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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邑離乘氏也其實並不很遠,曹仁和夏侯淵略一猶豫,就看到呂布帶著騎兵已經接近了乘氏的地盤,這個時候曹軍再追擊就得不償失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節//
帶著強烈的不甘,曹仁和夏侯在戰場滯留了許久,才從憤怒的情緒中平靜過來,然後默默的帶隊離開。
作為一個州,袞州其實很大,但偏向東北方向的濟北東平兩國在當初青州黃巾西下的時候受損嚴重,嚴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仍舊恢復不了生氣。同時袞州正東方向的泰山郡,又因為地勢,向來成了山賊的聚集地,朝廷對於泰山的控制權始終有限。
這樣子看來的話,袞州又很小了,小到呂布實際掌控的地方只包括東郡陳留和濟陰三郡,而曹操能夠據以為屏障的,也只有山陽一郡而已,或者任城國也算得上是一個,但任城作為一個郡實在太小了。
如果有時間的話,曹操一定會選擇和呂布慢慢耗,甚至也不需要很久,兩年時間足夠顯現出曹操和呂布的政策差距,然後可能不用曹操去打,呂布自然就輸了。可是兩年時間又實在太長了,對曹操來說是這樣,對大漢如今的每一個諸侯來說都是這樣。
天下形勢瞬息萬變,多少人昨日還貴為一郡太守,今日就被曝屍荒野,又有多少人從一介無名小卒,一夜之間就成為了一方豪強。在這樣的環境裡沒人能等的起。
再者說,人心難測。大漢經歷了桓靈二帝的政治黑暗,雖然無數官宦被當做黨人流放下獄,但老百姓受到的影響終歸很小,而且大漢自高祖斬白蛇以來的底蘊還有剩,光武中興之後的家底也還沒敗光,所以從光和末黃巾亂到如今獻帝初平年,這麼多年的亂世民不聊生但人心始終還是散的。
可是動極思靜,十年的亂世足夠改變一代人的思想,讓他們重新有耐心去忍受之前所不能忍受的貧苦困頓,讓他們再次將關注天下的目光轉回到賴以過日子的柴米油鹽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所以換句話說,其實每個諸侯都沒有太多的時間,天下還真是會分久必合的。這道理始終就是套在每個諸侯脖子上的枷鎖,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們,日子不多了。
曹操再次迫切的需要一場勝仗。這迫切既不是第一次出現,想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所以就更讓曹操私下裡有些氣餒。曹操仔細的想了想,每一次他面臨這種絕境,其實給他壓力最大的都不是他的對手,而是始終在一邊虎視眈眈的蕭文!
曹操已經不記得蕭文當初是怎樣突然崛起的了,他現在始終很奇怪,當初自己怎麼就可以容忍這樣的一個人帶著這樣的勢力酣睡在自己的臥榻之側呢?哦,或者還不是酣睡,因為蕭文始終是醒著的,並且持續的在默默的發展實力。
或者一切都要從劉岱的突然爆發然後青州百萬黃巾去了洛陽開始說?也或者反董之戰中蕭文一路從河內轉戰到南陽的事跡終究還是為他做了很多鋪墊的?
曹操覺著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
「打吧!破釜沉舟而已嘛。」一夜未眠的曹操在第二天的軍事會議上,罕見的在命令中夾雜了一絲情緒,這恰到好處的無奈和戲謔,讓曹軍將領一個個頓時信心百倍,就好像突然發現原來心目中那道不可逾越的身影也曾經從戰馬上摔下來過,也曾經擺著戟法的起手式一天一天的一動不動以培養和武器的默契度。如果呂布也是人的話,確實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吧!
思想總是虛無縹緲的,前一天他們自己將呂布抬到了神的地位,後一天在同樣的腦子裡,他們又將呂布驅逐下神壇,考慮起了呂布的日常吃喝拉撒的問題,並且藉著這難得的打趣,又開始把自己變作了英雄。
定位一直在忽上忽下的變換著,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可呂布就是呂布,騎著赤兔馬持著方天戟的那個男人,始終只是帶著蔑視的表情睥睨在那裡而已。
五月初五,端陽節,微風,小雨。
在隨手為之的不正規的記事簿上,夏侯淵這麼寫下了這一日的開端,然後緩緩的合上了記事簿。蕭文的出現使得紙張的價格變得可以接受,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會自覺的督促自己隨時看些東西寫些東西以示與眾不同,夏侯淵倒也不能免俗,或者說這本身就是貴族圈子的一種高雅表現罷了。
在這個時代,三五年前的話,喜歡記錄日常事情的一個是史官,一個是皇帝的起居注,還有一個估計就是太史令了吧,夏侯淵知道的並不是很清楚。不過但在他的內心中,總覺著史官就是那種隨時使用春秋筆法的人,好端端的一件事,經過了史官的筆之後,總會變得相當彆扭。而皇帝的起居注之類的事情普通人是接觸不到的。那麼夏侯淵覺著,可能唯一跟夏侯淵有同樣愛好的就是太史令了吧,不過,用夏侯淵肚子裡不多的墨水也想得到,在太史令的簿子上,初平四年的端陽節,一定是個不太重要的日子,畢竟之前或者之後那幫死板的太史令都更願意記錄一些「日有蝕之」這樣聳人聽聞的所謂大事件。
「微風,小雨。」這樣的日子其實並不適合打仗,但是世界上的事情總是很莫名其妙,有所必為的事情好像總是伴隨著一個不怎麼順利的開始,所以夏侯簡單的記錄下來這一天的開端之後,就沒有了繼續寫下去的心情了,然後曹軍整軍的號角就遠遠的傳了過來。
今天是出征呂布的日子,雖然大軍明天才會正式啟程,大概後天才會兵臨乘氏城下,但是夏侯淵今天就要出征了。作為先鋒,夏侯淵接的任務總是比別人辛苦一些。不過夏侯淵覺著自己已經習慣了,正是因為這一點點疊加起來的辛苦,才讓能力比不上夏侯惇的夏侯淵有了與夏侯惇相同的地位,不是嗎?
先鋒意味著一定程度的自主指揮權,但也同時意味著,自己就沒有了隊友,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官職,夏侯淵到底是應該慶幸還是埋怨。
夏侯淵在這個微風小雨的天氣裡想了些什麼事情寫了些什麼東西曹操是肯定不知道了,曹操現在正在忙碌的事情,是給手下這僅有的三萬多士兵以信心勇氣,以及希望。
戰前動員本來各個武將自己做就可以了,但曹操這一次卻堅決要自己來,這不僅意味著這一仗至少很難打,也意味著曹操很看重這一仗的結果,這就是曹操要傳達給每一個士兵的暗示,當然,名義上曹操還是在努力的告訴大家,打回去是為了他們東郡的親人。
三萬人的隊伍要真正行動起來會有很多必要或者不必要的麻煩,而這就是戰前的準備了,以前一直由陳宮負責,現在卻只好委屈荀彧親自動手了,不過以荀彧的水平,三萬人的軍需調度,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的,畢竟曹操有錢有糧,基本物資是不缺的。
可是這過程仍舊如夏侯淵所料,還是持續到了第二天才一切準備就緒,踏著整齊的步伐,曹操帶著三萬多人踏上了重新奪回袞州解救東郡的歷史征程。
其實也或者這件事本身並沒有這麼神聖莊嚴吧,至少把握著這些事件的大方向的那麼「一小撮人」,並不覺著這會是一場站在正義方向的聖戰。雖然他們也不會覺著自己是不正義的,但戰爭就是戰爭,他們始終沒察覺出這裡有什麼對或者不對的地方。
荀彧送走了曹操之後,吩咐親衛好好守衛營帳,並且老套的用了「沒有我的准許不准任何人靠近」這樣俗氣的命令,然後回身躡手躡腳的走進屋子,從幾件衣服的夾層裡,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封信。
信並不長,荀彧很快就看了三遍,然後捧著布帛開始發呆。
信是從冀州寄來的,在信的落款上,清楚的寫著「兄諶」這樣的字眼,毫無疑問這是荀諶寫給荀彧的了,但能夠被荀諶這樣小心謹慎的如衣帶詔一般藏進衣服的夾層的密信,自然不會是簡單的家書這樣的東西,只是不知道,荀彧這般偷偷摸摸的,到底是在進行怎樣的小動作。
荀彧看著手裡的信,呆愣了很久之後,再次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回原處收好,顯然這並不是荀彧第一次讀這封信了,也不知道這信上到底講述了怎樣的事情籌劃了怎樣的陰謀。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能讓穎川荀彧這般謹慎的,定然不會是小事。
「哎,四兄終究不是做大事的人,假使公達在,也許我的籌劃不會這般艱難。不過公達也真是,當初書生意氣非得去刺殺董卓,結果被董卓給下了大獄,好不容易出獄了,卻又想著入蜀,結果兵荒馬亂的,在荊州一耽擱就是這麼多年,歲月蹉跎,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如何了。」
短短的一句自言自語,荀彧先是感慨了一句荀諶,再是遙思了一回荀攸,也許只有穎川荀家,才有這樣的底蘊,能夠在一句話裡出現這麼多足以影響歷史的人物吧。
不過,身為荀彧的侄兒卻比荀彧大了六歲的荀攸,真的如荀彧所想,只是在荊州空蹉跎了歲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