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百葉窗簾再次打開之時京裡的人已經走了,只是對面的易小樓和白奕西還在。舒骺豞曶
白東風一人靠在沙發上目光靜靜望著遙隔馬路、高樓和透明玻璃的那一端,一句話也沒說。
銀狐站到他身後與他望向同一個方向。出聲提示他,「少爺,京裡的人已經走了,我們是不是也走?」
白東風對她擺擺手,沒說話。
銀狐有幾分生氣,皺起眉頭道,「方纔那人也太不把咱們白家放在眼裡,他可只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渥」
白東風歎了一聲,從沙發上起身徑直上了電梯。
「他京裡的有人撐腰,自然不怕白家,最近正碰上國內嚴打,我們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盯得緊,這個時候跟他搶石油生意,他自然不會鬆口把自己口袋裡的利益分給我們!」
「什麼人能比我們白家的實力還強,我就不信我們治不了他!」銀狐也緊隨其後上了電梯,面色一冷纜。
白東風轉過身去,手扣在電梯內的金屬扶手上,面向玉膳坊的方向,一方偉岸的背影將電梯裡的陽光遮住,「他們想來赴死,我可不想讓白家跟他們陪葬,這是個穩賠的交易。」
白家是無所畏懼,可京城是這個國家的主心骨,最有權勢地位的人都在那兒,銀狐你跟在白東風身邊這麼多年,自然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
白氏不怕他一人,卻難保那人不會集結力量對付白家,這種事能避還是要避的,否則拚個魚死網破對誰都沒好處。
銀狐點點頭,電梯不停下墜,易小樓和白奕西的身影再不復可見,她抬眸只看到一片刺眼的陽光。白東風的背影擋在她面前,電梯內一瞬間變的有些憋悶。
「少爺,您現在去哪裡?」終於走出電梯,銀狐追上前去發問。
今天白東風一整天的行程全都取消了,除了必須要來的這個談判,別的都被他擱置下,銀狐明白,那些被他省下的時間怕都是留給易小樓的,可她此刻正在對面的玉膳坊跟白奕西有說有笑。
或許這句話她本不該問,可終究還是問了。
白東風抬手拉開車門靠在後車座上,「我記得怡文是不是給我打了個電話?她有什麼事嗎?」
銀狐發動車子,回頭道,「楚小姐約您一起用晚餐。」
「那還早!」他閉目養神,「還有什麼事?」
「您今天下午一點半和江北開發商有個會要開,三點鐘要參加白氏捐建學校的落成儀式,四點鐘要和明少一起接見江州第一製藥廠來的老闆。五點到八點是您的私人時間,可以空出來和楚小姐共享晚餐,晚八點老爺叫您回家一趟,說是有事交代。
白東風長舒了口氣,「好,先回白氏吧,等開完會叫上明哲和我一起去學校,典禮之後直接去會見江州來的藥廠老闆,然後去接怡文,父親那邊你來安排。」
銀狐點點頭,踩住油門從此間離去,經過白奕西的車是她從後視鏡裡看到白東風臉色明顯一黯。
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她抬眉道,「對了,少爺,雲佳小姐說找您有事。」
白東風皺眉,「不見!」
「可是雲佳小姐說……」
話到一半被白東風赫然打斷,「不見,不要讓我再說一遍。」
銀狐識趣的閉了嘴。
玉膳坊裡,白奕西自顧自攪著白玉杯裡的綠茶,見易小樓面前的東西一點都沒動。
「怎麼了?不喜歡嗎?」
易小樓放下勺子往後一靠,「我不喜歡甜食。」
白奕西詫異的看著她,「這裡的甜點,可是任何女孩子永遠都無法拒絕的誘-惑。」他目測了易小樓胸部一眼,十分有把握的抿抿唇,笑的詭異,「我看你用不著減肥。」
易小樓瞥他一眼,皺眉道,「我原本就不喜歡甜食。」
白奕西這才點點頭,「嗯,跟我哥一樣的壞毛病,我哥說吃太多甜的就會忘記苦味,容易被這種膩死人的甜迷惑,會忘記時刻保持清醒,所以他很少吃甜食。」
易小樓沒吭聲。
他將手撐在桌上,靠的近近的,臉她臉上纖小的毛細血管都看的一清二楚,「我哥就要跟楚怡文訂婚了,我勸你最好是忘記他那些習慣!」
易小樓臉色一變,他滿意的靠回自己的位置,「其實我很想問問,你到底是愛我哥,還是愛那些跟他一起養成的習慣呢?你也這樣問過自己吧。」
易小樓抬眸看他,見他眸中像凝聚了一汪深泉,藏著無法言說的魅力,又充滿了危險。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像是朝她伸出援助之手,像是遞給她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眼底那深深的漩渦卻像是更可怕的陷進一樣,讓她沒來由的畏懼。
兩人正說著話對面走來兩人,是修羅和宋穎之,宋穎之笑著上前,將手裡拿著的小毛絨吊墜遞給易小樓,「妮妮,這是你的吊墜吧,修羅說你在這裡我還不信呢。」
小樓從不吃甜食他是知道的,他篤定她不會來這種地方修羅卻說小樓一定在這裡,他問她為什麼那麼說,修羅笑的神秘兮兮的,無比驕傲的仰頭道,「憑我女性精準無比的第六感!」
他隨她上來沒想到還真碰到她,更沒想到的是她跟白奕西在一起。
抬手拉過易小樓,他對白奕西笑的客氣,「原來是白家四少回來了,讓您請我妹妹來這種地方,可真是不敢當。」
白奕西怎麼會看不明白,宋穎之笑容裡藏著熊熊火焰,只怕他再站的近一些他的目光都能把他烤化了。
「原來易小姐是宋警官的妹妹,那真是失禮了,我太多年不在易州,不清楚你們之間的關係。」他對宋穎之也是客氣的。
只因他白家四少回易州的事情極少人知道,也極少有人認識他,沒想到這個宋穎之竟然把白家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他身後跟著的那個女人,竟然是他哥哥最信任的修羅。
他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似的,笑著跟宋穎之和修羅一一打招呼,與修羅握手時宋穎之正在跟易小樓說話。
他輕笑著聲音壓的小小的,「哼,我哥可真是神通廣大,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出動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還外帶免費送一個警官,我可真是小瞧你們了。」
修羅也回他一笑,絲毫不畏懼,「你明白就好!」
宋穎之回頭時見他兩人咬耳朵似的,上前拍拍白奕西的肩膀,「白四公子,女警官可不是那麼好招惹的哦!」
修羅挑眉輕笑,白奕西這才放開與修羅交握的手,對宋穎之打趣道,「宋警官,這姑娘一定是你們局的警花吧,你艷福不淺啊。」
宋穎之無奈的對他聳肩,笑著拉起易小樓的手,「那請問白四公子,我現在可以帶我妹妹走了嗎?」
白奕西攤手,笑的客氣而疏離,「當然可以,邀請令妹來玉膳坊沒有經過宋警官的同意,是我疏忽了。」
宋穎之邊往外走邊道,「我宋家世世代代出身清白,可不敢攀你們白氏的高枝,白四公子記住以後不要再打我妹妹的主意就行了。」
他這話裡濃濃的火藥味,很明顯是說不想跟白氏的黑道勢力扯上關係,易小樓看這幾人唇槍舌劍的大幹了一場,看的目瞪口呆的。
被宋穎之拉著往前走時,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用口型跟白奕西說著不好意思,白奕西笑的瀟灑如風,對她擺擺手表示沒關係。
易小樓清楚的看到陽光閃入白奕西眼簾之內,那一抹明媚的亮色那麼刺目。
樓下易州警局的車裡,宋穎之一直黑著臉,「大過年的玩失蹤,以為叫白東風派個人回來跟爸爸媽媽說你沒事兒就行了是嗎?」
易小樓與修羅對視一眼,忙低下頭像犯了錯的孩子,「對不起嘛哥!」
「對不起?你知不知道媽媽和爸爸有多擔心你,跟我說對不起有用嗎?白氏是幹什麼的還叫我再告訴你一遍嗎?白東風已經是個棘手的大麻煩,現在又一個來路不明心術不正的白奕西。」宋穎之正在氣頭上,可見易小樓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忍心再責怪她。
語氣瞬間緩和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怪你的,只是擔心你在外面過的不好。外面的世界再自由總不比家裡,我和爸媽總不會做對你不好的事情的。」
易小樓低著頭,眼淚落在手背上,濕濕熱熱的,「對不起嘛,哥!」
聽到她這聲哥宋穎之無奈的歎了口氣,大手揉了揉她被風吹亂的頭髮,「傻丫頭,快別哭了,晚上跟我一起回家給爸媽報個平安,我要是把你弄丟了他們還不得把我骨頭拆了!」
她總是叫她哥,他對她的心意這麼明顯,爸爸媽媽對她的心意這麼明顯,還在她面前三番幾次的提過,她都只當是玩笑話嗎?
這個沒心沒肺的姑娘,什麼時候能把他對她的關心和愛護看的清楚一些呢。
他歎了口氣,靠在後車座上看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
修羅略一抬眸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一臉疲憊的宋穎之,繼而又平靜的看著前面,專心致志的開車。
銀狐確實給她打過電話,叫她去一趟玉膳坊,但這事卻不是白少的安排,白東風向來疼他四弟,如果白奕西不做出格的事情,白東風不會對他限制太多。
警局裡監控那麼嚴密,她不敢私自行動,所以死活拉上了宋穎之,叫他一起來玉膳坊吃甜點,還拍胸脯保證了她買單。
到門口時果然見銀狐從東風會所取來,故意遺落在玉膳坊門口的易小樓的毛絨吊墜。
白東風近日忙的不可開交,銀狐事事處處幫他,倒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了。
她明白,易小樓跟宋穎之在一起總比跟白奕西在一起安全過一萬倍,所以才出此下策,只怕被白少知道了又少不了說她們自作主張。
白東風交代過,易州警局處處是隱形的眼睛,叫她時時小心,她的身份一旦敗露以後白氏想要行動起來怕就困難重重了。
白東風跟一整天忙碌之後跟楚怡文在博雅用的晚餐,燈火輝煌的易州市就在他左手邊的窗外,明亮的將他生命裡的荒蕪都照的一清二楚。
對面是妝容精緻美艷絕倫的楚怡文,她抿唇對他笑著,那麼溫柔,那麼迷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就想起大學時,他跟易小樓同回易州,那時他們二人站在博雅會所門口,他笑著要帶她進來,幾次想要對她表明身份都被她天真無邪的話語給打斷了。
那時易小樓拉著她的手在寒風裡輕輕邁著步子,她溫柔的嗓音似乎還在耳邊,「家延,你才華蓋世,以後肯定能出人頭地的,等那時你再帶我來這裡不好嗎?」
他抱著她,將她塞進自己懷裡,抱的緊緊的,「現在去也可以,我上學期做的遊戲賣了不少錢。」
那女孩搖著頭說咱們不花這冤枉錢,拉著她的手趁值班人員不注意,偷偷上了電梯,一路到樓頂天台。
那一夜的風很大,吹的人渾身發抖,易小樓哆嗦著在樓頂直跺腳,卻笑意盈盈的一揮手指著易州市連綿不斷的燈火輝煌,笑著道,「看,現在整個易州都是我們的。」
她明白他的遠大抱負,也從不介意那時他窮小子的身份。
但那時的她卻根本不知道,她面前這個她所認為的窮小子魏家延,就是白氏三公子白東風,他早就握著易州的經濟命脈,早就是易州市的主宰。
楚怡文見白東風出神,笑的溫婉明媚,輕聲喚他,「博雅的新菜式,家延你嘗嘗吧!」
席間他話一直很少,楚怡文不停的找話題,無非還是生意上那些事。
「京裡的人你見過了嗎?」
白東風一邊吃著盤子裡精緻的點心,一邊點頭嗯了一聲。
楚怡文明白,他肯這樣跟她說話已經是難得了,跟他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他多說一個字都懶得張口。
她接著問,「他們是怎麼說的,有意跟我們和解嗎?」
白東風停下動作,「無意和解,看上去打算跟我們打持久戰,應該是有備而來的吧,態度很強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打算怎麼辦?」楚怡文皺眉,燈光掠過,她擦去唇彩的嘴唇仍舊飽滿紅潤,美麗無匹。
白東風抬手捏捏眉心,「以靜制動吧,目前還沒什麼好方法,他們後台很硬,不宜正面出擊。」
楚怡文抿抿唇,沒再說話。
正吃著飯白東風手機響了起來,他低眉一看是陸雲佳打來了,半晌都沒接。
楚怡文笑著提醒他,「家延你手機響了,怎麼不接呢?」
白東風蹙眉掛了電話,而後關機,「不是什麼重要的電話,我就不接了。」
楚怡文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他自顧自的吃著面前的東西,也不與她多聊。
她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提醒他,「對了家延,下月的訂婚宴,我還想在上次的酒店!」
白東風意料之中的抬眸,「訂婚策劃是你同學負責的,我尊重你和她的意見,那家酒店還是她們推薦的,想來不會差,就還那家吧!」
楚怡文開心的抿唇,輕聲道,「謝謝!」
他輕笑,「訂婚這種事情本該我與你一同籌備,可我最近很忙,沒能好好陪你,應該是我對你道謝!」
楚怡文抿唇笑了,燈光掩映下她笑的甜美溫婉,任這世上任何男人看了怕都會動心的。
白東風也為之一愣,而後又很快的回過神來,眸光微垂。
不知道為什麼,對面坐著的是楚怡文,是即將與他訂婚的女人,可他卻忽然想起當年易小樓與他一起站在博雅會所樓頂時的那個的笑容。
她的笑雖然不是這世間最美的,甚至遠不及今夜的楚怡文妖嬈嫵媚,卻輕易的就照亮了他內心所有的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