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錦州傳來千里加急奏報,馬賊半夜以土雷炸開城西城門,突襲驛館,太子慕容雲在混亂之中不知所蹤,只留下一柄帶血的隨身寶劍。舒嘜鎷灞癹當夜驛館被劫了彩禮五十多擔,死傷無數。蕭世行率侍衛一路追擊,一直追到了錦州城外三十里方回。馬賊卻早就逃竄到了北漢境內。代午個去和以
錦州城外因為連綿戰亂,早就是三不管境地,所以才馬賊橫行無忌,因為馬賊只要在這地方,都可以隨意逃竄。搶掠了過往商旅逃到了北漢,南楚官兵就無法追擊。而到了北漢境內,搶了村莊糧食,逃到了南楚的崇山峻嶺,北漢官兵亦是無可奈何。所以這一次馬賊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的攻城搶掠。
此奏報呈到了慕容拔與周皇后手中,慕容拔雷霆大怒,周皇后頓時哭昏過去,醒來時木然不能言語。慕容修連夜被召入宮見聖,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了王府。慕容拔早就無力早朝,下旨休朝一日。整個楚京氣氛無形之中彷彿冷凝了幾分。雖然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機敏之人已經察覺到了不妥。
中宮之中,帷幕垂垂,藥味濃重得令人無法呼吸。周皇后躺在鳳榻上,一夜之間彷彿衰老了十歲,兩鬢都泛出了灰白的發。她睜大眼睛看著頭頂繡了金鳳的帳子,整個人猶如只剩呼吸的人偶。
慕容拔佝僂著身軀,在外殿來回走動,蒼老的面皮下隱隱有了強忍的哀色。慕容雲,再怎麼說也是他最心愛的兒子,如今生死不明,如何不令他痛心疾首魁。
不一會,殿外匆匆走來殷凌瀾。他面色依然淡然,只是徹夜的奔波操勞令他原本就蒼白的面色又更白了一些。
慕容拔見他來,也不讓他跪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怎麼樣?找得到雲兒嗎。」他的枯手抓得那麼用力,殷凌瀾不動聲色地掙開。
「兒臣已經派了龍字一十三衛前去尋找了。在錦州城也傳來消息,在向北的路上,找到太子殿下的髮簪。所以兒臣推測……」殷凌瀾看了一眼那暮氣沉沉的帷幕,低聲道:「恐怕太子殿下是被馬賊劫走了。瀑」
「嘩啦」一聲,內殿中傳來一聲瓷器脆裂的聲音,裡面的宮女驚呼一聲,傳來周皇后的怒喝:「給本宮滾開!本宮……要見殷統領!……」
慕容拔聽得周皇后沙啞的聲音,搖頭輕歎,拍了拍殷凌瀾瘦削的肩:「去吧。別讓她太傷心。挑好的說。」
慕容拔說完轉身出了中宮。殷凌瀾淡淡看著那晃動不已的帷幕,慢條斯理地整了整狐裘下擺,這才緩步走了進去。
一進內殿,周皇后已搖搖晃晃被宮女扶著,她頭髮披散,未施胭脂的臉上青白得駭人。她看見殷凌瀾,不知哪來的力氣幾步走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你……你找到了雲兒了嗎?」
殷凌瀾搖了搖頭:「沒有找到。只找到了太子殿下的一些身外物。」
周皇后晃了晃,身旁的宮女心驚膽顫地要上來扶她。她忽地狠狠推開她們,怒道:「滾!都給本宮滾!本宮要和殷統領說話!」
她保養得十分漂亮的指甲劃過宮女的臉龐,頓時她們臉上劃了幾道紅痕。宮女們捂著臉匆匆退了下去。內殿中一時間空無一人。
周皇后死死盯著面前的殷凌瀾,一字一句地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惜一切代價,要給本宮找到雲兒!」
殷凌瀾垂下眼:「謹遵皇后之命。」
「不!」周皇后揪著他的手,死死不放。殷凌瀾微微皺了皺眉,想要掙脫,她卻忽地低聲在他耳邊說:「本宮知道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
她摸索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飛快塞入殷凌瀾的長袖中:「這就是你要的藥。只要你找出雲兒,只要他平安無恙,這藥本宮就能幫你再拿。」
小小的瓷瓶已被她捂得滾燙,順著他的長袖落在了他袖中的暗袋。殷凌瀾微微挑了精緻的眉,看著面前已經癲狂的周皇后,許久才道:「那皇后娘娘先前想要做的事,恕凌瀾此時不能做了。」
「好,只要你救出雲兒,本宮就容慕容修多活幾日!」周皇后用低得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她那日去往殷凌瀾的別苑中,以藥丸相要挾,想讓殷凌瀾伺機除去慕容修,當時殷凌瀾並未答應,但周皇后不曾想此時卻是慕容雲先出了事。是慕容修命大,還是她周秀命中與慕容修相剋?為何每次都是差一點?!
她心中恨得幾乎要擰出血來,可是偏偏卻只能先放過他。
殷凌瀾緊皺的眉宇漸漸舒展,他慢慢道:「既然如此,凌瀾盡力便是。」他說罷,掙開周皇后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周皇后見他離開,這才脫了力一般跪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喃喃道:「雲兒,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
午後無事,衛雲兮正在午睡,昨夜慕容修半夜突然被召見,他一走,她不知怎麼的竟是輾轉難眠,心底有種不安的感覺滾滾湧上,說不清是什麼。一夜無好眠,所以用完午膳她便想再歇息一會。
正在迷迷糊糊間,忽地聽見院外有人在說著什麼,甚是熱鬧。衛雲兮從夢中驚醒,喚來小香。過了好一會,小香才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一進屋子,她便又是驚又是喜地道:「娘娘,李夫人有孕了!」
衛雲兮正迷糊中,猛的一聽這消息,霎時間清醒過來。她一把抓住小香的手:「怎麼……你怎麼知道的?」
小香說道:「今日早晨,李夫人晨起吐了,身邊的嬤嬤見這樣,連忙去請大夫,心說恐怕是有了身吧。沒想到一請大夫,當真說是懷了!已經有了一個多月。」
衛雲兮聽完小香的話,心中不知是什麼感覺。是喜多一點,還是憂多一點,竟是半分也分辨不出來。李芊芊有孕自然是自己意料中的事情,可是沒想到竟是那麼快。
她回過神來,連忙起了身道:「我去看看李夫人。」小香連忙為她穿戴起來。衛雲兮命她拿了些補品,向著李芊芊的院子走去。
午後的太陽還有些曬人,她只覺得天光刺眼得令人不舒服,走了一段路,卻見遠遠走來了周燕宜。她身後帶著一群嬤嬤侍女.
衛雲兮心頭一跳,走上前去見禮。周燕宜冷冷看了她一眼,笑道:「原來是側妃妹妹,想必你也聽到了這個好消息了。」
衛雲兮低了頭,道:「是,妾身是來恭喜李夫人的。」
周燕宜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呢,自然是要恭喜的。三人中,她最晚進府,如今恐怕是最得寵了。看樣子李夫人也是個有福氣的。」
她說得陰陽怪氣,衛雲兮知道周燕宜心中自然是不高興的,也不接口。周燕宜看著衛雲兮不為所動,還想要說幾句刺刺她,身旁的周嬤嬤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周燕宜這才勉強住了口。
周嬤嬤上前打圓場,笑道:「王妃娘娘也甚是關心李夫人呢。既然側妃娘娘來了,就一起進去吧。」
周燕宜整了整面上的神色,由侍女扶了手傲然走了進去。衛雲兮跟在她身後,也隨後進去。
到了李芊芊的屋中。李芊芊正半躺靠在床榻上與身邊的侍女說話,她一見周燕宜來了,勉強起身道:「妾身恭迎王妃與側妃娘娘。」
周燕宜掃過李芊芊的腹部,眼底湧過妒色,上前笑道:「唉,李妹妹何必行此大禮,趕緊上床上躺著,前三個月最應該小心。」
李芊芊見她前來已是詫異,見她如此慇勤熱情更是心中驚疑不定。她看向身後的衛雲兮,卻見衛雲兮面上淡然,看不出什麼來,只能笑道:「那王妃請上座,妾身這裡簡陋,實在是委屈了兩位娘娘。」
周燕宜笑道:「說起來這可是大事,也是王府的喜事一樁。等殿下回來了,讓殿下給你換一個大一點的院子,以後嬤嬤伺候起來就更方便一點。」
李芊芊拿眼不住看衛雲兮。衛雲兮卻是依然沉默。她只能說:「妾身住這裡便好,實在是勞動王妃娘娘費心了。」
周燕宜見她向衛雲兮不住看,心中暗恨。但是面上卻是笑意依然。她拿了帶來的補品,綢緞,各色禮物。周家在京城中本就是世族大家,更何況還是皇后的娘家,家底豐厚,周燕宜一出手十分闊綽,看得李芊芊眼花繚亂。相比之下,衛雲兮拿來的東西便顯得寒酸許多。
周燕宜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這才帶著嬤嬤侍女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