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似乎像是在幾個世紀前就已經開始,但結束卻只用了短短的幾秒鐘。
一拳、一腳、一次詭異的閃避,雙方實力高下立判。
刀是從什麼時候、什麼角度刺入身體,此時此刻已經完全不重要了。羅鄴的殺人技巧幾乎是天衣無縫,苑星美被刺中簡直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樣。
宿命——中刀的瞬間,苑星美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這兩個字來。
作為一個把鮮血和危險當做家常便飯的人來說,最幸福的事情不是長命百歲,而是能死在高手的刀下。這一刀刺來,竟然讓苑星美有種解脫的感覺,就彷彿生活中的一切煩惱和怨恨都被這重重的一刀給斬斷了一樣。
但這只是獵刀刺入一瞬間的感覺,當獵刀從腹部拉出的時候,刀背上的鋸齒豁口和血槽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現在,羅鄴的獵刀仍架在她的脖頸上,冰冷的觸覺讓她的思維重新清醒過來。
苑星美胸口起起伏伏,皙白的手指死死的按住脾臟受損之處,盡量遏制血流的速度。她本以為這是一次輕而易舉的暗殺行動,沒想到李逸風身邊竟然隱藏著一個頂級高手,只用了幾招,就把她這個苦訓了十多年的特種部隊隊員的壽命縮短到了五分鐘。
五分鐘。苑星美淒然一笑——真是厲害。
她意識到自己碰到的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殺手,這名殺手知道該用刀刺人體的哪個部位,才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脾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人體內最柔軟的組織之一,也是出血量最大的組織。人體失血百分之五十就會死亡,刺正脾臟,很可能在幾秒鐘內就因流血過多而導致休克、死亡。在搏鬥中,脾臟甚至比動脈血管還要重要。
大部分在街頭打架的新手往往沒有經驗,根本不明白脾臟的重要性,往往是一言不合就揮著刀子亂捅,原本只是想嚇唬人,並沒有殺人的意思,但偏偏技術不精,失誤刺中了對方的脾臟,導致悲劇發生。而老手就會格外注意這種事情,會拿捏輕重,所以街頭混戰不怕遇到砍掉你手指的敵人,就怕遇到什麼都不懂的新手。
羅鄴刺中她的脾臟,顯然不是什麼「街頭新手」,而是故意為之,他控制力度和角度的程度已經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甚至達到了控制生命時間長短的程度。
他哪裡是什麼殺手,簡直就是死神。
一旦脾臟被刺破又沒有及時止血治療,長則幾天短則幾秒,死亡就會降臨,生命就會停止。
五分鐘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可以讓苑星美死掉,也可以讓她活命,一切都掌握在面前這位年輕而冷酷的死神手中。
很明顯,這五分鐘是審訊時間。苑星美想要活命,就必須在兩分鐘之內拿出讓羅鄴滿意的回答,然後用剩餘的三分多種接受治療,不然的話——
可羅鄴並沒有張口問話,他只是將沾滿鮮血的獵刀緊緊的抵在苑星美的脖頸上。眉宇間透露著隱隱的煞氣,以及微微的驚訝。
這個時候,苑星美已經明白羅鄴心中的困惑了。她開口說道:「我的目標是李逸風,不是你的林宛瑜。」她虛弱的喘了一口氣,脾臟處的鮮血仍控制不住的向外流出。
「解釋一下。」羅鄴聲音安靜的讓人感覺恐懼。他的刀微微放鬆了一下,或者並沒有真正放鬆,而是故意讓苑星美看到活命的希望。
「私人恩怨。」苑星美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她感覺自己離休克已經不遠了。為了刺殺李逸風,她違抗了上級的命令,擅自脫離的隊伍,即使今天能大難不死,將來還要面對「西南獵鷹」特種部隊的審判。
作為國家最優秀的特種部隊,他們絕對不會輕易的姑息她這種違令行為。
她將一生用作賭注,為的就是殺掉李逸風,直到現在鮮血橫流時,她也沒有後悔。想到這裡,她的眼神開始變得堅定起來。「除非我死,不然李逸風一定會被我親手殺掉。」
「你一個人?」羅鄴問道。
苑星美稍稍一怔,隨即意識到羅鄴的擔憂。「是的,那些卡車工人只是來劫財的,跟我無關。」
羅鄴微微的點了點頭,手中的獵刀雖然仍架在苑星美的脖頸上,肌肉卻明顯鬆懈下來。他根本不想捲入李逸風的恩怨之中。他要找的是暗殺林宛瑜的殺手,繼而揪出幕後的黑手,找到絕密資料,完成自己在中情局的任務。至於苑星美要刺殺李逸風的事情與他無關,女人殺男人,無非就是些風花雪月的風流債,雖然從兩人的接觸來看似乎還另有隱情,但羅鄴可沒時間關心那些。
苑星美感覺到羅鄴整個身體都懈怠了下來,心中先是一驚,她很難想像一個死神級別的殺手會露出這樣的破綻。但體內的鮮血正在迅速流失,她來不及想太多,快速的在腦海中演練了一遍攻擊動作,然後立刻抓住機會,一手架開獵刀,同時用滿是鮮血的那只拳頭砸向羅鄴的臉頰。她的動作快准狠,很難想像是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做出來的動作。
但她的體力也僅僅夠維持這一招而已,一招之後,她縱身一躍,直接向著山腳滾去。若是羅鄴緊追不捨,她必死無疑。
羅鄴眼睜睜的望著苑星美消失在黑暗的雪夜中,齜著牙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很疼,但不辛苦。辛苦的是,他必須在明知道可以躲過苑星美攻擊的情況下,強忍著不讓手中的獵刀撕開苑星美的喉嚨——
眼前的虹膜上突然出現馬彼得詢問的文字:「羅哥,維多利亞問,你為什麼要放走那個女人?」
「漂亮唄。」羅鄴壞壞一笑。
話音剛落,一行鮮紅的文字出現在他的虹膜上,羅鄴一猜就是維多利亞親自上陣,維多利亞問:「不要節外生枝!你的身份不能洩露出去,追上去,殺掉她!」
「真是最毒婦人心啊。」羅鄴調侃的搖了搖頭,「我刺中了她的要害,就算不去追她,她也堅持不了多久。」
「對方可是西南獵鷹特種兵部隊!哪怕只有一秒鐘的空隙,她也能支撐的活下來!」維多利亞的字體飛快的出現在羅鄴眼前。
羅鄴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腦袋,「哈,我倒是忘了,你是中情局的人,獵鷹部隊就是你們的死對頭。哈哈。」
停頓了好一會兒,維多利亞的字體才重新出現在羅鄴的眼前。「你是故意的。」
「她突然來了一招猴子偷桃,我也是沒有防備啊。」羅鄴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什麼猴子偷桃!」維多利亞氣憤快速打出一串字,連續發送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抬頭看屏幕時,只看到一片電子雪花。「怎麼回事?!」她朝馬彼得高聲質問道。
馬彼得迅速的的敲打鍵盤,「通訊被強行中斷了。」
「羅鄴摘掉了眼睛?」維多利亞不敢置信的問道。
馬彼得擦了擦鼻尖滲出的汗水,使勁的搖了搖頭,「不是,這是外部原因,所有的通訊線路同時被人切斷了。再牛的黑客,也無法在沒有信號的情況下保持通訊。」
「衛星呢?」維多利亞問:「不是有很多衛星嗎?氣象衛星、科技衛星、軍事衛星不是都可以用嗎?」
馬彼得一臉嚴肅,像是受到了嚴重的侮辱,「我當然知道可以通過衛星建立新的通訊通道,但南山附近有強烈的信號干擾源,不破壞掉干擾源,我就無法恢復通訊。」
維多利亞沉吟了一小會兒,「肯定是那群工人幹的,他們外面也有幫手。」
馬彼得點了點頭,「那現在我們怎麼辦?乾等嗎?」
維多利亞冷冷一笑,「等待可不是我的風格——虎熊!」
虎熊往前站了一步。「小姐,請吩咐。」
「通知中情局亞太分區,」維多利亞一邊朝「巴特雷」重型狙擊槍走去,一邊繼續說道:「讓他們給我準備一架直升機。」
「是。」虎熊微微鞠躬,快速的退出了作戰訓練室。
「維、維多利亞小姐,」馬彼得不安的說道:「現在風雪交加,能見度很低,強行飛行會很危險的。」
維多利亞熟練的將巴特雷狙擊槍分解開,裝到專用的手提箱中,嘴角露出一個輕輕的微笑,「我才是最危險的……」
南山山坡上,羅鄴使勁的眨了幾下眼睛,始終無法恢復跟作戰訓練室的通訊。在野外時,馬彼得的後勤引導起了很大的作用,現在隱形眼鏡除了夜視能力之外,其他的功能全都形同虛設了。
他掏出手機,發現手機的信號也被限制呼叫了。
這時,遠處一枚鮮艷的信號彈突然升空,然後緩緩下落,幾乎映紅了整個南山。緊接著,冰湖篝火營地方向也升起了一枚紅色信號彈,遙相呼應。
羅鄴瞇著眼睛望向夜空,喃喃的說道:「南山莊園,你把富翁和劫匪一起招進來,到底想玩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