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徐勝回家裡換了一套整潔西裝,打上領帶,又擦了一遍皮鞋,在鏡子前照了一番,轉過身看了一遍身後有無皺褶,見西裝筆挺,人也顯得精神,才放下心來。他來自省裡,下放市裡,最終來到平海縣。雖說是從上一路向下,但官卻越當越大,沒什麼不高興的。
他對為官之道深有研究,此去是見十五書記,注意形象是必須的,鄒海濤是管官帽子的,而徐勝腦袋上的烏紗帽還拽在他手裡呢。如果給他印象好了,做了不好的事也能圓得過來,若印象不好,即使是做了大好事也要打上折扣。其實,官場印象對一個人的陞遷至關重要,可惜很多人沒認識到這點。
徐勝與吳廣平一起坐上車,出了縣城後,道路狀況就變得差了許多,進了山區則是坑坑窪窪的,「這條路真該修了,若我是外商,只要在這種路上走一遍,即使想投資最終也不敢投下去,那句要致富先修路真是經典,也說到改革開放的核心去,道路,對一個地方而言是最重要的基礎設施。」
徐勝先是爆了句粗口,接著感歎了好一陣。他剛來平海時,就為這條路愁得眉頭不展,他心中對改革開放的大道理都懂,可沒錢怎麼辦?難道也學觀世音菩薩,搞幾個框裝石頭就能變成橋墩,揮揮手一條路就能修出來?
「如果沒有魏書記起這個頭,這條路還不知何年何月能修呢,故此,魏書記真是為平海人民做了大好事。不僅老百姓會永遠記住他,我們也會永遠感激他的。大家都記住魏家的大功德。」吳廣平真誠的說,對魏大軍來平海任職的短短數十天,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是心中喜悅。
而此前的平海,其實就是一潭死水,想攪都攪不動。
「我剛履任時,來平海的一路上就在想這件事,發誓一定要將這條路修好。可來到縣裡見了這種財政狀況,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吳縣長,你說,假如咱們家有十萬元,是先拿去買衣裳裝扮一番,還是趕緊找個小生意先做?家裡可是急等著賺錢養活人的呀。」徐勝邊說邊歎氣,想到來平海這一年中,真是煞費苦心,都熬白好幾根頭髮了。
「是啊,平海的條件是差了些,搞企業能賺錢,但處置不當也能虧錢。財政收入是靠稅收,這麼多幹部要養著,總不能老是向上級財政討要吧,否則,要咱們這些當家人幹啥?徐書記,我理解你的苦衷。唉,終於熬到頭了。」吳廣平感歎不已,他心中雖有錦囊妙計無數,可遇上這種惡劣的基礎條件,就是諸葛亮前來也是無可奈何。
「縣裡要發展工業,只有企業賺錢了才能收到稅收,才能讓大家吃飽飯,放水養魚的道理誰都懂,可真正面對時卻是痛苦不堪。特別是看著其他縣裡,不需花多大氣力就能讓gdp搞上去,讓財政收入『蹭蹭蹭』的往上長,心中那個羨慕啊。」
兩人談了一路,不久來到金星市,就接到秘書長電話,讓他們直接去鄒書記辦公室。剛進門見書記、市長和分管城建的副市長閆東都在,心想他們肯定是急壞了。
「來,來,快坐。喝杯茶後再慢慢說,咱們不急。」鄒海濤表面平靜,但徐勝和吳廣平都能看得出,他們平靜外表下肯定是心情迫切。現在,魏大軍是市裡的唯一希望,或可說是救命稻草。如能改成修二級路,真能省下不少錢,那些拆遷安置問題也好解決許多。
此前,鄒海濤和洪偉力多次談論過魏大軍,他們對魏大軍比直升飛機還快的陞遷速度並不感到詫異,自從第一次出現那種有悖常理和組織原則的任命後,他們就清楚魏大軍不是池中物,今後肯定是一飛沖天,所以,兩人在面對魏大軍時都是態度端正。只是讓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竟會是這種飛法,且飛得如此之高,關鍵是還沒到頭呢。
半年前,魏大軍轉業回地方,只是個縣武裝部部長,接著跳起來當上縣委副書記和常務副縣長,沒幾天就是副市長級的市長助理。此後還不到半個月,一紙任命將他這個復員軍人又拉回軍中去,當上軍區副司令員兼任軍分區司令員和政委。這他娘的,陞遷速度比戰爭年代還牛逼了。可人家還沒到底呢,連軍分區司令員的辦公室還沒去坐,一紙通知就又讓他去國防大學讀書。十分明顯,國防大學畢業後等待魏大軍的肯定是一顆將星。
未來魏大軍能走多遠沒人知道,只知他會越飛越高,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這是國家在重點培養他了。為此,鄒海濤和洪偉力對此都唏噓不已,但心中竟是起不了半點嫉妒之心。
鄒海濤的涵養功夫還不錯,他並不催促徐勝說魏大軍電話的事,而是扯起另外話題。「徐勝啊,任命大軍當你副手時,我們給大軍同志極高禮遇,或許你們心中還有些不習慣吧。呵呵,任命會上,我和書記出面給大軍同志站台,肯定在平海傳了不少怪話。現在明白了?大軍同志是條龍,不是平海能困得住的,也不是金星甚至是江南能困得住的,他是中華龍啊。等他從國防大學畢業,肯定有更重要的工作等待著他,國家需要他。」
鄒海濤感歎了幾句作為開場白,接著話鋒一轉,「你們應該出面讓魏書記,哦,現在是魏首長能回家鄉看看,他走快半年了,這裡有他牽掛的東西,咱們是該給出一個中考答案讓他看看了。」
話說了一大堆,無非是讓縣裡出面邀請魏大軍回來一趟。
只要魏大軍認同修二級路方案,市裡就有把握說服省委領導同意市裡的意見。大家為官多年,上下級領導心中都在想什麼,彼此都是清楚的。首先,這條路修成二級路足夠了,當時,省裡要做文章給大軍看,或說是給大軍背後的人看。而且,省裡做出聲勢也講過大話,不好下台啊。故而還是會堅持,但只要魏大軍贊同,他們肯定會順水推舟。
到時候就是皆大歡喜的局面了。
市裡同樣面臨這個問題,這條路是省裡抓總,市裡抓具體,他們不好直接出面提要修二級路,更不敢主動向省裡提出。其實,現在局面是,省市都希望減少投資,將道路修成二級路,只是都開不了口。省裡要有個適合條件下台階,市裡則想節省投資,只能靠縣裡出面說事做工作。故而,徐勝的作用就凸顯出來,此番鄒海濤和洪偉力都對徐勝和吳廣平十分客氣。
鄒海濤還親自給徐勝、吳廣平泡茶,讓兩個縣裡芝麻小官誠惶誠恐。
徐勝也非等閒之輩,他對這個局面心知肚明,知道省市都要他出面請魏大軍回鄉一趟。但他不敢拿調裝愣,而是態度誠懇的主動說起魏大軍之事,徐勝要在鄒海濤面前表明他是個能幹的人,也是個懂做事和懂為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