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中會遇到很多事情會使你措手不及,有些是你沒有心裡準備的,有些是你有準備但是並沒有準備好的。
我認為後者更甚於前者。
就比如死亡吧,突然一下就死去,或許根本來不及想些什麼,就面對了,有可能就坦然了。
可是一個人假如突然被查出癌症晚期,他突然知道他即將要死去,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那他內心深處一下子就被恐慌和絕望佔去了。
我就好比那個病人,聽見德志叫我的名字的時候我腦子裡一下子就蒙了。
看來是逃不掉的。
有的事情就是這樣令人費解,我明明沒幹什麼,即使是打大滿我也沒有比maybe揍大滿他弟狠,更不要提設下圈套讓大滿那幫人去鑽的郝健了。
驚愕了好長時間,直到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我,包括那些不認識我的人在認識我的人的目光引導下,也都看著我。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受到這麼多人關注過。
在那麼多人的注視下我更加慌張了。
2、
「去吧,別緊張。犯錯誤沒什麼的,關鍵是要敢於面對敢於改正。」pc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在pc大叔的鼓勵下我終於站了起來拿著稿子向講台走去。
從我坐的地方到講台不到十米的距離卻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漫長。
我不敢看台下一片黑壓壓的人,即使他們根本不在乎什麼,大多數是來看熱鬧的,但我還是感到無比的羞愧。
拿著紙張的手微微地有些顫抖,因為我的餘光總是不自覺地看向台下。
就像小學的時候站起來回答問題會緊張,老師總說:「緊張什麼,把他們都當成一顆顆大白菜就行了。」
可是此時的大白菜是多了點。
我真真地沒感覺出我到底犯了什麼罪不可恕的罪行,如果只是單單讓我上來演講一下我沒什麼,我會非常地坦然,但是經過剛才在我之前那些不明真相的傻逼們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頓打擊之下,我的心理防線完全地崩潰了,我從未感覺到如此地無助過。
我的視力非常好,兩隻眼睛都是視力表上最高的,但此時我眼前的稿子上的字對我來說就像螞蟻一般大小,很模糊,我不得不把紙張貼近點看。
開始讀了,我突然發現我的嗓子發不出聲音了,是那種默讀地感覺,只有我自己能聽見。
默讀完第一句話,第一排有人喊道:「大點聲,聽不見。」
我理了理嗓子繼續讀,終於發出點聲音了,但他們依然還是不滿意:「再大點聲。」
慶幸他們語氣還是稍微客氣的,只是稍微透露出一些不耐煩,大概是著急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他們的語氣客氣的原因我估計也是因為有院長和兩位pc叔叔在場的緣故。
如果他們說的稍微激烈一點我發誓我一定會撕了稿子揉成團當著全系學生的面扔到他的臉上,然後大步地走出禮堂。
又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話筒,終於可以正常讀了。
因為不知道我會在全系師生面前讀我的保證書,所以我當時的語言寫的特別深刻,但是有不乏幽默。
我認真地讀著,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會場裡特別的安靜,此時我多麼希望他們能像往常一樣打打鬧鬧以掩蓋我的朗讀聲,但他們沒有,沒有一個人說話。
漸漸地,會場裡有零星地幾個學生被我幽默地語言逗得忍不住地笑了起來,然後大家都被感染了,全都笑了起來。
包括第一排的那些領導們,雖然沒看見但我能聽見。
他們的笑聲在那個時候被我理解成了嘲笑聲,雖然我沒什麼值得他們嘲笑的,只是我的文筆比較幽默而已。
區區幾百個字我讀起來卻像讀文言文般地費勁,好像一本永遠都讀不完的古書一樣。
又好像《天方夜譚》裡講過的那個裝著粥的魔碗,喝一口會漲兩口,越喝越多,永遠也喝不完。
但終極是讀完了,走下台之前我沒有鞠躬,底下的人們也沒有鼓掌。
就如我不知道怎麼走上講台的一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回座位的。
此時我還真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從未受過如此大的委屈與侮辱,而這些都是莫名其妙的。
3、
「沒事吧?」我宿舍的兄弟們和小穎她們都關切地問我。
「唉,沒事,這有什麼的啊!」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內心是非常沉重的。
院長又上去總結了兩句,然後就和兩位pc叔叔一起走了。
pc大叔走之前起身彎腰問我:「有我電話嗎?」
我說有。
「有什麼給我打電話,別再惹事了。」然後就走了。
領導們走以後李柔拿著幾張紙走上台去,對大家說:「下面我宣佈一下咱們新一屆的學生會領導成員。」
或許是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吧,又或許是大家都討厭郝健,也或許是他們對李柔更感興趣吧,反正大家都是使勁地鼓掌。
李柔讓學生會的新領導班子挨個上去講話,第一個當然是主席輝子了。
輝子上台以後笑了笑然後開始講,他演講的內容和長相成正比,講了半天我們完全不知所云,
一會兒說自己是班長專業戶,從6歲就開始當班長了,一會兒又說上個學期的晚會感謝大家的支持,一會兒又說冬天來了請大家注意保暖多穿點衣服,想買羽絨服的可以找他,他姐姐的對象的妹妹在福興閣開店賣衣服,找他可以打八折。
maybe在下面嘟噥道:「這b不適合當主席啊,挺適合當外聯部部長的,不過也是給他姐姐的對象的妹妹外聯。」
德志聽著邊樂邊損maybe:「你個小q有什麼資格說人家老k啊!」
maybe不幹了:「人家敏子也是老k呢!」
然後他看了看我,看我沒反應自己也沒再說話。
輝子把在宿舍時用的那種天馬行空的侃大山能力用在演講上了,講了十多分鐘也沒有收的意思,反而越講越興奮。
底下的學生們當然不幹了,一個主席講二十分鐘,一會兒還有那麼多部長呢,莫非今晚通宵演講?
要不是李柔咳嗽了一下提醒輝子,輝子或許還會再講幾個小時。
輝子給大家鞠了一躬,說:「以後還請大家多多」
還沒說完就被熱烈的掌聲給淹沒了,掌聲比剛才熱烈得多。
但是我知道,這絕不是因為輝子講的好,而是他們覺得「哎呀媽啊!這b總算講完了。」
李柔走上講台,說:「有請我們新一任副主席!」然後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又呆了,這算什麼?狠揍我一頓再給我塊蜜糖嗎?
「敏子,快上去啊!」德志他們催道,而李柔也在看著我。
上去怎麼說?說「大家好,我又上來了,很高興再次見到大家!」嗎?
或者說:「剛才上來念《保證書》的其實不是我,是我的雙胞胎弟弟。」
我要是有黑衣人那個高科技閃光燈就好了,閃一下大家就把剛才的事情都忘了,可惜我沒有。
4、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我還是上了講台,我口齒無比清晰地對著話筒宣佈道:「大家好,非常抱歉,副主席這個職位我無法勝任,我相信大家一定不希望一個進過派出所和一個在整個系師生面前念《保證書》的人來管理咱們系的學生會。所以還請李主任另尋高明,非常抱歉。」
這些話都是我事先沒有準備有感而發的,說完我不顧大家的不解和詫異,對著學生們鞠了一躬,回到了座位。
餘光不經意地發現「中央不長」地嘴角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地笑。
「你想幹什麼?」李柔回頭憤怒地瞪著我。
「我沒幹什麼啊,剛才你和那些領導們把我貶得連狗屎都不如,我還好意思當這個副主席嗎?」我自嘲地笑道。
李柔尷尬地愣了一下說:「你別意氣用事,好好考慮清楚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李主任,我雖說臉皮厚了點但我還是有臉的,您找別人吧。」我冷笑道。
「你別後悔!」李柔狠狠地說。
「呵呵,我不會後悔。」我笑著說。
其實那幫煞筆之所以盲目地攻擊我多半是李柔的原因,如果她不借題發揮,這個會議是完全沒必要開的。
李柔之所以會這樣我覺得她是認為我在這件事上利用了郝健,利用他打擊報復大滿他們。
否則出了這種事她完全可以找各種借口把事情壓下來,或者由當事人、pc叔叔和校領導開個小會隊伍進行批評教育。但是她沒有,她利用這個會以在領導面前顯示出自己大義滅親大公無私的樣子。
退一萬步講,大滿也在禮堂裡,他也是犯了錯誤的人,可是一句批評他的話的都沒有,更別提讓他上台念《保證書》丟人顯眼了。
這個時候我也無所謂了,破罐子破摔,她想整我就讓她整吧,反正這個畢業證我對我來說有和沒有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