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誰都沒有在意,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交通意外,我那個堂房表叔也因此蹲了大獄。農家樂的新建工程依舊在如火如荼的開展著,為了趕上夏天的那一撥客人,工期延展的很快,貨郎哥美滋滋的盤算著農家樂開起之後源源不斷的收入。
施工半個月以後,他的農家樂第二層的鋼箍已經在澆築了,交鋼箍對於農村建房來說是一件大事,僅次於上梁和打地基,這一天東家也特地的請了好些村裡的人去幫忙。農村建房有這個傳統,凡是重要施工的階段都會通知村裡人來幫忙,這是過去沿襲下來的。
一棟房子,大家都出過力,代表著村民互幫互助,也代表著東家人緣好。為了圖這個綵頭,所以這一天貨郎哥請了好些人。
交鋼箍並不是什麼危險的工作,用鋼筋網紮好後,向內填充混泥土,再用木板固定在外面成型,這是房屋建築中比較關鍵的一環,它的穩定直接決定著上層建築牢固。所以村民們一般都是在地面上負責傳遞水泥桶,真正負責澆築的則是專業的建築工人。
磚牆碼得也不過就六米左右的高度,人們用梯子搭在磚牆上用接力的方式將一桶桶的混泥土往上運,有說有笑的,誰也沒曾想到慘案會發生在數分鐘後。
梯子上站著的是兩個人,一老一少,是村裡一戶人家的爺孫,跟貨郎哥的老婆算起來也是親戚。老的在下面一點,少的那個則在上面。一桶混泥土的重量約莫二十斤,一個成年男子單手提拿是絕對沒問題的。
那位爺爺拿著裝滿混泥土的桶往上遞,上面的孫子單手一拿,只聽「嘎崩」一聲。泥桶的提手是用鋼筋彎的,兩邊各有一個小扣固定在泥桶上。這玩意有個缺點,泥桶是塑料制的,容易變形,這「嘎崩」一下,就是泥桶裂開了。
滿滿一桶的水泥傾瀉而下,下面的老爺子當場就被砸滾落到了地上。這老爺子離地面不過兩米高,跌下來這會兒其實是沒什麼大礙的,周圍的人也在往過去趕。可是他的孫子見爺爺被自己給砸下了梯子便慌了神,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一心想著爺爺的安危,全然沒有顧忌到自己鎖在的高度,立刻就跟著跳了下去。
五米的高度,正常人落地都很難站穩,何況是一個慌張的少年。更加要命的是,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手中的那個泥桶,這個泥桶即將在幾秒鐘後成為他一輩子的噩夢!
只見那少年飛身一躍落地,一個趔趄沒有站穩,身子徑直往前趴下。人在忽然落地之時都有一個本能的自我保護反應,那就是雙掌撐地。他的手中還拿著一頭完全裸露在外的泥桶提手,那可是用零點五毫米的鋼筋所制。
幾米遠的人都聽到了「噗嗤」一聲,接著便是鮮紅的血液往上射了一米多高,那少年手中的鋼製泥桶提手直接扎進了他爺爺的喉嚨。
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這位老爺子當場便歸了天,他的孫子滿臉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那是動脈被刺破後造成的血噴濺射。
這是一件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意外,接著各種版本的謠言開始四起。有人說這位老爺子是前世欠他孫子的,也有人說是貨郎哥家的那片地不好。但是最為流傳的一個版本是,貨郎哥的農家樂是靠山的,但是如果有人爬到山頭往下看便會發現,有一座老墳的位置恰好位於這農家樂的中軸線上。
如果再按照墳墓棺材的下葬位置上看,這棺材現在不偏不倚的恰好躺在農家樂的正中心,也就是俗稱的堂屋裡。一座老墳落座在屋頂上,這就是沒出事也會被人說出事端來,貨郎哥雖然不信邪,但不免也有些怕,這房子還沒建好,自家門口就有人血濺當場,不吉利的開端是肯定的了。
不過他堅持還要繼續開工,當然那位老爺子的死,以貨郎哥的賠償作為了結束,這畢竟是在給他家裡幫忙。出了這檔子事兒後,他那個農家樂也就沒人敢在繼續去幫忙了,他只好多花些錢請工人。
一直到這會兒,還沒有人把這件事與先前那起事故聯繫到一起,很快第三件事就發生了。
老爺子死後的第七天頭上,他家裡人便想來出事的地方祭拜一下,但那畢竟現在是人家的農家樂,所以祭拜的地方就選在了河對岸。
貨郎哥請的幾個工人都是管吃管喝的,傍晚十分,一群工人和貨郎哥在工地的外面喝著啤酒吃著菜,對面的哭哭啼啼聲吵的人心煩。農村裡這種事誰攤上誰倒霉,貨郎哥是有苦說不出,還沒開業呢,大門口又是死人又是燒紙的。
這群吃飯的工人裡頭,其中一個工人家住隔壁鎮,來他家上工需要騎摩托。這酒一喝多了,人就會講糊話,膽子也大了起來,那個工人便嘴巴不怎麼乾淨的罵道:「人死在這兒就夠讓東家倒霉的了,賠了錢你們還嫌不夠,還要到這裡來燒紙,是不是存心要來添晦氣啊!」
人家家裡死了人,你還起沖,那不是存心找茬?先前是礙於都是村裡親戚沒有鬧大,這會兒人還能憋得住?那邊披麻戴孝的一幫子人浩浩蕩蕩的就跑過河壩要打那名工人,貨郎哥只好一邊阻攔一邊罵那工人道:「你還不快點走,一會兒逮著得讓人給打死了!」
一看對方那要拚命的架勢,那工人的酒也醒了一半,慌慌張張的爬上摩托一加油門就準備跑。從貨郎哥這兒出去十米左右拐個彎就是筆直的大公路,那個工人是左轉回家的,按理速度應該減慢,也許是心裡發慌怕被人追上來挨揍,也許是酒喝多了。
到了那個路口他壓根沒減速,只聽見「崩」的一聲巨響,追著要揍他的人都紛紛停下來了,正在吃喝的工人們轉過頭一看全都傻眼了,而貨郎哥則是徹底癱軟在了地上。
一輛正常直行的橋車直接將突然躥出來的摩托直接撞飛出去二十來米。那名工人光著膀子也沒戴頭盔,腦袋先把擋風玻璃給砸碎,又被彈飛了出去。人們跑過去的時候,他的頭部已經被鮮紅色所浸染,人倒在地上還在微微抽搐著。
醫生趕到後當即宣佈人已經沒了,這起事故那名工人因為是酒駕在先,違反交通規則在後,自己負了個全責。人家家中是上有老下有小,沒辦法,這事只能找東家,說是東家給酒喝在前,幫東家出頭被人攆再後。貨郎哥就是全身都是嘴也沒法說得清,只好依舊賠錢了事。
短短半個月內,三條人命,其中他一人就賠了兩條人命的錢。貨郎哥做了半輩子的小生意,攢了點本錢準備起個農家樂,幾天功夫房子沒起來,全搭在看似跟自己無關的人命上了。
這屋子還能建麼?村裡不斷有人開始勸他放棄,這地方太邪門了,當年梁文才就是在這裡淹死的,現在還接二連三的死著人,不是再找替死鬼是什麼?
這麼一說,貨郎哥也是真怕了,就去托人找了幾個懂行的人來給瞧瞧。找是找了兩個懂地理的,羅盤一架起來,都是風水絕對沒問題,依山伴水,前面一片開闊地。這地方做生意那叫一個八方迎客,財源廣進吶,只是這接二連三的出事麼,都說恐怕是後面那老墳子佔了他的財路。
事兒鬧到這一步,要停工貨郎哥又捨不得;要繼續他又不敢繼續。有句話叫病急亂投醫,傳言傳的多了,他也就當成真的了。不是說後面那老墳子坐在屋頂上麼,那我去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去撬了這老墳子。
貨郎哥說幹就幹,替他幹這活的除了他兩個膽子比較大的工人外,還有兩個是我們村有名的小混混。貨郎哥出了一個價,讓這四人晚上替他平了那老墳子。
那老墳子我倒是去過,小時候漫山遍野的鑽,對那地方印象頗深。墳是個無主的墳,外頭是用大石塊壘的墳包,佔地有十五平米的樣子,絕對不小。那地方常年曬不到太陽,陰冷的很,墳包子上都是苔蘚,有時候還能滲水出來。
那個墳包子這兩個混混是很早就想打它的主意了,年份久,規模大,無主,還好找。這種墳墓的窩子不掏那是白不掏,就怕被村裡人給舉報了,這會兒剛好打著給貨郎哥家消災的名頭,一舉兩得,這兩混混接這單生意是笑的嘴巴都合不攏。
四個人當天夜裡就迫不及待的拿著鋼釬鐵錘鏟子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