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周承業說的那樣,周家如今全力支持和幫助張九齡,其實就是在幫助周家自己。周子諒雖然對周承業提出的政治實用主義無法全部接受,但他卻毫不猶豫、毫不掩飾地將小兒子說過的話帶給了張九齡。
張九齡的政治智慧和政治經驗自然要比周子諒高出許多,他在聽了周承業的建議之後,面無表情地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二郎分析的不錯,如今的聖上,已經與二十年前那個年輕天子大不相同了。是我習慣了從前的君臣相處之道,卻忘記了變通和迂迴,搞得如今與聖上漸行漸遠。唉……,皇帝只有一位,如果做臣下的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和支持,只怕最終的結果就是人亡政息,到了最後除了留個好名聲,天下百姓又能得到什麼實惠呢?」
周子諒聽了張九齡的這番感慨,覺得心情有些沉重,他輕聲問道:「那麼,九齡公會怎樣準備千秋節的賀禮?」
張九齡露出了豁達的笑容,斬釘截鐵地說道:「呵呵,難得二郎如此為我思慮謀劃。就算只為二郎一人,這次我說什麼也要把這張老臉丟到一邊去,好好地討一回聖顏大悅!」
周子諒聞聽此言之後臉色大變,急忙擺手說道:「我家那個混賬小子哪裡值得九齡公如此違背本心,還請三思呀!」
張九齡搖搖頭,有些鬱悶地說道:「你家那個可不是什麼混賬,而是我此生唯一僅見的妖孽!存誠不妨往後再看,他日將李林甫玩弄於掌股之間的人,必定是你家的二郎!」
「如果他真成了李林甫那樣的權奸,只要到時候我尚有一口氣在,第一個便饒不了他!」周子諒狠狠地說道。
「惡人尚需惡人磨,更何況你家二郎可是一個用閻王手段行菩薩之事的大善人,大唐有了他,將來還不一定會有多麼的熱鬧呢!」
「既然九齡公同意如此行事,那麼這幾日還請專心書寫那本《千秋興盛語錄》,至於準備千秋鏡這種小事,便交給我家那個小混賬去忙碌!」
「哈哈哈,你家那個小混賬,這次說不定就連送給聖上的千秋鏡也會令人大吃一驚!」
張九齡這邊同意了周承業的建議,從皇家檔案庫內調來專門記載皇帝起居的文獻,將李隆基從登基以來說過的話語和做出的批示統統翻出來,從中找出一些對於治理國家具有指導意義的語句,然後逐一進行潤色,認真註明當時皇帝說這些話的背景以及說完這些話之後達到的效果。
張九齡這麼用心的整理一遍之後,結果發現李隆基在治理國家方面確實提出了不少好主意,比之太宗的貞觀之治來,竟然是毫不遜色。這樣一來,他對於李隆基的認識又深入和全面了一些,這對於他今後揣摩皇帝的心思變化,絕對有著潛移默化的作用。
張九齡在府中閉門謝客專心著書,一心想讓張九齡在今年千秋節上大出風頭的周承業也沒有閒著,他正在進行著一項很危險的實驗和發明製作。
唐代的時候,人們用來照面的還是銅鏡,這種鏡子因為材質的關係,始終無法做到後世玻璃鏡那般纖毫畢現、明亮逼真。穿越者周承業曾經在書中看到過後世的威尼斯工匠如何採用水銀與錫箔製作玻璃鏡的內容,所以他打算親自動手製作一面早期玻璃鏡來。
這個想法很有新意,但真正動起手來,卻是十分困難。
首先,周承業花費了一大筆錢,從西市胡商那裡購買來了幾塊透明度和色澤度都比較好的玻璃。可別小看了這時候的玻璃價格,它可比同等重量的黃金還要值錢,幾塊玻璃便讓周承業花了四百貫錢!
接著,周承業四處找人幫忙,終於找來了一批密封存放的水銀和一些錫箔。水銀這玩意在秦始皇為自己造陵墓時便被大量使用,所以在唐代想要尋找到並非難事。錫也屬於常見的金屬,早在青銅時代人們就學會了開採和使用這種物質,周朝的時候,錫制的容器便已司空見慣。
準備好了所需的材料之後,周承業又廢了一番力氣,給自己製作了幾個外觀酷似豬鼻一般的面罩,然後專門在西市的宅院之中開闢出一間房屋作為實驗室。
到了實際製作的階段,周承業早早地便將楊玉瑤打發到了楊玄珪家中去,就連成義和念奴也跟著楊玉瑤一起走,整個院落就剩下四名崑崙奴守衛。
水銀這玩意可不是好玩的,一旦形成水銀蒸汽,那可是劇毒無比的重金屬!
也算是天祐周承業,又或者因為是他前期的準備工作實在做到了位,總之用水銀和錫箔製作玻璃鏡的過程十分順利,周承業在使用第一塊玻璃時,便製作出了一面比起銅鏡來強了許多的鏡子。
隨著經驗的積累和手法的熟練,到了最後一塊玻璃,也就是第四塊玻璃時,周承業終於製作出了一塊看上去沒有任何瑕疵的完美鏡面。
周承業強忍著心中的激動,轉身退出「實驗室」,然後跑到院中一處通風的地方,將臉上的豬鼻子狠狠地一把扯了下來,然後仰頭放聲大笑!
「哈哈哈,老子終於造出了玻璃鏡子!嘿嘿嘿,金山銀山要來啦!歐也歐也,老子就是天下無敵!」
激動夠了之後,周承業立即給四塊鏡子上沾有反光層的那一面均勻地塗抹上一層紅底漆,確保已經鍍上去的金屬反光層不會脫落。隨後周承業用尺子量出這幾塊玻璃的長寬,然後去了一趟銅器店和銀器店,讓店中的工匠按照他畫出來的圖形製作了四件形態各異的以銅打底,外框包銀的鏡架。
周承業帶著這四具鏡架返回住處,然後將已經晾乾的玻璃鏡子輕手輕腳地鑲嵌上去,於是四架明光照人的鏡子便最終成型了!
按照周承業的行事風格,除了其中最好的那架鏡子送給張九齡,讓張九齡在千秋節上敬獻給皇帝之外,其餘的三架殘次品,不賣出個兩千貫的天價來,他就不叫周承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