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起,刺耳的鈴聲總算是將林宛瑜一直墜落的心重新拉回到現實中來。
「我來接。」楊秋水快步走到電話旁,這是她的工作。
「喂?內務部助理?」楊秋水驚訝的張了張嘴,目光飛快的掠過林宛瑜,「好的,我明白了,一定轉告。」放心電話,她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肯定想像不到——方天鳴住院了。哈,」她笑著說:「那個老傢伙也有今天!」
「住院?」林宛瑜眨了眨眼,這可不是個值得慶幸的消息。「這個時候住院嗎?有沒有說是什麼病?嚴不嚴重?」
如果說鼎新公司是台龐大的機器,方天鳴就是最熟悉這台機器運作的操作手,雖然是個壞操作手,但鼎新離不開他。一旦內務部長的職位空虛,公司內部肯定會在短時間內陷入混亂的,這可是林宛瑜最不想見到的事情——真是好一招以退為進啊。
楊秋水撇了撇嘴,「據說是老胃病又犯了。」
「胃病……」林宛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很早就聽父親說起過,方天鳴有嚴重的胃病,這都是當年跟她父親一起奮鬥時留下的病根。「有沒有說住在哪個醫院?」
「京華人民醫院。」楊秋水回答說。
林宛瑜站起身來,收拾了一下手邊的文件,「羅鄴,陪我去趟醫院,我要請他回來工作……」
「不是吧?」楊秋水訝異的說:「請那個老狐狸回來?」
「沒錯,」林宛瑜說:「他以退為進,我就得步步為營。」
楊秋水聳了聳肩,表示難以理解。
羅鄴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讓老王送你去吧,我早上被吵醒了,正想睡個回籠覺呢。」
「你……」林宛瑜繃緊了嘴唇,「別忘了你是我的保鏢。」
「你又沒有出事。」羅鄴回答說。
這話就像一記捶向內臟的重拳,將林宛瑜鬱積的怒氣全部擠壓了出來。「難道非要等我出事,你才會保護我嗎!?」
她第一次這樣大聲的對一個男人大吼大叫,完全忘記了自己曾接受的淑女教育。吼完之後,她渾身顫抖,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楊秋水識趣的退開,她可不想捲入這場戰爭之中。
羅鄴從沙發上坐起身來,面色平靜的看著林宛瑜。幾秒鐘後,他笑了笑,「你真的有把握接住方天鳴的這一招?」
「有!」林宛瑜故作強硬的說道,而事實上,她毫無頭緒。
「好吧,反正我還從來沒帶女孩去過醫院呢。」羅鄴挑了挑眉毛。
林宛瑜機械的走出辦公桌,身體僵硬的像個木偶一樣。雖然她達成了讓羅鄴陪她去醫院的目的,但八十層樓的高度,此刻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十八層地獄,她該怎麼對付方天鳴的出招呢?
楊秋水亦步亦趨的跟在林宛瑜身後。
「喂,我的車可只能坐下兩個人。」羅鄴目光越過了林宛瑜的肩膀,定格在楊秋水身上。
「沒關係,」林宛瑜輕柔但卻堅決的說道:「秋水會留下來。」
「宛瑜小姐?」楊秋水楞了一下。
林宛瑜轉身對她說道:「總裁辦公室裡不能沒有人,你留下來幫我處理好日常工作,如果有需要的話,就打我手機。」說這句話的語調雖然很柔和,但語調裡已經隱約透露出一位帝國女主人稚嫩的雛形了。
楊秋水急忙點了點頭,「是,我明白了。」她的面容冷靜如常,但尾音裡的一點極輕微的焦躁出賣了她的心情——說到底,她在這場戰爭中也不過只是個配角而已。
「可以走了嗎?」林宛瑜回頭問羅鄴。
羅鄴還是第一次看到林宛瑜如此果決的處理問題,他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那就走吧。」
出了鼎新公司的大門,羅鄴將林宛瑜帶到雷文頓車前。
「比自行車好多了。」林宛瑜評價說:「不過我還是覺得自行車更配你。」
羅鄴拉開車門,笑著說:「怎麼,才一天的功夫,你就學會挖苦人了?」
林宛瑜抿了抿嘴,矮身坐進了雷文頓的副駕駛座位上。拉上車門,綁上安全帶後,她才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之前在辦公室裡,對你的態度不好,對不起。」
「女人嘛,」羅鄴頗為大度的說:「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林宛瑜憂鬱的笑意平添了少許。她知道羅鄴在開玩笑,按理說她應該反駁他,可單獨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卻變得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遲鈍,也更加心不在焉了,更何況,她還要想好怎麼對付方天鳴的請辭。
羅鄴發動引擎,狂牛之心的轟鳴聲將林宛瑜嚇了一跳,她忍不住攥緊了細長的手指。
「你跟楊秋水一樣,第一次都這麼緊張。」羅鄴壞壞的一笑,明明在說第一次坐雷文頓,但話裡的曖昧卻像是在談論少女的初夜一樣。
林宛瑜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強調道:「我和她不一樣。」
羅鄴沒有說什麼,踩下了油門,雷文頓一陣低沉的咆哮,奔向京華人民醫院。
車停穩後,林宛瑜鬆開安全帶,抬起車門,自己走了下去。
羅鄴盯著她,看她走出一步、兩步、三步……林宛瑜果然跟楊秋水不同,在走到第七步的時候,腿彎才開始打軟。
羅鄴合上車門,倚靠在車身上,調笑的問:「你沒事吧?」
林宛瑜只覺得胃內翻江倒海,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耳膜嗡鳴,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打轉,臉色蠟黃,只顧得大口喘氣,根本沒辦法回答羅鄴的問話。
「不行就別硬撐著,你旁邊就是醫院。」羅鄴雙臂交叉,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林宛瑜搖了搖手,「我沒事,馬上就好。」她不想在羅鄴面前表現的很柔弱,不想讓他看輕自己。她強撐著身體,搖搖晃晃的往前走——才剛邁出一步,她的小腿就不聽使喚,整個身體也跟著失去了平衡——
「啊!」
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從她身後扶住她,讓她免於摔倒的尷尬。
是羅鄴。他沒有不管她。她就知道,不管他怎麼對待她,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
「謝謝……」她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來,可是腦袋裡昏昏沉沉,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能軟軟的靠在羅鄴的胸膛上。
他的胸膛堅硬、冰冷,滿是肌肉,像一塊磁鐵一樣。
羅鄴微微的歎了口氣。林宛瑜髮際的香味充斥著他的鼻腔,柔軟的身體也侵佔了他體內所有的神經,以一個職業殺手的角度來看,她的動作笨拙、生硬,毫無美感,可擁她入懷的那一瞬間,他卻有點捨不得放開手。
「我還是扶你到車上坐一會兒吧。」羅鄴重新彈起了車門。
林宛瑜靠在麋鹿真皮的戰鬥機座椅上,口乾舌燥,氣喘吁吁。「我平時不會這樣的,可能、可能是最近壓力比較大。」
「嗯。」羅鄴點了點頭。離開了林宛瑜的身體接觸,他覺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肩頭不由自主的放鬆了少許。
「真糟糕,」林宛瑜歎了口氣,「我是來對付方天鳴的,可我這副病懨懨的狀態,我哪裡有勝算啊。」與方天鳴的每一次交談,都將成為暗中較量的戰役,方天鳴以退為進,她就必須得拿出符合身份的對策來。
「你想怎麼做?」羅鄴問。
林宛瑜歎了口氣,垂下眼皮,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我還沒有想好。」
「人為刀俎,你為魚肉,」羅鄴哈哈大笑:「我看你還是洗乾淨等著宰殺吧。」
「我不是魚肉。」林宛瑜繃緊了下巴,眩暈感從她的身上慢慢消失。
「嗯,你是魚碗。」羅鄴說。
林宛瑜輕咬著嘴唇,「你似乎不想讓我跟方天鳴見面。」
因為你必輸無疑。羅鄴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等等吧,別著急。等該到的人都到齊了,你再挨宰也不遲。」他輕笑著說道。
「等人到齊?你是說還有別人會來嗎?」林宛瑜輕輕拍了下腦門,「哎呀,我真是笨死了,方天鳴處在那樣敏感的位置上,聽到他生病住院的消息,我這個總裁都來看他,其他人肯定也會來看他的。」
這可是個分辨方天鳴派系實力的好機會!林宛瑜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雷文頓靜靜的停泊在原處,注視著路口的車來車往。
「來了。」林宛瑜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少許血色,她指著一對隆隆開過的車隊說道:「這些都是鼎新公司的車,沒想到居然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而且還是在上班時間!」她咬了咬牙,準備抬起車門。
羅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急著送死嗎?」
「如果我不去跟方天鳴對抗,我就能活下來嗎?」林宛瑜嘴角微微扭曲,形成一絲苦笑。
羅鄴盯著她,良久之後,他說:「再等一會兒,等他們交談一陣子再去。」
「嗯。」林宛瑜臉上掠過一絲明快之色,又在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羅鄴突然意識到還拉著林宛瑜的手,他急忙鬆開,可那種迷失自我的感覺還是無法遏制的從指尖傳遞而來。
沉默持續了好長時間。羅鄴抬起車門,「你自己可以走嗎?」這句話冷冰冰的,沒有一絲詢問的語氣。
「我想應該可以了。」林宛瑜似乎已經習慣了羅鄴的態度,她調整了一下呼吸,走出了雷文頓。
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面對方天鳴的「以退為進」,但她確信,只要有羅鄴在,她就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