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號,白色情人節,筱瑤月與郝默的訂婚派對就在今天舉行。舒榒駑襻
入夜後,「縵絡帝」酒店也開始熱鬧起來。酒店華麗的羅馬大門前,不斷有盛裝打扮的人從豪華的轎車上下來,然後把鋼琴形狀的絲絨邀請函交給酒店門前的保全。
酒店內被美妙的琴聲覆蓋,這是筱瑤月和郝默兩人合奏的曲子。兩種樂器聲聲附和,琴聲宛如是兩人在互訴情話,又似是永不改變的誓言。
只是聽著,心底就會有一股甜蜜幸福油然而生。
安妮嵐經過之前那一個多月的強化訓練,無論是怎麼樣的宴飲,她都已經駕輕就熟了彖。
而且她身材高挑,眼睛明亮,一頭利落的淺啡色短髮,讓她在優雅中帶著幾分幹練,作為凝澈煦的女伴,或是未來的准王妃,她也絕對不會遜色。
只是今晚的派對卻讓她打從心底感到巨大的壓力。
筱瑤月,訂婚派對的女主角,凝澈煦從小就喜歡的人。她本來就非常漂亮,精心打扮過之後,更是只需一眨眼就讓人感到自慚形穢邳。
安妮嵐心底也不禁生出一絲自卑感。
安妮嵐親暱地挽著凝澈煦,強裝笑顏走到筱瑤月和郝默面前:「恭喜你們。」
她的笑容很自然,完全看不出是強裝出來的。
「月月,你真的好漂亮。」
凝澈煦眼底劃過溫柔,他走上前抱了筱瑤月一下,又勾住了郝默脖子,重重地拍他的肩膀,「一定要好好對月月!」
「一定」郝默篤定地回答,漆瞳明亮如皎潔的月光,他臉上洋溢著一股幸福。
筱瑤月與郝默脈脈含情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她臉上那股幸福的神色與郝默如出一轍,她抬頭看凝澈煦:「nicky,我很期待你和妮嵐的訂婚禮。」
頓時,安妮嵐的心跳都緩住了,她期待地,小心翼翼往凝澈煦臉上瞟了一眼,盼望他給出確切的回答。
然而凝澈煦只是不置與否地笑笑,不給予回應。
「明熙他們來了。」
郝默小聲提醒筱瑤月,他抬抬手指,指向某處。
看出他們的忙碌,凝澈煦退到安妮嵐身邊,親暱地摟住她的肩膀然後和筱瑤月他們說先離開。
上流貴族的宴會,凝澈煦絕對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即使他有攝人的氣勢,但不少人都會出於禮貌,過來問候幾句,對於安妮嵐的身份又會好奇地多問幾句。
這樣應酬下來,也不會比筱瑤月他們閒到哪裡去,於是凝澈煦只好趁著別人不注意把安妮嵐拉去了露台。
這樣溫馨浪漫的訂婚禮,他只想和她獨處。
沒有人發現他們在這裡,凝澈煦喘了口氣,憐愛地抬手刮刮安妮嵐的鼻尖,柔聲問:「你一個下午都沒吃東西,來到這裡又被人問了那麼久問題,一定很餓了吧?」
他眼底那抹柔情是洪水,一下子就將她淹沒,一下子就沖走那些消極的,質疑的情緒。
那種神情,安妮嵐覺得她是他最寵愛的女孩,雙眼立即變得比燈光明亮,臉上咧開滿足的笑容,不自覺用撒嬌的口吻說:「好餓!」
「我去給你拿東西吃。」
凝澈煦說完就準備走進室內,然而安妮嵐卻緊緊將他拉住。
「煦……」
「怎麼了?」
墨藍色雙眼反射著晶瑩的光,那是一塊具有磁力的寶石,將安妮嵐的視線吸得死死的。
「吻我一下!」安妮嵐閉上眼揚起下巴,唇線淡淡舒展對他索吻。
凝澈煦驚詫:「現在?」
安妮嵐眼睛依舊閉著,她認真地點頭。
凝澈煦卻為難地頓住了,沉默看安妮嵐,猶豫不決。如果他吻上去又變得情難自控怎麼辦?!
然而安妮嵐卻驀然睜開眼,毫無預兆地張開雙手敏捷地抱住他的脖子,然後深深地吻了上去。
凝澈煦怔神一瞬,下意識回吻著她。
這一下,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一吻下去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的腦袋在那一刻像有一個炸彈炸開了,把所有的思緒都得粉碎,只剩下一個念頭:放縱自己與她擁吻。
她雙唇如同罌粟花的花瓣,柔嫩的,卻有著致命的毒癮,一旦吻下去就戒不掉。
安妮嵐像採到了蜂蜜的蜜蜂,從心底感到滿足,她還沒享受夠這種甜蜜,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腦袋輕飄飄的,看到什麼都是重影。
這種感覺是……
安妮嵐定了定神,然而她一定神,眼前就徹底黑了,思緒也徹底抓不到了!
這是……該死的低血糖啊!
安妮嵐忽地暈過去,凝澈煦也被嚇了一跳!不過隨即他就想到是安妮嵐低血糖。
她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跡呢?!她總是那麼不注意自己,她都因為低血糖暈倒多少次了?!
他無奈地笑笑,扶住安妮嵐的肩膀,彎下腰,穩穩將她橫抱起來,在別人困惑好奇的目光下從容淡定地抱著安妮嵐上酒店的套房。
凝澈煦把安妮嵐抱到了一個商務套房內。
這種大套房前面客廳,後面臥室,而且前後都有門通往走廊。凝澈煦把安妮嵐放到床上,他坐到客廳中小憩,等安妮嵐醒過來。
居然在這樣的關頭暈過去,安妮嵐想死一萬遍的心都有!
身體的每個神經細胞都都是那麼急切著要醒來,所以安妮嵐暈過去沒多久就慢慢恢復了意識。
朦朦朧朧中她聽到了有細微的談論聲。
「只有他一個人在下面沒問題嗎?」
聲音雖然細微,但那股清澈……凝澈煦!想到他,安妮嵐一下子清醒了許多,立即從床上跳起來。
「沒事的,他認識的人比我還多。」
除了凝澈煦,還有一個女聲……這是……筱瑤月的聲音!
安妮嵐狠狠地怔了怔,躡手躡腳走下床,小心翼翼地把耳朵湊向虛掩的門。
這時又傳來凝澈煦的聲音:「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敢吻妮嵐。」
「為什麼?」
「因為……」凝澈煦頓了頓,聲音明顯帶著淡淡的暖意,「月月,我愛你,你一直知道的。」
腦袋「轟」一下炸開了,安妮嵐的眼淚毫無預兆在那一瞬間湧出眼眶,止也止不住,視線立即變得模糊。
心是那麼痛,那麼痛,從來未試過有這般疼痛,那股尖銳的疼痛刺穿了她的心,刺穿了她的靈魂。
他對筱瑤月說我愛你,那她是什麼?
她是他女朋友,可是他卻對著別的女孩說我愛你。
她是什麼?
她到底是什麼?!
心痛得那麼劇烈,彷彿要粉碎了一樣。
好想好想放開聲音哭出來,可是喉嚨卻像封死了一樣,即使是嘶啞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喂!nicky,你說什麼傻話!你現在是和妮嵐交往的!」筱瑤月疾聲嗔怪。
「我當然知道她是和我交往。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曾經答應過你的那件事,現在我做到了,所以我會好好對妮嵐,而她也會是我認定的王妃。」
「nicky,我有點不懂你說話的邏輯,你剛剛是說不敢kiss妮嵐的吧?!現在是扯到哪裡了?」
「沒有扯開。我說我愛你,所以可以從容地對你,可是對於妮嵐……」
凝澈煦的聲音頓住了,安妮嵐也沒有再繼續聽下去的勇氣,她害怕聽到凝澈煦說出其實她什麼都不是,其實他一直都是因為答應筱瑤月才和她交往,其實……
她害怕。
所以,在她精神崩潰前,她一定要離開。
安妮嵐狠狠地吸了吸鼻水,一邊用力揉著眼睛讓視線盡可能變得清晰,一邊跌跌撞撞地拖著無力的身體,抓過手抓包,悄無聲息離開。
我愛你。
他說我愛你。
他對著別的女孩說我愛你。
那晚在熱吻中,凝澈煦突然莫名其妙地將她推開,安妮嵐一直沒想出一個讓自己接受的理由。
理由,她不是沒想出來的,可是她卻一直不接受。
但是在這刻她卻不得不接受,凝澈煦對著別的女孩說「我愛你」都被她聽見了,她就算沒勇氣接受,但這個答案也已經強硬地塞進了她懷裡。
推開她,就是不想吻她,因為他心裡還有著別人。所以他從來不主動吻她,所以就是吻她也只是輕輕一碰。
過往那些想要忘記,壓在心底,不想被記起的回憶,在安妮嵐脆弱的這一刻,紛紛趁虛而入。
教她滑雪,是筱瑤月讓他教的;試著交往,是筱瑤月提議的;就連他說正式交往那天,筱瑤月也在他身邊;她和筱瑤月在一起,他打電話找的人也是筱瑤月。
他什麼事情都會把筱瑤月放在第一位。筱瑤月說的話,即使為難,他還是會毫無怨言地遵守。
筱瑤月在他心裡面永遠是第一。
安妮嵐很想不在意,很想告訴自己凝澈煦最喜歡的是自己,可是她現在已經再無力氣自欺欺人。
就算表現得再幸福,都只是裝出來的。
小心翼翼的感情,讓她失去了自信,委曲求全著,變成另外一個人也不在乎,可是她不能忍受他自始至終是因為愛著另外一個人,和她交往只是對那個人的承諾。
筱瑤月那麼完美,如果她是凝澈煦,她也放不下筱瑤月,即使筱瑤月不愛自己。
離開酒店,安妮嵐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她沒穿鞋子,華麗的裙子的裙擺像抹布一樣在地上拖行,華麗已經不再,髒兮兮的。她雙眼腫成了核桃,明明白白就是落荒而逃的狼狽。
路人指指點點,他們的目光都帶著幾分看熱鬧的譏笑,與意味不明的憐憫。
只是,安妮嵐卻像一個局外人一樣,自己走自己的路。
安妮嵐扎進一家餐廳中,滿滿地點了一桌子吃的,使勁往嘴巴裡塞東西,然而她吃下去的不多。在嘴裡嚼了嚼,感覺嚥不下去又吐出來,到最後彷彿能到達胃裡的東西就只剩下一杯杯酒。
不多時,她臉上已經出現兩抹酡紅,精心設計過的髮型亂成雞窩,想哭卻又裝笑的樣子讓她變成像神經病一樣。
安妮嵐眼前忽地變暗,有一個人影佇在前面擋住了光線,安妮嵐下意識抬頭看去,那是一位侍應。
「小姐,打擾您很抱歉。餐廳有規定,攝入50毫升酒精需要先結賬再繼續用餐,請問小姐您是給現金還是刷卡?」
「等一下……」安妮嵐抹耷眼皮,低頭翻找手抓包,半分鐘後,安妮嵐咽嚥口水,手抓包裡居然除了手機什麼都沒有!
安妮嵐尷尬地抬起頭,雙眼迷離沒有焦距:「請問……刷碗行不?」
「……」侍應倏地就變了臉色,也不知道是安妮嵐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他只好訕笑著:「呵……呵,小姐請不要開玩笑。」
「我替她付。」
一個好聽的男聲在安妮嵐頭頂響起,酒精讓聽覺變得遲鈍,安妮嵐完全沒緩神認出這是誰的聲音。
她只見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錢,遞給了侍應。
那個人的臉也逐漸清晰,被燈光染成橘紅色的髮絲,一張帶著十分憐惜的俊臉,他眼底還帶著一抹刺眼的心痛。
倪逸鋒。
安妮嵐蠕了蠕嘴唇,不知道該說出怎樣一句話。
倪逸鋒一手抓過安妮嵐的手抓包,一手拉住安妮嵐的手,溫柔地說:「我帶你回去吧。」
「不回去!」像受到驚嚇的貓,安妮嵐渾身扎煞,厲聲呼喊,引得周圍在用餐的人都用怪異的目光打量著她。
她害怕看到凝澈煦!她心上已經血淋淋地插上一把匕首了,如果再看到凝澈煦溫柔地看筱瑤月的眼神,再補上一把匕首,她會死掉的!
「到我住的地方,好嗎?」
倪逸鋒又問,他壓低眼皮,眼底儘是啞色的疼痛。
安妮嵐這次沒有拒絕,丟了魂魄一樣,任憑倪逸鋒將她帶離餐廳,帶上車,帶到他在郊外的住所。
半路上安妮嵐的手機不斷響起,那是凝澈煦的電話,她沒有力氣按接聽,即使知道是因為筱瑤月,但是他那些關心,她還是會當真的。
手機一遍遍響起,她只能讓手機關機。
安妮嵐鮮紅的雙眼呆滯浮腫,臉色蠟黃蠟黃,留著淚水乾涸的痕跡,她像沒了骨頭一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倪逸鋒坐在她身邊,心痛地問:「小妮嵐,你和阿煦發生什麼事了嗎?」
整場派對他都躲在暗處留意著安妮嵐,但當安妮嵐從套房出來後,整個人都完全變了!
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凝澈煦說的話,本以為枯竭的眼淚又一下子湧出來了,鼻子酸得似乎要掉出來,安妮嵐看著倪逸鋒,嗚哇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像開水一樣。
「他……他不愛我,他愛的是筱瑤月……嗚嗚……嗝……阿煦不愛我……」
眼淚沒讓那防水的妝容溶化,她刷了睫毛膏的睫毛海草般茂密,浸泡在淚水中變成了濃稠的黑色,盛載著濃稠的絕望。
倪逸鋒始料不及,頓時傻住了。
「他對筱瑤月說我愛你……嗚,那我是什麼?!」
倪逸鋒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他不忍地抬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很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你是我最愛的人。」
安妮嵐驀然怔住,嗚咽的聲音「咕」一聲全都哽在喉嚨!
「你是我最愛的人,他不愛你,我愛你。」倪逸鋒將安妮嵐的腦袋摁在懷裡,信誓旦旦。
他的心跳沉穩,一下一下,是堅定,是篤信,是絕望的暴風雨中希望的港灣。
安妮嵐哽在喉嚨的嗚咽聲頓時迸發而出,停滯在眼眶的眼淚又立即向外蔓延,她抬起手用盡所有的力氣抓住倪逸鋒的衣服:「嗚嗚……倪逸鋒,我好難受,好難受……好痛……心好痛……」
她的眼淚、鼻涕、臉上的粉底全都蹭在倪逸鋒白色的禮服上,聲嘶力竭,哭得一塌糊塗。
說話也開始變得混亂,沒有邏輯。
「我的心都不見了……我想回家了,你能帶我回家嗎?我想父親,我想裴翠還有裴緋……我想找回我的心。」
「嗚嗚……我想回家……在這裡……我的心會好痛,好痛,那麼痛,就像心臟病一樣……」
「倪逸鋒,當初我就不應該離開你來這裡……我應該和你去英國,應該忘記阿煦。是我自私,所以我才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聲音竭斯底裡,他也聽得心一抽一抽地痛。
「小妮嵐。」倪逸鋒暗啞的聲音從發堵的胸腔逸出,他脫掉外套,用外套仔細地擦拭她臉上的眼淚,妝容暈開,昂貴的dh禮服此時成了印象派畫家的畫布。
丟開外套,倪逸鋒小心翼翼地收拾貼在安妮嵐臉上那些凌亂的髮絲,動作那麼一絲不苟,然後他疼惜地說:「小妮嵐……你過得那麼不好,你讓我怎麼放棄你。」
安妮嵐哽了哽,婆娑著雙眼看倪逸鋒。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帶走你的悲傷。」他溫熱的指尖劃去她眼角的淚水,「我會把你的心找回來,就算你的心碎了,我也會一塊一塊拼完整。」
倪逸鋒用手抵住安妮嵐下頜,讓她直視自己:「讓我們回到原點,回到你來這裡以前,你繼續做我女朋友,再也不要離開我。」
「倪……逸鋒……鋒……」
「你知道的,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我是永遠都不會讓你傷心的那一個。」倪逸鋒虔誠地補充。
是的,他一直都那麼愛她。
呵,她真傻。一直追逐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卻對一個一直都那麼深愛她的人視若無睹,還一次次地傷害他。
安妮嵐的眼淚又「嘩」地從她鮮紅的眼底流了出來,沿著眼眶,在眼角滑落,流入髮絲間。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她一邊用力地吸鼻水,一邊卻又被嗆得不住地咳嗽。
她悲傷流淚的樣子,彷彿是整個世界都在倒塌,沒有光明,沒有希望。
倪逸鋒的面容不由自主地繃緊,眼瞳收縮,他啞聲喃喃:「小妮嵐,你現在這個樣子真讓我忍不住……」
下面的話隱沒在他滾燙的唇瓣中,他吻住了安妮嵐!綿長緩慢的吻吞沒了她的嗚咽聲,吞沒了她悲傷的眼淚,彷彿這樣就能把她的絕望與難過也能一併吞沒掉。
那股熾熱,那股溫柔。
安妮嵐怔了一瞬,眼淚止住了,條件反射般回吻了他一下,那一下竟然讓她沉淪在倪逸鋒的吻當中!因為吻著他,腦袋會變得一片空白,忘記了凝澈煦,沒有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