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的天氣變化很快,李相宜早上出門的時候都是晴空萬里,到了晌午的時候就下起了雨,她還在教室裡教孩子們上課,外面的雨聲就濛濛的淒迷了整個人的視線。舒榒駑襻
桃花在雨中微微的搖曳,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晶瑩的水滴順著花蕊滑落。
李相宜看著那些桃花水滴出神,星月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這個女孩又來幹什麼嫗。
她收回自己的視線,卻聽到星月在耳邊道:「姐姐,天下雨了,我見你沒有帶傘,所以替你送傘來了,你不會嫌棄吧。」
李相宜只感覺有些頭大。
她微皺起眉看著星月唱。
星月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三月桃花的雨中,顯得格外的清憐。
李相宜微歎了一口氣,看她的樣子,如果她不出去,這個女孩是不會離開的。
李相宜覺得那麼多的事兒都經歷了,沒有必要再拐彎抹角下去,她緩緩的下了台階,看著面前的女孩兒,再歎了一口氣,道:「說吧,從你一開始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人從上面摔下來過,雖然你的理由很充分,但是,我看得出來,是接近我不是偶然的,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遇到我們,是嗎?」
「姐姐,你在說什麼呢?」星月無辜的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李相宜。
李相宜搖了搖頭:「如果你再不說真話,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但如果你現在坦誠的告訴我,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我或許可以滿足你的願望。」
星月仍舊一副很不懂的神情。
李相宜見她根本不肯說真話,不由得有些失望。
她已經對這個女孩很坦誠了,既然她沒有半點誠意,那就算了。
李相宜轉身的瞬間道:「我是不會心軟的,不管你做什麼,你是帶著目的來到我身邊的,那麼一定知道了發生在我身上所有的事情,那麼多的事情都經歷過了,你覺得,我還會為了你這些小計謀而心軟心善嗎,我把話說得如此透徹,你都不肯直言,那就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
身後依舊寂寂的。
只聽得到雨打花落的聲音。
李相宜緩緩的走。
身後撲通一聲。
紙傘落地的聲音。
李相宜回頭。
星月跪在地上,淚眼朦朧:「姐姐,我不該利用你,也不該騙你,其實我根本不是從崖上摔下來的,我在崖上的確受了傷,但是我是被人安全的從上面送下來,裝出一副重傷的樣子。」
李相宜看著她,淡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星月難以置信。
「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可是後來,我有一種女人對女人的直覺,你所有的一切都在裝,但是裝得又不太像,你知道嗎,你最大的破綻就是剛才,那故作驚訝的樣子。」李相宜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其實你對我的過去很清楚,只不知道的不太全面對嗎,這一次你到這裡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這一點李相宜的確沒想明白。
這個女孩,到底對她有什麼樣的企圖。
星月聽完了李相宜的話,淚落得更凶:「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慕容哥哥嗎?」
「記得一些。」李相宜道。
「其實,他的全名就叫慕容玉。」星月哽咽道。
「是嗎?」李相宜心微跳了一下。同樣的以玉為名。
「可是在五年以前,他不叫慕容玉,他的名字叫潘玉。」星月的話徹底刺激了李相宜塵封了多年的神經,潘玉這個名字,雖然她默默的藏在心底,但是有多少年沒有人在耳邊提起了,更不用說親耳聽到有人說出來,李相宜只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撞擊了一下,有一道牆轟然的碎裂了一下,從裡面湧出來的,卻並不是思念,而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疼。
她所逃避的刻意迴避的那些,全都赤/裸的擺在了面前。
十指連心,她指尖掐痛了自己的掌心。
用力的深吸一口氣,關於潘玉所有的回憶都是沈瑩的那一句,你們是有著無比親密血緣的堂兄妹,亂/倫啊亂/倫。
李相宜再也忍受不住,驀的一口鮮血,從胸口湧出。
這口悶氣,一直糾結在心中,從來沒有隨小落的降生而離去,此刻,看著星月清澈無限的雙眸,她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
星月瞪大眼睛,看著李相宜吐血,不明白她為什麼只是聽到名字就這樣激動。
李相宜卻拾起面巾,擦去嘴角的血:「還有呢?」
「你的內傷?」星月的注意力還在她的傷上。
「你想讓我幫你什麼,或者說,你想在我這裡得到什麼?」李相宜直白的問。
星月愣了一下,接著才低下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來找我?」李相宜有些不友善了。
她逃避了這麼多年的感情,痛恨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提起。
不知怎的,她心裡滿滿的全是刀割裂般的疼。
可奇怪的是,淚水卻一滴也流不出來。
見星月低著頭不說話,李相宜踏步而去。
星月還跪在地上,喃道:「我來找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你如果能想清楚這個問題,就不會犯這種傻了。」玉無涯撐著油紙傘出現在星月身旁。
星月看著玉無涯:「她的臉毀了,可是我卻總覺得,就算這樣,慕容哥哥也不會喜歡我的。」
「有些事情,爭取過了就會知道答案。」玉無涯道:「既然你守了這麼多年,他的心中始終只有她,你不該來此一遭。」
說罷,玉無涯話峰一轉:「不過,你若真的愛潘玉,或許,你能替他完成一個心願。」
「什麼心願。」星月看向玉無涯道。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找她,或許,你可以幫他們團聚。」玉無涯道。
「我才不要。」星月驀的站起,掀掉了玉無涯替她打著的傘:「我除非大腦有病才會答應你的這個請求,我這一次來,就是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他念念不忘,可是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但是,正因為她如此普通,我才更覺得沒有希望。」
星月有些語無倫次,說著說著,愈發失神起來。玉無涯揚唇一笑,拾起地面的傘,轉動輪椅走遠。
而小落一直站在窗外的廊下,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似懂非懂,小小的眉目之間多了一種茫然。
李相宜看著星月遠去。
她心底翻湧起來的疼卻再也不曾停歇。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有些模糊的東西開始漸漸清晰。
與潘玉曾在一起糾纏的那些日日夜夜,如放電影一樣回映在腦海裡。
他的吻,他的溫柔,兩人之間的魚水纏綿。
李相宜只感覺頭再一次的劇痛起來。
她在怕什麼,在糾結什麼,就算兩人真的是親兄妹,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可是——
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不容易改變。
他們之間隔著的,何止是一個血緣,好不容易在異世界遇到的姐姐,李相寧也死了。
還有那麼多的人,為了他們之間的事情,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現在想起來,恍然若夢。
可到底那些是夢,還是如今與小落相守的日子是夢,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娘,天色已晚了,他們都走了,你在想什麼?」直到身上的衣裙被雨水淋透,李相宜才感覺到小落在牽扯自己的衣袖,她低頭看去,孩子撐著小小的油紙正困惑不解的看著她。
李相宜這才發覺,天色已經暗了,不知不覺,一天又已經過去。
她摟著小落,往回去的路上走。
小落緊緊的依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話。
李相宜感覺小落今天也有些反常,但是她沒有開口去問。
因為她害怕,小落想知道的是關於潘玉的事情。
這個孩子,自從星月出現後,他好像越來越敏感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她不願意預料的方向發展,這一切到底該怎麼辦。
李相宜緊緊的摟住了小落,不管怎樣,她就守著孩子,在這山裡,終老一生,絕不出谷。
打定了主意,堅定了腳下的步伐。
李相定抱起小落:「下雨路滑,娘親抱著你跑,你摟緊了,替娘親撐傘。」
「嗯。」小落用力的點了點頭,母子倆向前奔去。
身後是一片蒼茫嘩啦啦的大雨,兩人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細密的雨中,身後只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桃花凋落輾轉在泥塵中,到了明年,就會化為護花的春泥。
生的希望,與死的重生,總是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