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舖的位置離侍郎府並不遠,貴婦便棄了轎子,拉著知微往侍郎府走。
其他貴婦雖則有些遲疑,但女人愛八卦的天性無論在哪裡,都是存在並且澎湃的。因此,她們雖不敢明目張膽的跟著看熱鬧,但也遠遠的綴在身後。
眼看侍郎府近在眼前,只要橫穿過街道就行了。
知微與小丫鬟,一邊一個扶著貴婦準備穿過街道。
卻猛地傳來一陣騷亂,陣陣馬蹄聲漸行漸近,驚的街道上百姓與攤販紛紛躲避,尖叫連連。貴婦被人擠的差點摔倒,知微機靈的護著她,才沒讓她顯出狼狽來。
雖是如此,貴婦的臉色也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了。
幾匹高大駿馬嘶鳴著飛馳而來,馬蹄重重踏在街道上,肆無忌憚的揚起塵土來,一陣風似的擦著知微飛馳而過。
彷彿是四處逃竄的人群取悅了領頭那人,他愈發用力的抽打身下馬匹,如入無人之境般在鬧市疾馳,不時發出放肆張揚的大笑。
馬匹狂奔而過,原本整齊有序的街道猶如狂風過境,綢緞布帛遍地,雞蛋水果亂飛。路人怨聲載道,卻又無可奈何。
知微只來得及看見一個策馬奔騰的背影,穿了一件極為騷包的紫色燙金錦袍,漂亮的黑髮跟他主人一樣放肆張揚的飛舞,未束髮,應是不到弱冠的年紀。背影倒是瀟灑好看的很。
只是,在人來人往的繁華京道打馬狂奔,這行為是被允許的嗎?
知微還沒回過神來,遠遠綴著的貴婦便不安的圍了上來,紛紛關切的詢問起來。
「姐姐。」那凌夫人更是跑在前頭,撞開了知微,十分焦急的道:「你還好嗎?沒傷著吧?」
貴婦秀麗的臉龐有些微蒼白,顯是被驚嚇的不輕,眉頭微皺,似厭惡的揮開那凌夫人的手,「我無礙。知微,你來扶著我。」
凌夫人面皮一僵,垂頭默默地退到一邊。
知微斂了心神,連忙走到貴婦身邊,與她的丫鬟一左一右扶住她。
「剛才那是誰家的?朝廷不是明文規定過,不得在鬧市打馬狂奔驚擾百姓麼。」
「還能是誰?除了安樂侯家的大公子,還有誰敢這般放肆,不將朝廷律令放在眼裡。」
「前段時間,芳華院的花魁死了,聽說就是那大公子的手筆。」
「何止一個花魁,這兩年他弄死的人還少了?聽說朝廷官員上了折子痛斥他的所作所為,但還是被皇上壓下了。」
「唉,別說了,被人聽見就不好了。」
知微還想繼續聽她們八卦,誰料她們警惕的四下張望後,便果斷的結束了話題。
有驚無險的來到侍郎府門前,侍郎府修建的很是氣派,門前兩座石獅子威武的齜牙咧齒,連守門的小廝都雄赳赳氣昂昂。
貴婦給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便極有眼色的連忙上前,與小廝交涉起來。
「煩請通傳一聲,我家夫人要見徐夫人。」
那小廝也是十分機靈,只瞧一眼貴婦的服飾姿態,便連忙諂笑著恭恭敬敬的道:「不知夫人貴姓?」
「我家夫人的姓也是你能打聽的?還不快去通傳!」小丫鬟眼一瞪,臉一下子沉了下去。
「請夫人稍候,小的立刻為您通傳。」那小廝不敢再問,陪著笑麻溜兒的前去通傳了。
知微瞧著,很是唏噓。今日如果她單槍匹馬的前來,只怕連守門的小廝都不會將她放在眼裡。
這權勢地位,不管放在哪兒都好用!
沒多久,侍郎府大門被打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出來。
被簇擁著的女人,上身一件玫瑰紫緞子水紅衣裳,繡了繁密的花紋,衣襟上皆鑲真珠翠領,外罩金邊滾雪細紗裙衣,下套粉霞錦綬藕絲緞裙,整個人如一枝笑迎春風的艷艷碧桃,迎春髻上一支金絲八寶攢珠釵閃耀奪目,另點綴珠翠無數,一團珠光寶氣。
二十五六的模樣,十分嬌艷,但瞧著卻並不顯得輕浮。
她近旁的那人,正是先前說要去回稟老太太的那位嬤嬤。
那嬤嬤也瞧見了知微,目光一閃,連忙悄聲附在那美婦耳邊說了幾句。
知微挺直單薄的背脊,微微昂首,嘴角微揚,噙著淡淡的得體的微笑。
嬤嬤在徐氏耳邊說完話後,徐氏臉色飛快的變了變,眉頭一跳,視線落在知微身上,目光鋒利像是刀刃。
但只一瞬,她就收回了視線,笑容滿面的迎向貴婦,屈膝行禮,體態盈盈,道:「妾身見過秦夫人,沒想到秦夫人會大駕光臨,怠慢之處,還請夫人原諒。」
原來這位夫人姓秦,京城裡頭姓秦的達官貴人,據她所知並不多。這位夫人派頭很足,知微一驚,心裡更是一突,難道會是鎮國公府裡的那位夫人?
她姓秦,穿千金難買的綾紗裙,眾人對她的態度都恭敬有加,連徐氏見了都要行禮。據她所知,徐氏可是皇上欽賜的七品敕命夫人,雖沒有實權,但也是跟孔紹卿一樣享朝廷俸祿的,比尋常沒受封的官家夫人,要威風的多。
知微覺得有些凌亂,當然現在是她的關鍵時刻,別的事情還是先放一邊比較好。遂打起精神,緊緊地盯著徐氏。
「徐夫人不必多禮。」秦夫人淡淡說道:「我今日只是湊巧路過,沒投拜帖就這樣過來,勞累徐夫人這樣興師動眾,我心裡極為過意不去。」
「秦夫人言重了,您這樣的貴客,平日裡便是請也請不來的。秦夫人,請裡邊說話。」徐氏能獨掌孔府大權,平時更是少不了跟京中貴婦交往,沒有圓滑的交際手腕,那肯定是不行的。
「徐夫人,先不急。」那秦夫人卻輕輕的抬了下手,紋絲不動的站在原處。「知微,來,這位就是孔侍郎的夫人,不管你出身如何,理應喚她一聲母親。」
秦夫人語氣輕和,卻行事果決。完全不給徐氏任何機會,就在這府門口,當著來往路人以及府裡眾人的面,就這樣落實知微的身份。
知微順從乖巧的上前一步,微垂頭,彷彿很是緊張的模樣。規規矩矩的福了一禮,輕聲喊道:「知微給母親請安。」
眼尾掃到徐氏驟然變白的臉色,心裡十分痛快!
對秦夫人也就更感激了,本是陌路人,她卻連過往問也不問,便對她伸出了援手。也許這於她自己而言,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對知微來說,卻無疑是幫她解決了天大的麻煩!
徐氏很快緩過神來,眼裡閃過一抹厲色。側身避開了知微的行禮,徐徐笑道:「姑娘快快請起,我可擔不起姑娘的禮。秦夫人,妾身斗膽請問,這其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位姑娘妾身並不認得,老爺膝下子嗣只得小女孔詩喬一個。老爺為人正派,因府中子嗣單薄的事情,妾身也曾張羅過為老爺娶幾房小妾好為老爺延綿香火。但都被老爺所呵斥,府中直到現在,也只得兩位姨娘。妾身可以肯定,老爺斷不會在外面養著外室,這位姑娘到底是何來歷?秦夫人,您心腸好,可這個世道,太多居心叵測的人了。」
知微在心裡冷笑,這徐氏看來是打算死不承認了,居然口口聲聲污蔑她是騙子!
秦夫人自然也看出了徐氏的打算,卻也不惱,只淡淡的瞥一眼知微:「知微啊,徐夫人擔心你是騙子,這可如何是好?你可有什麼信物,證明自己的身份。如果沒有,冒充朝廷官員家眷,可不是什麼小罪,你可得想清楚了。」
「回夫人話,夫人與母親久居京中,不知你們可曾聽過柳清婉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