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茫茫的林子裡出現了幾個斑駁的黑影,那不是林子裡的板栗樹,樹是不會動的。那些黑影分明是在按照一定的次序先後排列,一個跟著一個,斷斷續續的經文正是從這些黑影處發出的。
「什麼鬼東西?」後面有一個人嘀咕了一句,那些黑影立馬停止了移動,查文斌暗道一聲不好。
一條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靠了過來,礦燈的光線一下子就被遮擋住了,光竟然穿不透它!
以任何意識形態存在的鬼魂都可以被被光穿透,因為鬼魂是沒有實體的,或幻化成像,或是聚氣成形,這是一個基本的常識」「。只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能夠在白天活動的髒東西,這類東西可以在陽光下出現,但是它們不會有影子,因為沒有命魂就不會有倒影。這類東西是最為可怕的,它們都是修成了精的,如果真有一天在街上看見了一個沒有影子的人,那最好還是離得遠遠地。
迄今為止,查文斌只遇到過一個,那便是在鬼城酆都的時候戴著帽子來找他算命的那個「人」。如今這條黑影只撲他而來,查文斌只好立刻站起身子,抄起手中的七星劍隨手粘了一道天師符上去大聲喝道:「何方妖孽在此橫行,還不速速跪下待擒!」
這是不得已而為之,越是害怕,對方反而氣焰越是高漲。就和我們看見了髒東西一樣,最簡單的處理辦法並不是捂著眼睛瞎跑或是關上門躲進被子裡,反而應該順勢朝著髒東西大聲呵斥。
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若不是那些與你有仇或是急著投胎的主,它們也輕易不會招惹到常人。
那黑影果真是停了下來,霧氣很濃,兩人相隔不過也就三四米的距離,可查文斌就是看不清那黑影的真面目,猶如一般隱藏在霧裡,一半又被一層黑色籠罩在夜裡。憑藉著多年的經驗,前方那暴漲起來的滔天鬼氣都告訴他,今晚是遇到強主了,但是眼前這一個比起陰差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七星劍依舊在興奮的顫抖著,貼著的那道符也跟著「沙沙」抖動著,身後包括我阿爸在內的人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這年頭見到活生生的鬼那還真是頭一次呢。
黑影和查文斌對持了約莫有十來秒,開始慢慢向後退去,查文斌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換做是以前,他八成已經一劍劈了上去,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連日來忙於超子和大山的事也讓他分心不少,他還得顧忌到身後還有幾個普通人。再一個,當年他師傅馬真人曾經幾次三番的告誡過他十八彎的主別去招惹,師命難違,除非對方存心要挑事端。
查文斌見那人退,自己心中也長舒了一口氣,若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便最好。今晚他的目的可不是來砸這十八彎的老窩子,天下哪裡沒鬼魂,只要不生亂子,道士又何來強行收服之理。
那條黑影逐漸又重新歸到板栗林子裡面,剛才響起的吟誦節奏也繼續開始了,黑影們又開始緩緩移動。查文斌知道這是它們在進行儀式,而讓他有些納悶的是為何這經文咒語會是他道家都開始失傳的「請雨咒」。
查文斌的心頭突然又隱隱約約的閃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來,近來天無大旱,這群東西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請雨呢?他的心頭對剛才那個黑影一直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但是一時間又不起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在他陷入了這個短暫的思考之時,背後突然傳來「噗」得一聲。一個一同來的村民晚上吃的是蕃薯,一個響屁沒有憋住被他放了出來。
不等阿爸他們有任何反應,查文斌朝著身後大聲喊道:「快跑,朝著一個方向跑,不要回頭!」阿爸他們哪裡還敢問原因,在這地方見到鬼嚇都嚇死了,只聽查文斌的喊叫,扭頭就跑,撒開腳丫子一口氣憑著大概的方向拚命跑出去二里地。
為何查文斌會突然這麼喊叫,因為他知道對方是進行儀式,而在儀式上六根不淨,有污穢之物是極為不敬的。壞了人家一次再壞第二次,再好脾氣的人都會發火,何況是鬼?
那黑影果然停止了,頓了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從林子裡頭一湧而出,這是查文斌最後用眼睛看到的畫面,因為馬上他那盞礦燈就熄滅了,後來才知道是燈絲燒掉了。
這回不止一個,是很多和黑影。夜晚,對於查文斌而言是熟悉的,他沒有夜視功能,但是和神鬼打交道靠的不是眼睛,而是感覺。他能夠感覺到對方因為憤怒而產生的兇惡之氣,他也能清晰的感覺到它們已經被把自己圍在了中間。
查文斌並沒有先動手,拋開人鬼界限不談,這事的確是自己理虧在先。他想著,若是對方肯罷手,自己也就此算了,這種不必要的爭鬥只會浪費他的時間。
收起劍,查文斌朝著四周做了揖道:「六道輪迴,三界朝綱,人鬼殊途,陰陽兩隔。各位在此地安息,我們絕不是有心打擾,事出有因,想要借貴寶地同行。如果今日給個方便,明日查某人定備金銀元寶,好酒好菜一併奉上。」中國人自古講究一個先禮後兵,查文斌先是擺出自己的姿態,我不想和你們結怨,繼而他話鋒一轉又道:「若是各位執意要生事端,在下手中有一柄七星寶劍,嗜鬼如命,若是不認得我手中這方印,我也會讓他知道墳頭上頭戳個大印會是什麼滋味!」
「呵呵。」一個略帶沙啞的笑聲在查文斌的耳邊響起,這聲音聽上去很散卻又很有穿透力,直傳入查文斌的心坎,這是鬼語。「你家馬道長在世也不敢口出這等狂言,十八彎向來和你們是陰陽兩道涇渭分明,如今卻幾次三番壞了我們大事,是何用意?」
這種鬼語是道士和髒東西之間交流的語言,常人是聽不見的,所以經常可以看見道士再做法的時候會進入入定狀態,其實他們是在和髒東西進行交談。鬼語也是天正道入門必學之術,它是由當年師祖凌正陽從茅山一脈所帶出來的。
查文斌冷哼一聲,我有心與你求和,你卻咄咄逼人,自古道士降魔除怪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尤其是從茅山一派出來的,講究的就是一個見鬼滅鬼,因為他們覺得鬼魂這東西就該在陰間,陽間只屬於凡人,你留在這裡就是不對的。
「我走的是人間道,你借的是我陽間的場,我要走便走,還需與你商量?」說著,天師道寶大印往外一翻,雙指貼著劍身往下一抹,那張貼於前端的天師符「轟」得一聲化作了一團火焰。
就著這燒著的紙,以紙灰為墨,以劍為筆,以大地為紙,腳踩天罡步。一步一筆,總計起步,用七星劍在地上畫了一道五雷判官天師符,因為此符的頂端有點像一頂帽子,又稱為飛天鐵帽符。這道符可不簡單,這也是當年師祖凌正陽能夠傳下來的為數不多的經典正統符,乃是景霄洞真雷法中開啟神霄雷法中的一脈,此時外部天雷電閃,正是用此符的絕佳時機。
查文斌心中已知這梁子算是結下來了,也不管師傅當初的告誡,調轉劍頭往那電閃雷鳴的黑夜當空一舉然後退了個丁字步而立,面朝雷響之方,左手緊握七星劍喝道:「上天賜我威震萬靈,地降震雷入吾腹盛,鬼聞腦裂,出語驚神,急急如律令!」
「轟隆」一聲巨響從西方天際傳來,接著一道華麗的閃電劃過了大半個天空,劍身之上有一絲不易感覺閃光從頭傳入查文斌的掌心,他只覺得自己腹中有一股電火烈焰再翻滾。
此刻的他渾身上下的毛髮都開始樹立起來,嘴唇微微發紫,那是由於電的力量,查文斌一口咬破自己的嘴唇,朝著地上的符印猛的碰了一口血水,左手的七星劍往上再用力一舉,而後西方邊際隱隱約約之中有一道巨大無比的閃電已經結成,只等有人召喚便會向著大地奮力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