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胡大終於可以看到光明時,發現自己再次置身於某處地下密室之中。
沒有窗戶、沒有風、沒有什麼其他的聲響,入眼之中只有一盞昏黃的油燈,一種帶著霉哄哄的氣味,還有一扇似乎永遠也不會打開的鐵門。
胡大最近一段時間都藏身在地下,所以對於這種環境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以前他會覺得躲在地下隱蔽安全,可如今被人捆著手腳、口中塞上布團丟在冷冰冰的地窖中時,他卻分明感覺到了一種壓抑和窒息。
久做人上人,忽成籠中囚。這種巨大的落差,就算是換成別人,此時也無法淡定自處吧?
因為地下密室之中整日昏暗,胡大又被人踢昏死過去一回,所以此時早已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反正自從他被丟進這間密室之後,就再無人前來過問,似乎已經將他遺忘了一般。
周承業當然不會真的忘記了胡大這個屢次給自己帶來麻煩的罪魁禍首,此時他已經處理完了各項雜事,正悠然地坐在周家家主專用的書房內喝著銀耳蓮子羹,聽著張瑝和張琇的當面匯報。
張瑝說道:「二郎交給我們的任務,目前已經基本完成,周府人員為零傷亡,殺死青池幫七人,擒拿兩人,賺得青池幫剩餘幫眾九十五人,目前局面已經完全得到掌控。」
張琇接著說道:「本次行動前後支出黃金二十兩,白銀一千兩。收入的各種金銀細軟價值一千五百二十貫。因為胡大是極端重要目標,所以被抓之後一直被關押在地下,目前尚未對其採取任何手段進行問詢,一切等二郎做主。」
「嗯。你們這次做的非常好!不僅計劃詳細周密,而且相互之間的配合也日漸嫻熟,可以說完全超乎了我的預期,此次行動可以得到優秀的評定!」
周承業的肯定,讓張家兄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先不急於審問胡大,將這貨在地窖裡面好好地悶上幾天,每天適當給他一些飲水和食物,不要悶死了。你們先幫著王成徹底將青池幫消化整合。順便從側面詳細地瞭解胡大的過往經歷,等到正式詢問他的時候,盡量做到直擊要害,不要讓他有哪怕一絲的僥倖心理!我需要知道胡大能夠交待出來的一切訊息。越詳細越好!」
「二郎,你不親自審問胡大麼?」張琇有些不解地問道。
「是啊,你不是對這貨恨的咬牙切齒麼?能夠親手收拾他,一定會給你解悶的!」張瑝一臉壞笑地說道。
「一邊呆著去!」週二翻個白眼,解釋說道:「我恨胡大不假。如今被我搞的如此淒慘的胡大難道就不恨我麼?有句話叫做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胡大見了我,肯定會激起心中的戾氣,原本堅持不下來的刑訊。說不定咬牙就會挺了過去,所以我才不會給他當面罵我的機會。」
張家兄弟於是又學到了一點技巧。那就是任何時候都不給對手恨你的機會。
「這次還是我們倆負責審訊?」
「你們也不必直接出面,只要將一些刑訊逼供的手段教給青鼠就行。讓青鼠來詢問胡大,肯定比咱們都容易。畢竟他們一起混過好幾年,相互之間很熟悉,不用繞來繞去的浪費時間。」
「可是,萬一青鼠與胡大還有舊誼,他們在談話之間暗中傳遞什麼訊息,故意隱藏或者提供錯誤的情報給我們,豈不是很危險?」張琇有些擔心地問道。
「呵呵,我只是說你們不要直接出面,又沒說不讓你們參與問詢。既然已經啟用了青鼠,正好借這個機會考驗一下他,如果你們不能從他倆之間的對話中聽出個子丑寅卯來,只能怪你們本領沒有學到家!」
兄弟兩個於是聽懂了週二的話,心裡盤算著如何既教會青鼠問詢的手段,又不能全教給青鼠,以免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周承業最後問道:「黃城雙雄那邊有什麼動靜?」
「馮雲的傷勢基本已經好轉,他前幾日過來與馮全見了一面。當時我們把馮全從地窖裡面放了出來,在一間廂房內給他們擺了一桌酒席,由何福生、馬慶兩人作陪,孫澤和徐烽則帶人在房外設伏,防止二人走脫。」
「兄弟二人抱頭痛哭一場之後,說了不少話,最終同意按照二郎的說法,將家小從黃城山接到長安來,馮全則代替馮雲前往開封營救師傅的家人。目前,馮全已經離開長安,馮雲則住進了條件最好的那間地下密室,情緒倒是十分穩定,成天拽著府中護衛陪他打紙牌,看樣子倒是樂在其中。」
「嗯,這就好。等馮全將他們的家小送到長安之後,你們記得安排人去尋找一處合適的院落將她們安置下來,每月及時派人送去足量的柴米油鹽,不要讓她們明顯感覺到是被軟禁在長安。」
「你們兄弟兩個要記住,做人做事講究謀略不假,但切莫真的不通人性、不講人情,沒有了人味。馮氏兄弟既然履行了他們的諾言,我們就不能失信於人。雖然我們是在利用他們,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給對方保留一份自尊和希望,絕對要比那種不停地威逼恐嚇效果更加。」
張家兄弟於是又將周承業這番話記在心中,他們之所以能夠迅速成長,便是在這種看似平淡的對話中得到了許多難得的人生經驗和感悟。
因為延祚裡那邊即將開張,周承業在府中停留沒有多久,便離開而去。
如今崔宜民已經聽到了一些不好的風聲,正在為如何保住頭上的烏紗帽而四處奔走;雲夢居何玉襄等人則被四季緣的突然爆發徹底迷惑了眼光,盤算著如何依托四季緣抵禦承恩樓的西進;鬣狗羅希奭則被周承業的強烈警告震懾的暫時藏起了行蹤,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成為長安府衙登記在冊的失蹤人口中的一員。
當周承業趕到延祚裡即將開張的承恩樓分店時,正巧看到博藝軒的崔老掌櫃帶著幾個徒弟日夜趕工,完成了「延祚承恩樓」的金字招牌,陳貴雲和一幫店中的夥計正圍在招牌四周觀賞,不時有人口中嘖嘖稱讚。
「這個招牌看著好威風啊!」
「那還用說,這是大唐天子親筆御賜的店名,放眼長安城,還有哪家酒樓能得此殊榮!」
「只要將這塊金字招牌往樓外顯赫的位置一掛,只怕老掌櫃就可以坐等收錢了!」
「嘻嘻,換作是我當掌櫃,直接在店門口放上一個大鬥,想進咱家店裡的客人,先用金銀將大斗填滿才行!」
「哈……哈,要照你這麼說,老掌櫃豈不是成了只認錢不認人的老摳了?」
正當眾人嬉鬧之時,周承業走進了店中。
「崔掌櫃的的手藝果然不同凡響,這塊招牌也只能由博藝軒才做出這等效果來!」周承業站在外圍,跟著眾人一起誇讚崔掌櫃的手藝。
「二郎來啦!」眾人聽到周承業的聲音,紛紛讓開道路,將目光轉投到週二的身上,似乎他比這塊金字招牌更加吸引人。
說起來,在承恩樓店中,週二的影響力還真的比皇帝親賜的金字招牌更大。且不說兩塊御筆親賜的招牌是因為他而得來,僅僅樓內這一多半的孩童,可都是他掏錢從人牙子手裡買回來的,而剩下一些幫忙的大人,還都是周府的護衛。
皇帝的御筆雖然好看,可在孩子和護衛們眼中那也比不上週二的笑容好看。只要週二開開心心地笑著,那大夥兒就會覺得心情舒暢,幹什麼都有勁兒。要是哪天週二黑著臉,大家就會忐忑不安,擔心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沒有做好而惹得主人生氣。
在大家的眼中,週二便是他們的天和地,至於大唐皇帝陛下,距離遠了去,不知道隔著多少層呢。
「家公,一切準備就緒了?」週二開口問道。
「嗯,都已經準備齊全,只等三日後貴賓到齊,便可開門營業!」
「好!到時候我們一定要給長安百姓一個驚喜!」
「呵呵,二郎只要這麼說了,那一定是個大大的驚喜!」
那麼週二口中所謂的驚喜,到底指的是什麼呢?卻是他費了不少功夫,特意從外地請到長安來的兩位足以光耀千秋萬代的超級牛人!
週二在忙著張羅延祚裡這邊開業的事情,張家兄弟卻已經悄悄將青鼠揪回了周府。
青鼠這位新任的青池幫副幫主,正準備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結果被王成一道命令趕回了永平裡,肚子裡頭的憋屈可想而知。不過當他看到張瑝和張琇一臉壞笑地看著自己時,一句牢騷話也說不出來。
青鼠可是知道面前這兩個朝自己微笑著的小惡魔有多麼的可怕。
「不知兩位小哥將我喊回來有何要事?」青鼠有些緊張地問道。
張瑝和張琇心裡一陣偷著樂,於是說道:「唔,按照二郎的吩咐,這次請你回來,卻是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做!只要你把這件事情辦漂亮了,兄弟們保你吃香喝辣的再不用愁!」
隨後,青鼠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聽完了張家兄弟給他分配的任務,然後臉上露出了幾分期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