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林建早早起床,剛過7點就跑到了市政府辦公室等李浩上班,五分鐘之後市政府辦公室主任於朝貴來到了單位。看著等在門口的林建笑著說道:「大清早就看到財神爺上門,今天運氣真不賴啊。」
林建苦笑著說道:「我們算哪門子財神,市府大院拆吧拆吧都比我們行資產多。」
於朝貴哈哈一笑說道:「老林別愁,你就快成財神了,今天市長就準備把文件簽了,號召全市的黨員踴躍購買你們的股票。」
兩個人閒聊了一會,七點十五剛過,林建隔著玻璃窗看到掛著粵02—9002牌照的桑塔納駛進了市府大院,三分鐘後市長李浩走進了辦公室。
李浩看到林建略微一愣,笑著說道:「一般早上早早在這等著的都是來要錢的,莫非林行長手頭也不寬裕。」
林建跟著李浩進了辦公室說道:「市長,我不是來要錢的,而是有來送錢的我們不知道該不該收。」
「哦,說說是怎麼回事」李浩興致盎然的問道林建把梁海平要購買55萬股股票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你們內部是什麼意見」李浩沉吟了一會問道「昨天我們開了個民主討論會,單就聯合銀行所面臨的局面和日後發展的狀況來說,我們需要那筆資金。」林建拿出昨天的會議紀要遞了過去。
李浩接過文件仔細的看了一遍,然後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半晌李浩才慢慢的說道:「老林,這件事情市裡暫時是不會批的,先放一放。」
「市長,為什麼?」林建情急之下騰地站了起來。
李浩擺了擺手說道:「老林,稍安毋躁,換成一般企業我現在就可以答覆你可以,可銀行和一般企業不同,普通企業經營不善破產只是很小的局部問題,銀行若是出了問題那將是很大的社會問題,搞不好會影響一個地區人民的安居樂業。」
「若是沒有大股東存在,我相信憑著現在聯合銀行的領導層,會把銀行帶入快速發展的軌道,可是若產生了大股東,按照股份制企業的原則來講,大股東帶有天然的權利,可以影響銀行的領導層和銀行發展方向,這些因素我們都要慎重考慮的。」
「我們既然搞了股份制企業,就得一切都股份制企業的規矩來,這涉及到我黨的執政信用問題,不能有半點含糊。」李浩停頓了一下。
林建急忙說道:「是啊市長,我們搞企業的股份制改革,就是為了激活企業的自主活力,提高企業的競爭力,按照市場規則辦事,大股東也好,小股東也好都是市場經濟下的正常產物。
「我們若是用行政命令禁止大股東的存在,把股權徹底的分散掉,這樣的銀行和四大國有銀行有什麼區別,只不過一個股東是全國人民,一個股東是局部的全國人民,這種股份制改革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只能把聯合銀行變成一個縮小版的四大國行。」
梁遠若是在場,肯定會為林建這番話擊節叫好,梁遠前世的深圳開拓銀行頂峰時號稱百萬股東,正是由於股東極度分散,造成了政府一家獨大,因此深圳開拓銀行的商業風格和四大國有銀行極度相似,人員臃腫,責權不明,效率低下。深開拓在90年代短短的十餘年中居然換了6任行長,第五任行長還因違規貸款被逮進了局子。
不過四大國有銀行有央行的印鈔機支持,業績實在讓人看不過眼了,央行大手一揮成百上千億的資金一注入,立馬鹹魚翻身。深圳開拓銀行就不成了,受股本所限,深圳開拓銀行是中國16家全國性銀行中自身資產最少,業績最低,也是發展速度最慢的。
深圳開拓銀行上市後之所以能大幅盈利,原因和後世兩桶油差不多,全是憑壟斷罷了。
李浩笑看著林建急匆匆的說了一大堆擺了擺手說道:「老林,我都說了稍安毋躁,等我把話說完嘛。」
「經營銀行不比其他,我們對股東投資的目地、想法和經營能力都要有瞭解,否則大股東接手後胡亂指揮,若是造成了不良影響,那可不是一家企業的事情,對於我們來說小心無大錯。」
「老林你今天去見見認購商,好好聊一聊對認購商做個全面的瞭解,我把這件事情向上級匯報一下。」
林建只能點了點頭,離開了市長辦公室。
李浩看著林建離開了辦公室,掏出一根香煙,靠在寬闊的辦公椅上,狠狠的吸了一口,這件事情的複雜性自己剛才根本就沒和林建細說,對於林建來說只考慮聯合銀行的發展壯大就可以了。自己卻不行。
這三個股東是什麼背景,購買股票的資金來歷是否清白,真實的目的又是什麼,是不是帶有破壞的目的……。改革是改革,該有的警惕性還是需要有的,否則出了岔子很容易被黨內的保守派抓住把柄的。
吸完煙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電話接通之後李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我是深圳李浩,給我接下谷老。」
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被查得底朝天的梁遠,正站在蛇口工業區那塊著名的「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廣告牌下邊,梁遠看著這兩句當年在全國引起無數波瀾的標語感慨萬千,在八、九年前金錢在中國還是一個貶義詞,全體人民都羞於在大庭廣眾之下提起。
不得不說開國的太祖在這方面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偉人對金錢持極度蔑視的態度,常常以自己後半生沒摸過金錢而自豪。上行下效之下,改開之前整個民族對金錢的態度處於一種奇怪的鄙薄狀態,結果改開之後金錢的魔力觸底反彈,整個民族都拜入了金錢教門下。
而公僕們更把偉人不摸錢的愛好發揚光大,東施效顰之下,每年國家在三公方面花費無數,結果造成了公僕們工資基本不動,煙酒基本靠送,住房基本靠貢,老婆基本不用等等怪狀。
梁海平看著梁遠盯著塊廣告看了半天,有些納悶的問道:「小遠,你大清早就出來溜躂,就是為了看這個牌子?」
這個牌子在梁海平眼裡,只是個內容有些新奇的標語宣傳牌罷了,在梁遠眼裡卻是一個時代的象徵。
梁遠嘿嘿一笑也沒回答梁海平的問題說道:「小叔,早上水喝多了,我去那邊的草叢裡方便一下。」87年的蛇口工業區除了廠房就是荒地,和未來深圳頂級居住區的形象差別甚遠。
放水之後的梁遠剛要邁上馬路,覺得腳下一咯,低頭一看一個黑色的錢包安靜地躺在路邊靠近草叢的位置。
梁遠撿起錢包打開看了看,裡邊有二百多塊錢,一張廣州至深圳的火車票,還有一張杭州制氧機械設備廠的介紹信,介紹信上寫著,茲有杭州制氧機械設備廠技術科武安國同志去你部洽談工作事宜,望接待。
梁遠合上錢包,走到梁海平面前得意的晃了晃說道:「小叔,看到沒,這就是我大清早出來的目的。我說昨晚眼皮怎麼跳了一夜呢。」
「我們發財了,二百塊呢,回家的路費有了。」梁遠笑嘻嘻的說道梁海平拍了拍梁遠的脖子,接過錢包翻了翻,拿起那張火車票仔細的看了看說道:「今早六點從廣州始發的火車,剛到深圳不久,這個錢包應該是主人剛剛丟的。」
「小叔,我去那邊的小商店要一個大紙箱,寫上失物招領,你在這等我一會」梁遠指著遠處的一家商店說道。
梁海平點了點頭。
87年,廣州已經有了廢紙箱回收,商店剛剛把紙箱賣掉,梁遠最終花了2元錢,讓商店的店主新拆了一條香煙,梁遠借來原子筆在紙箱背面寫了失物招領四個大字。
回到「時間就是金錢」的標語牌下,梁遠晃了晃手中的紙牌說道:「小叔,我想起來了,昨晚是右眼跳的,今天果然破財了,這東西花了我兩大元。」
梁海平笑著說道:「沒聽老人說麼,吃虧是福,花掉這兩元老天爺早晚會給你補償的。」
兩個人在路旁一邊閒聊著深圳的總總事情,一邊不時的搖晃著手中的紙牌。
半個小時之後,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色半袖的確良襯衫,深棕色長的中年男子氣喘吁吁的從遠方快步走來,一邊走眼睛不時的在路邊巡視著。
梁遠指了指中年男子對梁海平說道:「小叔,這個挺像的,一會你問問。」
梁海平點了點頭,中年男子走近之後,看著梁遠手中的失物招領的紙牌猶疑了一下,然後邁步走過來問道:「同志,您撿到什麼東西了麼?」
梁海平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在這附近撿到了點東西,您要是有東西丟了麻煩您描述一下,免得冒領了。」
「一個黑色的錢包,裡邊有一張車票,二百塊錢……。」中年男子把梁遠撿到錢包裡的東西說得分毫不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