑來哭訴了一場。小弟與她一母同胞,又是母親好不容易得來的,她未進宮前,小弟最黏的人便是她。她便是再與世無爭,卻也受不了小弟受委屈。想著能不能在這次藉著孔府的家務事挫挫徐槐柏的銳氣,這心思才一起,便讓太后看出了端倪來。也只好打住念頭,不敢再想。

    瑤華宮。

    棲桐吩咐宮女上了茶水點心,便與知微以及沈滄眉一起歪在軟榻上說起話來。

    知微回想見到太后的整個過程,微微蹙眉,不安道:「棲桐,太后會不會不喜歡我啊?」

    「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太后要是不喜歡你,哪裡會同你說說那樣久的話?」殿中宮女太監都被揮退下去,沈滄眉抱著一碟芙蓉糕在懷裡,邊吃邊說道。

    她常年來棲桐宮中,自在的跟進了自個兒家門一樣。棲桐白她一眼道:「吃東西便別說話。」

    不看沈滄眉笑嘻嘻的鬼臉樣兒,笑著看向知微:「滄眉說的沒錯,皇祖母挺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讓母后留意你的婚事。你且放心吧,雖然今兒皇祖母沒表態,但定然不會沒有動作的。」

    知微一愣:「你的意思是,太后不會對我袖手旁觀?」

    「我瞭解皇祖母,她最容不得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結。」棲桐眸光一晃,原本清透的眼眸彷彿混進了什麼東西,「若徐氏與你父親的事是真的,皇祖母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即便皇祖母什麼都不做,今日你自宮中回去,徐氏也會忌憚著你,這當頭也不敢再對你做出什麼來。」

    知微聽棲桐這般分析,倒也安心了些,只棲桐那個短暫變化的眼神卻讓她有些捉摸不透。琢磨不來便也很快放開了,反正知道棲桐不會害她這件事就行了。遂笑道:「最近她也沒空找我茬兒,光府裡的事兒便足以令她頭痛了。」

    沈滄眉聽的好奇,忙嚥下嘴裡的糕點,拉著她興奮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快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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