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漢獻帝劉協,蕭文從來就沒有真的敬畏過。自始至終,劉協都是當初蕭文保護過的那個小鬼頭。因其無知,才被董卓推到了現在的位置上,不得不用稚嫩的肩膀承擔起整個漢室的八百年國祚。
只是數年不見,沒想到劉協如今也已經是「男子漢」了。雖然以武人的標準來看,或許劉協還略顯清瘦了些,但無論身高還是下巴上已經蓄起來的小鬍子,都讓蕭文仍不住的唏噓光陰荏苒。
數千隻火把將整個營地照耀的亮如白晝,已經決定要「收斂」的蕭文,還是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久別多年之後與劉協的第一次相見,創造一個盡量溫暖的環境。
黃忠臨時打造的御輦雖然沒有諸多繁雜的花飾,也不像若干年前大漢王朝的龍輦那樣金碧輝煌,但勝在四四方方也一定程度上顯得大氣,並且還隱隱合了聖人之道,所以劉協走出御輦的一剎那,居然也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威嚴。
透過搖晃的流蘇,劉協將目光從所有在場的老臣身上巡視而過,雙眼中隱有淚光閃爍。但是片刻之後,劉協還是收起了這一副小兒女態,清清有些哽咽的嗓子,莊嚴的開口道,「征北將軍何在?」
「哎!」蕭文在心底無奈的歎口氣,本以為劉協今日頂多也只是會滿懷感激的望自己一眼,那樣的話,賈詡所算計的那些事情,蕭文就可以將他們推後一些再稟明劉協。
但沒想到,蕭文似乎連這最後的機會都已經失去了。因為劉協這一開口,肯定會將所有的話都說明,到時候赦罰臧否,定然會劃出個道道來。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蕭文肯定不能接受這「救聖上救萬民於水火」的稱讚,緊接著,就只能提出大軍出征這樣的借口來躲風頭了。
心中思慮萬千,但面子上蕭文還是在第一時間站了出去,開始恭敬的朝著獻帝行大禮。
「呵呵,元德哥哥不必多禮!」獻帝清爽的嗓音讓人聽來渾身一陣舒暢,而因為這句話,人群中也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仍舊處在懷舊情緒中不知道如何面對劉協的蕭文,乍聽到這句「元德哥哥」之下,頓時全身冰涼!儘管已經很努力的不去懷疑什麼,但蕭文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劉協的這句「哥哥」只是為了表達親近!
君不見世界上早有個詞叫做「捧殺」嗎?有當初劉辯的衣帶詔在前,蕭文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兩兄弟
遲疑片刻,蕭文忍不住偷偷抬眼望向劉協,而這時劉協也正好望向蕭文。四目相對,蕭文從劉協的眼裡看到了各種情緒如感激驚喜甚至依賴何疲憊,但哪怕以蕭文的老成,一時間也判斷不清楚,這其中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也或者,蕭文還是喜歡剛才幻想的那個開場,因為那個場景當中,劉協沒有所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也不會將任何不知道算不算多餘的話,只會望著蕭文,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等到了家長,然後盡情發洩自己的所有不滿。
「末將不敢!」蕭文高喊一聲,「昔日為了瞞過董賊耳目,末將不得不大膽隨侍聖上左右,如今天下安定,四海繁榮,末將如何能夠繼續行這大逆不道之事?」
一番托詞說的是大義凌然,蕭文乾淨利落的將所有的稱讚立即給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
劉協愣在當場,似是不可置信,想要呼喊蕭文,又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元德征北將軍哎!」
「這或許只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蕭文心中暗想道。有老狐狸的耳提面命,蕭文如今也不得不以最壞的惡意來揣度人心,尤其是在這伴君如伴虎的情況下。
有人歡喜有人愁,蕭文的「識趣」讓場面安靜了一下之後又再次熱鬧了起來,一時間勸皇帝的罵蕭文的贊蕭文的各種聲音滿天飛,直到伏完突然清了清嗓子。
一聽伏皇后的親爹,如今又有了鍾繇這下屬的伏完準備說話了,見風使舵的大家都紛紛閉上了嘴巴。
伏完年紀其實並不很大,但勝在為人父母的威嚴還是有的,先向獻帝行禮,然後看看蕭文,最後才緩緩開口道,「蕭征北此次謀劃數年之久,智降馬騰,力斬楊奉,功莫大焉!」
接著伏完身子一轉,向劉協建議道,「聖上,微臣為蕭征北請封大將軍之職!」
一直到現在,劉協才似乎剛從被蕭文的震驚當中轉醒,立馬符合伏完道,「一定要封!不僅如此還要加魏城侯,食邑一千戶!」
蕭文偷眼看著激動的滿臉通紅的小皇帝,看到他聽到伏完的話後恨不得立即將皇位都送給蕭文的親熱,也看到了他為了表示自己的確定所以狠狠的揮手的動作。
「捧殺麼!」微微嘲諷的一笑,蕭文不客氣的高聲回道,「啟奏聖上,末將有話說!」
「恩師皇甫嵩老將軍,為我大漢征伐多年,遷都一事之後,更是在洛陽城中戰戰兢兢,無時無刻不為了重建洛陽耗費心血,更是為聖上創辦軍校,重建精兵數萬。」蕭文一抱拳,「末將懇請聖上先重賞恩師皇甫老將軍!」
伏完眼中喜色一閃,接著又連忙掩飾住,然後兩眼滿含期盼的直勾勾的看向皇帝。
「也罷!」劉協猶豫半天,「數年不見蕭征北,朕還是聽了蕭征北的這一要求吧!」
「多謝聖上!臣還有一事!」蕭文高聲回話,同時又是一抱拳,不理會這句話帶來的又一陣嗡嗡聲,「末將懇請聖上准許末將前往幽州,末將已經聽說,近來鮮卑不穩,居然起了『南下牧馬』的心思!」
「啊!」劉協驚呼一聲,昔日漢室是如何的對匈奴無能為力,這件事讓所有的漢室皇帝都對草原民族本能的厭惡以至於想要趕盡殺絕,「真有此事?」
「千真萬確!」蕭文斬釘截鐵的回答,同時心裡暗暗咒罵,「呂布昔日曾在袁紹帳下效力,當時唯有張揚頗為看好呂布,所以我現在對張揚動手的話,呂布定然找我麻煩!不過這樣也好,我先退一步,等呂布犯了和袁術一樣的錯,而又嫉妒張揚比自己職位高而疏遠張揚的時候,就是我蕭文重新上台的那一天了!」
誰會想到獻帝出長安之後與「忠心耿耿」來接自己的人,居然就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勾心鬥角起來了?不過一班文武大臣都是心思極重的人物,這會哪裡還能不明白獻帝和伏完的意思,同時這又關係到他們日後的切身利益,所以一個個居然只是假裝不知道,安靜的看著失態的發展。
「哼,你們不是想爭權嗎?皇甫嵩帳下有趙駿關鐵黃忠在,我還就不信有人能夠在洛陽翻了天去!同時正好抽出所有人手,全力穩定幽州攻伐鮮卑!青幽二州到手,就是我同曹操全面開戰的時候了!」蕭文沉默著冷眼旁觀獻帝的表情逐漸鬆動,心中已經開始盤算之後的事情了
「公達,怎麼樣,現如今已經在洛陽『私訪』數月之久了,現在可相信我對元德的評價了?」徐庶身著一身樸素的長衫,一臉自信的打趣到眼前的做農夫打扮的荀攸來。
「嘿嘿,我早就說公達這是自找苦吃了!能夠建立軍校醫校,創立科考之法的人,又豈會差得了?」一旁仍舊做文士打扮,已經在書院裡體驗了好幾個月的石韜,一聽徐庶的話也開始埋汰起荀攸了。
荀攸倒是一句話也不反駁,只一個勁嘿嘿的笑著。
徐庶不禁奇怪起來,按理說以荀攸的能言善辯,他和石韜兩個人哪裡能夠在唇舌之戰中佔了便宜?
「公達可是有什麼其他的發現?」徐庶小心翼翼的問道,唯恐聽到什麼對蕭文不利的消息,畢竟當初蕭文對於荀家的重視,徐庶可是全部看在眼裡的。
「我們的好日子就要結束了!」荀攸嘴角一笑,眼神中充滿自信,看著徐庶和石韜的驚訝,繼續說道,「蕭征北要出征了!」
「公達如何得知?」徐庶大驚,這種軍機之事,可做不得玩笑,但荀攸又似乎沒有說大話的必要,心中頓時紛亂如麻。
「嘿嘿,這一次說不得我們就得去幽州了!」荀攸自得的笑笑,雖然說的是「說不得」,但實際上卻是一副準備打包票的樣子。
徐庶和石韜見狀不禁開始紛紛思考起來,如果蕭文要去幽州,那麼他們又該如何做,才能夠跟獨自一人撐起整個青州的郭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