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上的那一串數字那麼誘人。
他把她看透了:前途渺茫,孤身一人,為夫家所離棄,為世界所不容,如果有這一筆錢,她還可以過幾年瀟灑日子。如果沒有這一筆錢,她怎麼辦?
她揚揚眉毛,難道魔鬼的臉上也會露出愧疚的表情?
拿了這筆錢,難道他所造成的傷害就會一筆勾銷??
他已經徹徹底底把她毀了。
父親死了。
一門好的婚姻被拆撒。
整個人成了殘花敗柳。
他卻用這一筆錢,想了斷一切。
我玩兒你,我付了錢,你我之間,恩怨兩清,看吧,我易向西多麼大恩大德。
只是,易大人何必如此???
他那麼大的權勢,連派出所的老張都被他搞得七勞五傷,他要捏死她喬小麥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更加容易。縱然白白玩弄,白白作踐……不給支票,誰又敢說他半個不字???
江家不會為她出頭,她自己無能為力。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救世主。
她想了想,沒有再繼續執拗下去,只是凝視那張支票。
他如釋重負。
是啊,有了這筆錢,會挽回許多事情。
她可以衣食無憂。
她可以過很好的生活。
她可以再去深造讀書。
她可以出國留學。
甚至可以拿著遠走高飛,再去嫁人。
她還年輕,換一個地方,還有很好的未來。
這筆錢,能買到許多東西。
包括良知和人格。
也包括他的良心。
「小麥,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還想在這裡靜一會兒。」
他就站在一邊等她,靜靜地,沒有說一句話。
她也沒催他,更沒口出惡言。
當然,更不會撲上去跟他扭打。
不知情的人看來,雨幕纏綿,絲絲線線,親密體貼的男友,細心呵護著受傷的女友……他們一同陪伴在她父親的墓碑之前,就像彼此呵護的親密愛人。
那是一幕淒楚的風景畫,詭異得出奇。
畫面如此和諧而美好。
易向西卻非常不安。他心底轉了千百個念頭:她會怎麼做?撒潑?發怒?痛恨?報復?一見到自己就衝上來拚個你死我活???就像那個發狂的夜晚一般拚命地扭打反抗??……
但是,種種設想,一個不存。
她平靜得令人害怕。
她的臉色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一個神秘莫測的藍血人。
她坐著,他站著,居高臨下看去,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腳下的泥土,如魂遊太虛。
「小麥……」
她茫然地看他一眼,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那是一封信。
信紙已經被揉得皺巴巴的,不知道她已經反反覆覆看了多少遍。
「這是我父親的親筆……」
易向西接過去,一字不漏地看完。他內心很震驚,但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喬大林,居然如此爽快地認罪,供認不諱,對女兒毫無隱瞞。
良久,他把信原樣裝好。
是她先開口,幽幽的:「呵,果真如此的話,我父親手段是不是非常卑鄙?」
他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