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她坐起身來,目光透過重重黑暗與站在門口的白東風冷冷對視。舒骺豞曶
他斜倚在門口,看似漫不經心,「你好像不歡迎我。」
易小樓背過身去不再看他,「既然知道我不歡迎你就該識相點,快點從我視線裡離開。」
「這是我家!」白東風眉峰緊蹙,回了她一句。
易小樓將被子掀翻在地,起身就往外走,「我走總行了吧!瀋」
到門口時卻被他有力的大手擋在門內,「我只是來告訴你天氣乾燥,暖氣別開太大,不然明天早晨會不舒服的。」
這一夜終究是沒有共處一室,易小樓躺在寬大的床上,心頭是從未有過的蒼涼。
想的累了自然就睡了過去,翌日起來時白東風早已不在別墅之內,仍舊是精心做好的早餐,交待李嫂不讓她亂跑炳。
白氏國際總裁辦,白東風靠在沙發上把江北油田的轉手合同看了一遍,合同是潘子一早就看過的,潘子向來精明,其實他大可不必多此一舉,拔出鋼筆在上面簽了自己名字,心中的事情也終於算是了了一樁。
楚怡文敲門進來時他正在喝一杯很燙的茶,高挑美麗的女人見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忙上前將茶接了過來,「這麼燙等涼一下再喝,你著什麼急啊!」
嗔怪的看他一眼,眉目間都是關懷。
白東風抬手示意她坐過來,輕聲道,「我心裡覺得很冷,所以喝點熱茶暖一暖。」
楚怡文皺眉,靠在他肩上將手放在他胸口的位置捂著,「你把自己的心清空了,當然會冷,家延,為什麼不試著讓我走進去呢?」
這麼多年了,他從未真正把她放在心底。
白東風瞇眸盯著冒著熱氣兒的茶水,往右邊挪了挪與楚怡文拉開距離,「怡文你是最聰明的,你知道婚姻代表什麼嗎?代表著我給你的終其一生也不會給旁人。所以我不給你的,你也不能問我要,明白嗎?」
楚怡文垂眸,臉上本溫柔的表情順勢有些僵硬,貝齒咬著下唇,難言的委屈。
白東風將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謝謝你把江北油田給我,我記著你的恩情呢。」
恩情嗎?除了恩情,還有什麼?
她苦澀一笑,抬頭笑著,「江北油田是你應得的,楚氏因此收到的好處不比自己開採所得的少,所以你也不用謝我,楚氏也得到了自己應得的那一份。我知道白氏要這個油田的根本目的不是賺錢,白氏從不論政事,不與京中政壇的人有牽扯,奈何他們卻對白氏不依不饒,我知道,你是想以江北油田為跳板,拓寬市場,與京裡的人爭一席之地,無論是站在你未婚妻的角度,還是站在我一直愛你這個立場上來說,我都應該竭力支持你。」
白東風點點頭,從沙發上起身,「我下午還有四個小時的跨國會要開,沒有時間陪你了。你要是不想回公司也不想回家,就去東風會所吧。」
楚怡文一驚,白東風叫她去東風會所?這代表著什麼?
她與易小樓從未正面交鋒過,他叫她去,這是在給她什麼暗示?
「我還是不去了吧,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地方不是我想去就去的,我還是回家好了。」她起身無措的拎起包就要走。
白東風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吧,易小樓的事情你不用裝作不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
楚怡文回過頭來,淚水濕了眼眶,他終究還是愛易小樓的,就像這麼多年來她求都求不來他的一次寵幸,而那個女人卻那麼輕易的就有了他的骨肉。
有時候她恨不得掐死那個女人,但她高高在上的尊嚴不允許她犯那麼低級的錯誤。
對付敵人,從來就不只是弄死她那麼簡單,要讓她心痛、心碎、心死。
一個心死了的女人,對她才沒有任何威脅,將來她白夫人的位置,才能坐的安穩。
「哦……是嗎!」她一臉無所謂的說著這句話,心裡卻波濤洶湧。
白東風靜靜看著她,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她有些害怕的別過視線不去看他。
他略微低沉的嗓音響起來,「我知道這個孩子對你意味著什麼,也知道你必然不想讓易小樓生這個孩子,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過問,不過有一點,我要她毫髮無傷。」
楚怡文往後退了一步,笑著回話,「我沒有想要她孩子的命,家延你想多了。」
「是嗎?」他勾起唇角,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何意,上前逼視著她,「是我想多了嗎?還是你心裡,根本不嫉妒。」
一語中的,白東風說的不錯,她嫉妒的要瘋了,可是沒有他的允准,她不可能去動易小樓一根指頭。
如果傷了她,她知道自己會面臨怎樣的後果。
在德國時白東風曾收養過一隻流浪貓,後來學校裡幾個流痞討厭那隻貓慵懶的躺在圍牆上的身影,硬是把那隻貓活活摔死了。
後來,在那個落雪的夜裡,他召集死神之翼駐德國的殺手,毫不費力的將那幾人的雙手斬去,就在那隻貓經常躺著的圍牆下,鮮血將皚皚白雪染的紅透,翌日經過的人都被嚇到了。
所以從德國回來這麼久,她一直不動易小樓,一則還不到時候,二則,她根本沒有那個膽識。
一隻貓白東風尚且如此,如果是個人呢,他只怕會連她的命一同要了吧。
在巨大的痛苦與嫉妒下,她卻不得不忍氣吞聲,只因為那太過血粼粼的威脅是曾經在她眼皮底下發生過的,她不想自己也變成那幾個虐貓的男人,不想得到像他們一樣的淒慘下場。
抬眸直視白東風,「我從未想過要與易小樓爭什麼,如果你願意讓她生下這個孩子,我沒有意見。白家的男人向來就不是只屬於一個女人的。」
之所以說這話,因為她不知道白東風是不是在試探她,試探她對易小樓的嫉妒到底到了何種地步。
所以她不敢輕易應承,不敢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她怕他妻子這個位置的對立面就是萬丈深淵。
白東風反而沒什麼表情,長舒一口氣歎道,「我知道你是楚氏最有資格的接-班人,是你父親最賞識的女兒,你不會暗地裡使手段害她。我也沒讓你去傷害她,不過我孩子的母親也絕對不會是易小樓。這個問題你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嗎?」
楚怡文愣了愣,這才敢正視他如瞿石一般深邃的黑眸,見他眸中並沒有盤算和設計,這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東風會所。」
「嗯,你是聰明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應該知道。」白東風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與他的目光交匯在一處,又速速移開,這才快步從白氏辦公室離開,急急上了電梯。
不知道為什麼白東風賦予她這樣的權力,但他既然給了,她必然不會白白浪費掉。
車子在白東風的私人別墅停下來時她對後視鏡看了一眼自己,見鏡中的自己仍舊精神煥發魅力四射,這才下了車。
著她夢寐以求著進來的別墅,真沒想到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走進來的,開門的是李嫂,似乎是白東風交代過了,客氣的迎她進來。
一個未婚妻一個初戀情人,她與易小樓的這次單獨見面顯然是劍拔弩張的。
易小樓從花園回來時見楚怡文正靠在廳裡的沙發上喝茶,一副悠閒地不得了的樣子。
她垂眸從她身旁繞過,沒打算跟她說話,誰知楚怡文卻放下了手裡的茶杯,「這就是易小姐的待客之道嗎?有人來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易小樓停下腳步對她一笑,「楚小姐又何必如此羞辱我?您是客嗎?」
「既然知道我早晚是這裡的女主人,那你是不是更該對我客氣點兒?」楚怡文抬眉對她笑,示意她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靜靜坐下,與她冷冷對視,「楚小姐找我有事嗎?」
楚怡文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抬頭對她道,「我與家延年初七就要訂婚了,我希望你能離開他,不要妨礙我們的事情。」
易小樓苦笑,妨礙他們?她確實是妨礙他們了,她也想離開,關鍵她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
白東風不讓她從這棟別墅裡出去,她就一步都走不了,他要攆她走,她也妄想多留一分。
「我也想走,不過你應該先徵得白東風的同意,如果他同意了,我馬上就走。」她太過明白與他對抗的後果,所以凡事還是要老實點,否則更多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頭。
楚怡文冷笑一聲,丟給她一疊文件,「他從四年前就放棄你了,你還不知道嗎?」
易小樓一怔,抬眸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怡文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那些文件,「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易小樓心中一陣針扎似的疼,忙將那些文件拿過來捧在手裡。
楚怡文勾唇笑著繼續進行她精彩的講解,「四年前你以為是誰要收購你舅舅的公司?是魏司令要這麼做的,你們易家跟白家魏家和白家到底有什麼樣的恩怨你最好回去問問你舅舅,魏司令不允許你和家延在一起,你以為家延會維護你嗎?當初那個收購合同,就是家延親筆簽字的,你不信完全可以自己去看看下面的簽名,看看是不是他的筆跡。」
易小樓忙把收購合同翻到最後一頁,見落款處的簽名果然是刺目的魏家延三個字,是他的筆跡,蒼勁的筆鋒,每一處都透著殺伐決斷的霸氣。
大學時她曾經跟他說過,說他的字殺氣太重,叫他練別的,他就笑著說小樓的字寫的就挺好的,然後學著練她的蠅頭小楷,最後竟練的和她的字跡如出一轍。
沒想到他最後還是用他滿是殺氣的字體製造了她舅舅公司的危機,原來從四年前到四年後都不過是陰謀,天大的陰謀。
而四年前唐逸解救了她,四年後的今天,她該求誰來給她公道和自由呢。
心中的憤恨將理智淹沒,她幾乎有拿著刀去白氏辦公室砍了白東風的衝動。
到最後也不過是手中的文件散落了一桌面,她的淚水正好落在他簽名的地方,淚水將字跡暈染開來,模糊了a4紙上很大的一片。
楚怡文起身,臉上笑容不改,「我這次來沒別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實情,對於過去的事情你有知情權,在你決定要不要離開白東風之前,這些東西我應該讓你知道。」
說完這一席話,她就走了。
李修全來時易小樓還在沙發上坐著,脊背挺的很直。
上次少爺來找司令要回自己的胭脂扣,足足要了兩次司令才給他。
他還記得那日,司令正在庭中練拳,白東風從大門進來時仍舊雲淡天高的臉色。
逕自走到司令面前朝他伸出了一隻手,「姥爺,我的胭脂扣呢?」
司令練拳的動作未停下來,只呵著寒氣道,「你不是已經來要過一次了嗎?我跟你說過了,那胭脂扣啊,說到底還是我的。」
白東風也沒再說什麼,只垂眸輕聲道,「我和怡文訂婚的日子確定下來了,年後初七,黃道吉日。」
司令臉上冷冰冰的表情柔和下來,停下動作擦了擦汗,招手叫他過來。
李修全這才抱著他的風衣走過來,站在茫茫雪地上,司令從口袋裡摸出胭脂扣遞給了少爺。
白東風再沒多說一句話,拿著那胭脂扣就走了,雪地上兩行腳印清晰的映在他眼中,如今想來還似乎就在眼前似的。
李修全摸了摸手心裡躺著的那枚戒指,當時司令給白東風胭脂扣時,兩枚戒指其中的一枚掉了下來,他自己沒在意,還是李修全撿了起來,今天得了空要給他送過來。
沒曾想他不在家。
他喚了兩聲易小姐,易小樓都沒聽到似的,他的目光這才定格在桌面那些文件上。
看了幾眼驚覺這是以魏司令的名義擬定的收購華陽的合同,可四年前司令根本不知道白東風與易小樓的事情,何談收購華陽?
他心裡有疑惑,也不好問出來,只垂眸往後退了半步。
李嫂上前來給她端了茶,他擺擺手說不喝了,司令那邊還有事兒要忙,轉身從別墅裡離去。
心中千頭萬緒,兜兜轉轉的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來他想了很久,忽然想起來家延在簽合同時中間的那個家字是從來不加點的。
當年司令曾問過,為什麼把家字的點去掉,少爺說母親不在易州,如同家上面少了那至關重要的一個點,所以也就不成家了。
可是那個合同是誰給小樓的呢?
在泳池旁想了很久,天上落了幾粒雪他都沒察覺。
倒是魏銘章從神後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老小子,怎麼在這兒發起呆來了?」
李修全擰眉,好半晌才開口試探著問,「司令大人,您四年前有做過收購華陽的案子嗎?」
魏銘章想了想,猛地才知道他在說什麼,「哦,你是說易家那公司吧。你以為我都像易家的人那麼無恥?專門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李修全忙低頭,「老李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今兒個在少爺的別墅裡見到四年前收購華陽的合同,是以司令您的名義擬的,下面還有少爺的簽字。哦,不過說起來也不是少爺的簽字,雖然是少爺的筆跡沒錯,但那個家字上有一點兒,我敢肯定,絕對不是少爺親筆!」
魏司令想了一會兒,眉毛一挑,「你之前有誰去家延那兒了嗎?」
「聽李嫂說怡文小姐去過。」這話一說出口他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腦袋。
魏銘章白他一眼,「咱們都是大半截入土的忍了,別去攙和他們年輕人的事,這件事你就只當不知道,不要跟家延和那個易小樓提起,否則軍法可饒不了你。」
他說罷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了,李修全站在原地暗自思量,司令是何等聰明人,這等小事如何能瞞得過他的眼,可他卻不管不問聽之任之。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心中也確實想要易小樓和白東風分開,確實想讓楚怡文坐上白家少奶奶的位置。
白東風回家時易小樓晚餐都做好了,他有些受寵若驚,不知道她是發了哪門子的瘋。
進門時她給他開的門,笑著問他累不累,還給他脫掉身上的風衣,把圍巾上的雪抖落在門外,親親熱熱的跟他一同進來。
他疑惑的皺眉,這個楚怡文是怎麼搞的?不是叫她來刺激一下易小樓嗎?怎麼倒把她刺激成這模樣了?
他還以為他回來的時候她肯定會哭著喊著說不要給她生孩子,結果她竟然這麼平靜,還一反常態的對他好到無話可說。
桌上滿滿的菜,都是她親手燒的,他不知道她在用什麼心思也懶得去猜,只坐下來靜靜的吃飯。
下午四個小時的會議足足拖到了六個小時,他這個點兒才回來,早就餓的頭昏眼花了。
易州的事情四翼打理的相當好,只是四翼被召回之後他們分別負責的地域就難打理一些,如今他們四位各有父親指派的任務,那管控全球死神之翼的下屬這件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肩上。
他明白父親的用心,想讓他把大權都收回來,不過這樣確實累了點兒。況且,他對那些權力,不感興趣。
吃完之後他滿足的抿抿唇,忽然想起易小樓是有傷的,坐到她身邊來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你右手好了嗎?還疼不疼。」
垂下的眸裡都是溫柔,易小樓只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連四年前的事情都能裝作毫不知情,又何況是此刻這種虛情假意的關懷呢。
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回,她抬眉問他,「吃飽了嗎?」
白東風攔腰將她抱起,「沒有,還要吃你!」
她冷笑,到樓梯轉角處從他懷裡跳了下來,從壁櫃的抽屜裡把那一疊文件砸在他面前,「白東風,你不覺得你應該跟我解釋些什麼嗎?」
他瞇眸看她一眼,見她瞳孔深處的淚水已經溢了滿眼,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俯身撿起落了滿地的文件,他翻看了幾下,最後視線定格在簽名處龍飛鳳舞的字跡上。
把文件收好,又重新放回壁櫃的抽屜裡,「這是我的親筆簽名沒錯,我承認這一切都是陰謀,四年前是,四年後的今天,也是!所以你知道了,你孩子的父親,就是這麼一個不擇手段的卑劣男人!」他還把手放在她小腹上,唇角的笑意嗜血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