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祁明以為要再次見到洛洛,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舒歟珧留
於是,他盡量聚精會神,將心思投放在全運會和羅格的婚姻大事上。
但是,在他還沒想到具體要犧牲誰嫁給羅格做妻子時,他卻接到了一個電話。
打電話的是九無月。
她說:王上,求求你,救救爺爺吧…嫦…
隨後,她的哭泣聲代替了她的所有語言。
而那一刻,他的思緒也隨之陷入深潭之中。
不能再出現意外了,不能再有誰死去了…身…
否則……洛洛一定無法從痛苦中再站起來……
於是,他取消了所有的計劃,趕回了人界,衝到了九太翁的病房裡。
那時候的九太翁已經奄奄一息,除了能夠張口說話,連下床行走的力氣都沒有。
看到他那般姿態,神祁明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
他驅趕走了所有的護士和醫生,然後咬破了自己的手臂,讓血液滴入一旁還沒有用的輸液瓶中,與葡萄糖搖勻。
九太翁雖然年事已高,可是,和妖怪的他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過去的九太翁很有骨氣,是九家人盡皆知的完美嫡長子。
於是,在九太翁二十五歲的時候,他接見了他。
他在九太翁的酒杯中滴入了自己的血液,想要試探他是生是死。
而九太翁,則淡然的將整杯酒喝完,面無改色。
於是,他就記住了,九家是個了不得的家庭……這裡面的每一位成員,幾乎都對自己的血液有頑強的抵抗力。
既然能夠接受他的血液,那麼,就算年齡再大,也能夠承受他的血液給予的供養。
眼下這種情況,只有這樣,才能勉強維持住他的性命……
於是,他慢慢地拔下九太翁掛在架子上的瓶子,將靜脈輸液管子輕輕***自己血液的瓶子。
但是,就在液體即將流入管子中的那一瞬間,一直半睜著眼的九太翁,忽然伸出手,用力捏住了管子。
隨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輸液瓶扯在了地上。
瓶子翻打在地上,混著血液的液體從瓶子中流出,淅淅瀝瀝在潔白的地板上,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不要。」
當時的九太翁是這麼說。
他張大嘴,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吞吐,語氣像是不用反抗。
「孤王是在救你,你忘了?我的血液你能接受,你只有接受了血液,才能活下去……」
「所以才不要。」
「……」當時的自己略微詫異。
印象中的九太翁,無論年輕還是年老,都是一個雖然優秀,可是卻對自己說一不二的傢伙。
九太翁明白,自己的意志就代表九家的未來。
可是……為什麼這一刻,他卻反抗了自己?而且還是在自己救他的這一刻?
是因為已經不行了……所以大腦糊塗了嗎?
於是,滿懷自信的自己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瓶子。
「是你吧,是你,害死了洛洛。」
「……」
那一刻,自己的手微微一抖,被握於手心的瓶子再一次跌入了地上。
「為什麼,我要受一個親手殺死我孫女的妖怪的救濟。」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就算是九太翁老糊塗了才會胡言亂語,可是這些會刺痛他心頭的話,他還是不願意去聽。
於是,他冷眼抬頭。
然,他對上的並不是一個老人虛弱的表情,而是一雙憤恨的雙目。
那深深的仇恨,讓他的心裡頓時漏掉了半拍。
「洛洛是貓又……洛洛現在已經死了,九家和狼王族的契約,可以解除了吧?」九太翁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
「……」那一刻,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他不理解九太翁有何用意。
「如果你不清楚自己的祖先訂立了什麼契約,那我來告訴你……九家幫助了銀狼,度過了最孤單而痛苦的時期。
所以,契約規定狼王族必須世世代代協助九家,而九家,則要為狼王族平添子嗣,來確保關係不會中斷。
但是,一旦九家覺得厭惡了,忍無可忍了,就可以自主中斷契約。」
九太翁說著,雙目猛然睜大「解除契約的自由……是我們九家,而不是你們狼王族。」
「你要表達什麼。」感覺到九太翁的話外音,他不由道。
「九家的所有欠款,已經在不久前還清了……我拍賣了九家的公司,將所有欠款一分不差的還清了。
無月已經有了自己的婚姻……有了自己的生活……
我已經老了,病了,快死了……
而原本最讓人牽掛的小孫女,卻先一步離開了……
九家,已經沒有什麼再需要你了……
九家,已經不用怕你了……」
九太翁說著,粗糙的雙手用力捏緊身下的床單「九家不用……再懼怕狼王族……再給狼王族卑躬屈膝了……」
「……」
聽到九太翁話的那一刻,他忽然恍然大悟。
他側目,重新看了九太翁的表情。
這讓他想起來了很久以前,他將帶有自己血液的酒杯賜給九太翁時,九太翁的神情。
自信,篤定,努力,懼怕……仇恨。
對了,有仇恨。
九太翁雖然從來未反抗過自己,可是,時間太久他忘了,這個男人一直仇視著狼王族的存在。
如果不是擔心家族產業,他或許早就和自己掀桌了。
想到這裡,自己不由苦澀一笑。
說到底……九家仇恨著狼王族、懼怕著狼王族,也是在利用著狼王族,不是麼?
「九太翁……這麼多年……臨死,才和我坦白你對我真實的想法麼?」自己慢慢搖了搖頭「但是,你現在坦白……又有什麼意義。
不受我救濟……最終害死的人,不是只有你麼?」
「你當我傻麼?」九太翁冷笑著,嗓子中發出哧哧的嗡鳴聲,有些嚇人「你之所以能跑過來救我……這完全和契約沒關係……
是因為,洛洛……還有活著的可能吧?」
「……」
「我不會讓洛洛和你在一起。」九太翁說著,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冷笑「我打一開始就知道洛洛的她的小男友的事情……
我打一開始,就想讓洛洛生下孩子,然後永遠的離開你……
被人類傷害,總比被妖怪玩弄好……就算洛洛有一天為那個男人墮胎,我還是能夠有能力將她接回來,給她好的未來,將那個小男友打的半死……
可是,只有你……
只有你,是和我們完全不同的種族,無法反抗……
所以,我們只好任你宰割,任你們奴役……
因為你們妖怪,洛洛失去了雙親,無月失去了舅舅和阿姨,我的兒女失去了姐妹……
因為你們要怪,我十八歲失去了母親,二十六歲失去了姐姐,三十九歲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六十歲失去了第一個小兒子和兒媳婦……
我不會再讓洛洛,和我一樣,和你們妖怪攪在一起了。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把柄,再可以讓你們利用了。」
九太翁說著,輕輕鬆開靜脈輸液的針管。
讓針管中夾雜著神祁明粉紅色血液的液體,緩緩劃下,流出他的血管中。
「妖帝啊……你知道,為什麼我要讓護士在那裡擺一瓶和我病情毫無關係的葡萄糖嗎?」九太翁側目,冷冷地看著自己。
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寒冷。
他慌忙伸出手,去扯九太翁手中的針管……
可是,當他觸碰到針管的那一刻,身後的心跳儀上微閃的波紋,在那一刻拉為平線,無限延伸下去。
「九太翁!」
他顫抖地握緊雙拳,一拳砸在那瓶破碎的葡萄糖上。
為了讓洛洛認清妖怪的本質,而特地給自己挖坑,在那瓶葡萄糖中添加了毒藥嗎????
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
以為這樣做洛洛就會離開自己嗎???
他慢慢垂下頭,閉上眼,痛苦從胸口散開,讓他喘不上氣。
沒錯。
其實這麼做是有意義的。
這個聰明的男人,臨死終於報復到自己了。
九太翁不符合常理的突然死亡,法醫鑒定後一定會發現體內的毒素,就算查明了不是他殺,這個狀況如果讓洛洛看到,洛洛就算依舊會和自己在一起,可是,這道傷疤卻也就永遠留在了洛洛的心裡。
「如果想要報復我的話……就報復我吧。」他握緊地上的碎片「如果你的死是對洛洛的遺憾的話,接下來的人生,我會將這所有遺憾,換做.愛還給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