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日子如落花流水般過去,李相宜站在山巔看著不遠處的那一片風景,心已經激不起任何的波浪,只有在想到潘玉的病時,才會有一絲漣漪。舒蝤梟裻這些天她每日都吃得很好,不再像初來的時候一樣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到了該睡的時候就自然睡了,到了該醒的時候就自然醒了。
每天醒來以後就像現在這樣,坐在崖邊看著遠處的風景發呆,任林峰和林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就是不說一句話。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只是不想說話而已。
這天和往常一樣,風起花落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朦朧澹。
眼看著天色就要落下了。
李相宜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笛聲。
玉無涯站在離她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一邊吹著笛子一邊看著她,眼裡是那種瞭然的笑意瘐。
似乎明白李相宜此刻在想些什麼,似乎明白她的淡漠與寧靜。
他吹著笛子,飄逸如雲。
她坐在崖邊,如磬石般。
許久。一曲終了。
玉無涯從樹上飛了下來:「你想到了些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想,只是在想,為什麼人活著要有那麼多的煩惱而已,也許是因為我這個人比其它人要更敏感一些吧,所以我總是讓人覺得,看上去很憂慮。」李相宜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玉無涯的時候,就有了一種想要傾訴的衝動。
她歎了一口氣:「其實若說我什麼也沒有想,那也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
「你的言詞聽上去和我們有些不一樣。」玉無涯笑道:「不要告訴我,你是來自遠方的朋友。」
「若我是呢,你會不會很奇訝。」李相宜道。
「有的時候我會聽說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例如有一次遊歷到一個地方時,那裡有一戶人家的女兒,癡癡傻傻的,到了年滿十六的時候,因掉入了荷花池喪命,結果就在要下棺的時候,她舒醒了過來,醒來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雖然還是以前的那個模子,但是內裡的靈魂卻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但聰明伶俐,更是八面玲瓏,但是時而會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玉無涯說著若有似無的看了李相宜一眼,目光從她的眸中劃過。
李相宜定定的看著他,唇角含笑,等待他的下文:「後來呢?」
「後來這戶人家因這個女兒大膽的在一次宴席上,甩了縣丞公子的耳光後,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請了俠士前來捉鬼,懷疑自己的女兒被其它的魂魄附了體,一定是被人給強佔了軀體,那個遊方俠士還有兩把刷子,幾下功夫過後,那個女兒就倒地立即斷氣,變成了溺死前的那種樣子。」玉無涯道。
「後來他們就把人給埋了?」李相宜雙手托腮看著他:「這有什麼稀奇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果我說我也是和她一樣,附在沈媚雲身體上的靈魂,你相不相信。」
「我信。」玉無涯笑道:「因為那位替他們捉鬼的俠士就是我,那個女鬼自稱來自千年後。」
「我也是來自千年後。」李相宜道:「你也把我捉了去吧,一了百了,省得我在這裡受人的鳥氣。」
「你說話的樣子和口氣倒是和她很像,不過,我相信你不是。」玉無涯道。
「為什麼?」李相宜道。
「因為你的眼神。」玉無涯道:「你的眼神看起來和她不太一樣,她的眼睛充滿了鬼邪之氣,而你的眼睛很清澈,看上去如溪水般明靜。」
「有的時候外表是會騙人的。」李相宜道。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玉無涯道:「曲子聽完了,還想再聽什麼,吹給你聽。」玉無涯道。
「你來不是替我治病的嗎,為何又變成了我的樂師。」李相宜道。
「你現在心裡有郁氣,我必須要讓你心情舒暢了,才可以繼續下一步的事情。」玉無涯道。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對我有好感,所以不顧林峰的要脅來陪我解悶呢。」李相宜打趣。
「你還有心情同我說笑,看起來你心裡的郁氣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嚴重,其實人活在這個世上,感情和金錢都不是最重要的。」玉無涯道。
「噢。」李相宜不解的看著他:「別人都說,金錢不重要,感情才是最重要的,為何你要這樣說呢。」
「因為,人活著,只有生命才是最寶貴的。」玉無涯笑道:「我有一位長輩以前常對我說這些話,我一直不太明白,直到後來,她離開了我,我才知道,原來生命才是最寶貴的,擁有生命就擁有一切,失去了生命,什麼都不存在了,所以我想借這些話開導你,不要總是盯著懸崖的方向看,小心一不留神,就想跳下去。」
「玉無涯,我真的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人造就了你,你看上去和他們都不太一樣,這個世上的男人,不是為了爭名就是為了奪利,再或者就是弄不清楚人最重要的是什麼,而你似乎很通透,也似乎和別人不太一樣,總是能把一些問題看得很徹透,像你這樣的男人,大概不會輕易的愛上一個人。」李相宜道。
「你說對了。」玉無涯抬頭望著天空道:「曾經有很多的女人喜歡我,但是一直到最後,我都沒有為任何人動心,她們在我眼裡,如林中的花兒一樣可愛,但是我只是欣賞而已,從來不會伸手去摘,因為摘了,是要付出代價的。」
「自由的代價?」李相宜問道。
「比自由還要寶貴的東西。」玉無涯輕輕一笑,站起了身:「今天的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這就走了?」李相宜懷疑的看著他。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那邊似乎有個比我更急的,想要找你。」玉無涯說完飛身離去,李相宜看到林逸正站在那裡焦急的來回跺步,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對她說。
「怎麼了?」李相宜看向林逸,沒有了再見時的那種厭惡。
她的內心寧靜了,淡泊了,好像蒼老了以後又沉睡了一樣,不再那樣的激憤。
她看著林逸滿臉焦急,俊美如畫的容顏失去了往日的顏色。
「你走吧,不要再留在這裡。」林逸突的對她道。
「為什麼?」李相宜不解的看著他。
「因為太妃娘娘已經不想留你的活口。」林逸道。
「是嗎?」李相宜感覺自己的心很平靜,似乎並沒有因此而波動。
「你不害怕嗎?」林逸道。
「為什麼要害怕?」李相宜看著他反問。
「如果換成是從前,你一定會眉頭深鎖的,現在為什麼如此淡然,她這一次想要的,不止是你手中的東西,還有其它的。」林逸道。
「不管她想要什麼,我一樣也不想給,那個原本應該屬於潘玉的東西,我如果真的記起來了,我會還給他,那個老妖婆別想從我手裡拿走任何東西,包括我的生命。」李相宜道:「如今的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牽制在她的手上,為何還要怕。」
「可是你留在這裡,只會更危險,她會隨時注意你的動象,待到事成就會立即動手。」林逸道。
「有你在,不會讓她動我的。」李相宜歎息了一聲:「其實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我都已經把你忘記了,何必如此的癡心不改呢,商雪柔也是一個好女人,你該好好待她。」
「你不怨我了?」林逸見李相宜如此平靜得和他說話,不由得驚愕。
「怨你什麼?」李相宜轉過了身去,再一次歎息:「這些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該想明白的,不該想明白的,我全都想明白了,人活著已經很不容易,沒必要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情把自己弄得很不開心,玉無涯說得對,什麼都不重要,生命最重要,只要我還活著,我就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什麼時候死,由我不由天。」
「好一句由我不由天,你果真狂妄。」林峰出現在他們身後。
李相宜看向林峰,微笑:「多謝你的贊獎。」
「我是在諷刺你,不知天高地厚。」林峰道。
李相宜再笑:「感謝你的諷刺,我不得不說,你罵人的水平又增進了一步。」
「少廢話,你今天記起了多少。」林峰道。
「我記得玉無涯剛才吹的那首曲子,哀怨纏綿,其它的什麼也記不住了。」李相宜道。
「他走了?」林峰問。
「走了。」李相宜答。
「不是讓他來給你治療失憶症的嗎,他竟敢走。」林峰惡道。
「他又不是你養著的下屬,何必要事事聽你的,再說了,你們約定的不是一月之期嗎,更何況,他也沒說今天不回來,不過現今天色晚了,又何必讓他前來呢,夜深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獨處,多一個男人,總是不好。」李相宜道。
「什麼時候你還會再乎這個,傳聞中你的男人遍佈天下。」林峰道。
「看來你真是白活了十幾年,難道沒有人對你說過,傳聞永遠不可相信嗎,相信傳聞的人永遠都是那種不理智,智商類似於三歲小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