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是羨慕她啊。舒榒駑襻就算全天界的人都說任淺是個瘋子,可是她仍然可以不在乎。可以為重要的人付出一切。
而她,只能看著母親一邊落淚,一邊握著自己的手說:「路遙,你千萬不要變成你阿姐那樣,不然你可要娘怎麼活下去啊。」
不可以辜負父母的希望,不可以變成阿姐那樣,不可以讓家族淪為天界的笑柄。
路遙,你是希望。你是父母的希望,是你們家族唯一的希望。你要承擔起你阿姐所造成的那些失誤。
她總是安慰自己,其實路遙你還不錯的。從小時候起她就安慰自己,路遙你還不錯,你也可以得到很多東西。即使你什麼都……不做……
路遙,路遙,你什麼都不能做。她早就知道,她什麼都不能做。她也早就感覺到了,不管怎麼樣的掙扎,結局還是不會改變。
阿姐也好,家族也好,連天界也好,都不再需要路遙這個人了。
拿著霧靈珠出走,讓全天界的人都震驚的四處找她,或許是她作為天界一份子做過的最讓人震驚的事情吧。
她想著,再鬧的大一點吧,叫所有人都記住她。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如果能給阿姐一些打擊,說不定她也會承認路遙其實很厲害呢。
真是……可笑的幼稚……
「你知道我為什麼恨你娘親嗎?」路遙擦一把眼淚,問傾離。
傾離蹙眉:「因為她奪走了你的一切是嗎?」
路遙搖頭,從未有過的坦然,她回眸,海風吹起了她長長的髮絲,那些長髮彷彿可以纏繞住人心一樣。
傾離第一次發現,她雙目含淚的樣子,美到驚心動魄。
路遙哽咽的扯起嘴角,盡量讓自己笑著。
傾離聽到海風吹來這個女人心中最深的秘密。
「因為她是我最崇拜的女人,所以我恨她。」
我恨她,一如我希望成為她一樣。
人間真是個好地方啊,不會有人整天盯著你,叫你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人間那麼多那麼多的人,哪怕成為惡人,也不過是眾多惡人中的一個罷了。
如果早一點知道人間是個這樣好的地方,是不是所有事情都不會變得這麼支離破碎了。
其實她也不是後悔,她也不祈求耀華帝君、青佑殿下或者是阿姐的原諒。只不過一千年了,做一個惡人,也有累的時候。
有什麼意思呢,過客終究是過客。
路遙轉身走入船艙。
從那一天起,路遙不再對傾離施法,也不看著他,日復一日的,她只在船艙裡睡覺。
傾離透過門縫看著她熟睡的臉,那張安靜的睡眼很漂亮,長髮垂落下來,如畫一般美麗。
傾離鬧不懂自己是怎麼了,只是很擔心她。總覺得她很悲傷。
想一想,她也不算太壞,也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對自己也不錯。
她大概是覺得自己很壞吧,但實際上她有很多單純的地方。她甚至連吃荔枝都害怕,總是怕荔枝的內核會卡在喉嚨裡。
一直到那天,海面上金色的霧氣蕩漾,他去叫她起來,告訴她馬上就要到西海了。
她起了。頭髮不再紮起來,就那麼隨意的垂下來,還是穿著一身的白衣。傾離心裡嘀咕,怎麼覺得她穿白衣也那麼好看呢。
路遙看到他,笑一笑道:「你是不是長大了一點,和幾天前不一樣了。」
傾離驕傲的點頭:「大概很快就會長成大人的樣子了。」
到時候,一定比你還高。在心理,傾離默默的添了一句。
金色的霧氣在兩個人面前緩緩的流動,路遙低頭,眼裡緩緩騰起一抹柔情。
「真好看啊。」
傾離站在她身邊,仰頭看她:「的確很好看。不過你要去了人間就會看到比這更好看,更有趣的景色。」
「是嗎?我倒是真的很想去看看。」路遙抬起頭,笑了起來,風有揚起了她的長髮,絲絲縷縷的刮過傾離的面前。
傾離伸出手抓住,髮絲又從指尖滑落下來。
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破殼而出鑽了出來。傾離想,他大概馬上就要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她了。
到底是為什麼呢……
船很快靠了岸,傾離與她一同下了船。
「我們快點走吧,如果被發現了,他們會通知我娘親的。」
路遙雙腳踩在沙灘上,伸出手捧起一抹芙蓉花,輕聲問傾離:「喂,小鬼,你為什麼不逃,我現在並沒有困住你。」
傾離尷尬的撇嘴,面色微紅:「就算我跑了,你也馬上會抓到我吧。哼,我、我又不笨!」
路遙「噗哧」一聲笑了,幾步走到他面前,掏出一個白色的珠子塞到他手裡,又在他頭上別了一朵芙蓉花,緩緩的笑開:「小鬼就是小鬼。拿著吧,這些日子謝謝你陪著我,這是給你的禮物。你記得,下次可別被別人輕易抓住,不然可不會再這麼幸運了。」挽起發,路遙眼睛裡閃爍著動人的光澤:「替我告訴耀華帝君,我已經不是水蓮仙子了,請他把我從仙班裡抹去吧。這世間再沒有路遙這個人了。」
轉身,路遙順著海灘緩緩地走著,白衣飄揚,美麗不可方物。
傾離有些揪心的焦急,大聲問:「你要去哪兒啊!」
路遙側目,雙眸璀璨:「去一個你找不到我的地方,小鬼就是麻煩。」
一揮手,路遙揮灑下一片霧氣,阻隔了傾離的視線。
傾離怔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見了。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她要去哪裡呢?他還能不能再見到她呢?
握著手裡的霧靈珠,傾離低下頭擰住了唇。
為什麼這麼在意呢?為什麼覺得她笑起來也好看,哭起來也好看。
「離……兒……」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傾離回頭,看到自己的娘親激動的站在原地。她跑過來緊緊的抱住他,擔憂的問:「離兒你怎麼在這裡?綁架你的人去哪兒了?」
傾離仰起頭來,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娘親。
「娘親,路遙她走了。」
任淺淺驚愕。
走、走了?他們這裡還在策劃如何對付她,她竟然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