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宮門了。舒榒駑襻
李相宜聽到有人在問話。
星月亮出了臉後,立即有人放行了。
隨著馬車越來越緩慢,李相宜知道,目的地就快到了。
星月要帶她去見皇后,可是——李相宜直到這時才清醒過來,剛才只顧著跟星月一起來救人,根本不知道,她需要做些什麼,她來這裡,是不可能劫獄的,那星月到底要她來幫什麼忙嬈。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
李相宜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星月下去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回轉的時候,將簾子掀開,遞給李相宜一塊面紗:「剛才的那一塊濕掉了,你換下這一塊吧,」
「不必了,我習慣用自己的。」面紗很輕,早已經在空氣裡風乾了敷。
李相宜隨星月下了車,看到兩旁巍峨無比的建築,完全沒有心情去欣賞,現在腦子裡全是玉無涯的安全問題,以及即將可能面對的潘玉。
見到了他,該以什麼樣的眼神來看他,見到了他,若他和林逸一樣飛越而來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裡,她會不會像推開林逸那樣,有強大的力量將他推開。
李相宜想著種種種種,愈發覺得心裡不安起來。
她低著頭,不敢抬頭看。
星月的腳步卻停了。
李相宜聞到,一陣熟悉的香氣撲來,緊接著一雙白色的繡花鞋映入了她的眼簾,白色的曳地裙擺掩映了一半的鞋面,唯見一朵蘭花在裙下隱隱若現的鞋面上欲開欲合。
李相宜聽到了星月驀的屏息的聲音,就在這個瞬間,她被星月拽著飛快的跪了下來:「見過皇后娘娘。」
還以為會在巍峨的鳳宮,沒料到就在這園子裡相遇。
李相宜想抬起頭去看個究竟,那五年前,在暗中一直操縱著一切的女人,將沈瑩這個太妃給鬥得一敗塗地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子,這吐氣如蘭的清香,怎麼會屬於這樣一個經歷了宮斗腥血的女人呢。
就在李相宜想要抬頭的時候,卻看到,明黃色的鳳裙,繡著飛舞的鳳身耀著五彩光芒向她走來,李相宜看得眼睛有些生痛,因這陽光下微微發亮的鞋面。
緊接著一道溫婉而柔厲的嗓音,這女人似年近四十:「你就是那個玉無涯的妻子,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李相宜抬頭,驀的,震驚——
若不是這個女人長了一副女子的模樣,李相宜以為,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男扮女裝的潘玉,難怪當初會對慕容越有所懷疑,原來皇后和潘玉竟如此像,一看便知道是母子。
李相宜眼裡的震驚一點不落的落入了皇后林若初的眼中。
她微微一笑,鳳顏傾城:「怎麼,見到本宮還不行禮。」
「快磕頭。」星月趕緊道。
「是。」李相宜趕緊磕了一個頭,如果沒有另一層關係,她會是自己各正言順的婆婆。
李相宜磕了頭後,皇后又問:「我聽說,那個玉無涯是為了你才闖入宮中,想要盜我皇兒的龍血的。」
「什麼?」李相宜無比震驚:「他盜潘玉的血,為什麼。」
「奇怪了,你和玉無涯怎會知道我皇兒曾經的名字。」皇后笑瞇瞇的問。
李相宜卻覺得一陣冷汗從背後一直涼到了前胸,皇后的笑裡,有著洞悉一切的銳厲。
李相宜輕聲道:「您聽錯了,我說的是太子殿下。」
「是嗎?媚雲,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也聽到潘玉這兩個字了。」皇后沖身後一直被她的鳳駕給遮擋住的女子道:「你和我的玉兒曾經是假戲真做的夫妻,你對這個名字是再熟悉不過了。」
皇后恍若一個婆婆般的慈愛看向了款步而來的白衣女子。
李相宜聽到媚雲這個熟悉的名字後,不由得只覺得渾身一震,彷彿掉進了一場迷霧之中。
當剛才第一眼看到的白色長裙映著鞋面越走越近時,李相宜彷彿看到了一場假象。
不可能的,不對,一定是假的。絕對不是真的。
五年以前的沈媚雲,活生生的站在了李相宜面前,臉上帶著溫婉而有些孤傲的笑容,這種清冷而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屬於曾一心想逃離,過灑脫自在生活的李相宜。那個時候,她和潘玉還糾纏在一起,為柴米油鹽的生活發愁,打魚賣魚湯,開麵館,兩個人雖然過得很清貧,但是很快樂,特別是那一碗僅剩的魚湯,他為了給她喝,而餓得暈倒了。
那一次絕對不是作戲,而是真的。
那個時候的她,就是這樣的一副神情。
可是,她在這裡,跪在皇后的面前,毀了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但是,這個沈媚雲,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什麼這麼像,像得不敢讓李相宜相信。
難道,是她在掉崖的時候靈魂再次穿越了嗎,附了一具毀容了的身體,所以才會有面前這個活脫脫的五年前沒有絲毫容貌變化的李相宜。
晴天霹靂。
星月也有同樣的感覺。
她看了看跪在面前的李相宜,又看了看皇后口中的沈媚雲,為何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這個女子,以前都不曾聽說過她的出現,是從哪裡找出來的。
假的。
只有李相宜心裡清楚。
是什麼人,冒充了她。
她才是貨真價實的被靈魂附體的沈媚雲。
不可能是真的。星月也慢慢的看出了端倪。雖然長相和神情與太子寢宮中懸掛的畫像一副一樣,但是,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別離,這個女子眼中怎麼可以有淡定,還有一種淡淡的孤傲與疏離,這一切,就讓人感覺她彷彿是一副裝出來的畫卷一樣,沒有半點真。
但皇后此時此刻帶著她在這裡出現,且讓她們兩人見了面,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相宜覺得之間,覺得深宮很可怕。
沒錯。
曾在宮外面對變態的沈瑩已經有些讓人受不了,如今再面對這個看起來溫婉無比卻冷厲的女人,她只有一種想逃離的感覺。
就在李相宜思量的時候,皇后道:「好了,你不知我皇兒與我這皇媳過去的事兒,聊來也無趣,既是要救你的夫君,那就先去牢裡看看他吧,說起來,我最看重有情有義的男人,所以還沒有動用私刑,只是吃住差了點,沒讓他受委屈。」
「謝皇后娘娘。」李相宜趕緊再次磕頭。星月待皇后帶著白衣女子走後,這才直起身來。
空蕩蕩的園子只剩下來來回回巡查的待衛以及她倆。
星月還沒有回過神來,看著白衣女子的背影,再看李相宜,只感覺恍若進入了迷霧之中。
李相宜揚唇一笑,莞爾:「所有的娘親為了孩子,都會不擇手段吧。」
她明白了。
剛才皇后離開之時回頭給了她一個笑容,那笑容喻意無限。
李相宜懂了。
皇后其實是明白的,而這個假的沈媚雲,是她用來阻止自己和潘玉相見的一個棋子。
為什麼皇后不讓他們見面,不讓李相宜再出現在潘玉的生活中,是因為她給潘玉的傷害太大了吧,也是因為,那血親的傳聞,更是因為,皇后恨透了李相宜吧。
沒有哪個做娘的會接受一個毀了自己兒子一生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敵人從小培養出來的一顆棋子,皇后沒有殺玉無涯,就是為了多一個制住她的棋子,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若要玉無涯活著,李相宜進了牢後就和玉無涯一起離開,其它的什麼事情都不要再插手了,也不要再出現。
李相宜看懂了皇后的眼神,心裡只感覺一陣酸酸的刺疼。
這個白衣女子,此刻是要和皇后一起去見潘玉嗎。
潘玉見了她,一定會緊緊的抱住她,會把她當成真正的自己,因為她實在太像了。
像得讓人難以置信。
星月開口了:「看來,我真的不該去打擾你,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沒關係的,至少,我可以放心的離開了。」李相宜緩緩道:「就算她是假的,哪怕她為了榮華富貴,為了自己的一世榮耀,能欺瞞得他一輩子,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可是男人不是傻瓜,慕容哥哥會認出來的。」星月道:「驚喜越大,到了最後,他的失望和憤怒就會越大,他會變成一個殺人的惡魔的,到時候,他會撕碎了這個女人。」
「不會的。」李相宜揚唇,悲哀的笑了:「就算要殺,也會留她一個全師,因為她長得一張沈媚雲的臉,太像了。」
「那你怎麼辦?」星月問道。
「帶了玉無涯,離開。」李相宜道:「天牢在哪裡,你帶我去吧。」
「好。」星月握緊手中的令牌,將李相宜帶往與皇后她們相反的方向。
這一場即將到來的重逢,還有這一次的進宮,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李相宜笑了。
她踏著園子裡的石板路,聞著風過花開的味道,淡淡幽幽的清香裡,有著數不清的思緒在紛飛,凌亂,又變成了完整的記憶,讓她時而揚唇,時而有淚凝在眼眶。
「姐姐。」星月停下了腳步,不忍看她心傷的樣子,指著遠處的一幢閣樓:「你看,那就是慕容哥哥居住的寢宮。」
「是嗎?」李相宜看到,那寢宮建立在了高山之上,是整個皇宮最高的位置。
「那裡,所有的一切,都像極了碧霞山莊。」星月再道。
終於。
再也忍不住。
李相宜的淚水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