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男人竟是一瞬盡顯了破敗的姿態,他低垂了頭,高大的身形就這樣傾身蜷著。鴀璨璩曉甚至是後退了幾步,才得以穩住身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連澈身後不遠處的溫玉與成泰大驚。沒有多想,二人皆是同時提氣,腳尖用力一點,持著武器朝宿冷離攻了過去。
宿冷離沉了眉目,瞥了眼連澈。雖說他功夫霸道狠戾,可方纔的嘔血,導致他原本就虧損的身子,如今已心脈俱損。
眼下,他這副殘敗的身體,已不可能再施展內力。而如今的局勢,生擒連澈便是唯一的轉機。
眼梢微挑,他看向朝自己攻來的兩個男人。目光一凝,未有任何遲疑,宿冷離指間嵌上一枚飛刀,直直的朝眼前男人速射而去柝。
與此同時,他以極快的速度閃身上前,欲在連澈閃避之際,一手擒上那男人的咽喉。
宿冷離疾速貼近男人,正欲攻其不備之時,不料連澈竟用強襲的內力將飛刀震開了數米遠。
他大怔,即刻收了攻勢,欲拉開二人間的距離。就在他抽身而退的一瞬,連澈反手一扣,用內力將數枚銀針一併穿過眼前男人的盔甲,重重的打進了宿冷離的肩頭杈。
他一手擒住宿冷離的右肩,隔著盔甲,五指用力收攏。頃刻間,便有骨頭的碎裂聲響傳來。
而此刻,宿冷離已是滿眼駭色,而他的額際,亦是一瞬鋪滿了薄汗。抬起頭,連澈早已染成緋艷之色的幽深眼眸,瀰散的儘是暴戾殺戮之氣。
凝著眼前的男人,他教鮮血染紅的薄唇輕動,緩緩逸出一襲森冷寒冽的嗓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已快速衝上來的溫玉與成泰收了招式,皆圍護在了連澈的兩旁。
而對面宿冷離的將軍,也已提劍直攻上前。但卻因連澈貼近了宿冷離,且一個閃身將這男人背對於自己的軍隊這邊,因而宿冷離的將軍一時竟也無從下手,生怕會傷了王上。
眼前男人瞬間從腰間抽出了寒鐵軟劍,劍尖凝聚的劍氣猛地一劃,宿冷離只覺有一道強襲的氣流朝自己而來。
他忍住肩頭的疼痛,敏銳的將身子一側,那道劍氣如光電之勢擦著他的脖頸飛速而過。
瞬間,氣流所經之處,便使他的脖頸上印出了一道血痕。
宿冷離的將軍見得此情景,忙移步而上,長劍抵上了連澈腕間輕轉的軟劍。霎時,溫玉與成泰便以狠戾的攻勢一道朝那將軍襲去。
連澈一方如芒的攻勢讓宿冷離與一道上前的兩名將軍,皆在交手中緩緩而退。待退至弓弩的攻擊範圍內時,只見如雨的箭勢紛繁的朝步步逼近的蒼玄大軍而落。
位於大軍首排的盾戰迅速的以防守之勢,抵擋住了箭雨的強攻。而隨宿冷離身後一道出來的精兵,則是一舉壓上,同逼近的蒼玄大軍混戰在一起。
交戰中,不斷有精兵前來圍護宿冷離,以抵禦連澈的斃命之招。而承著連澈猛烈攻勢的宿冷離,左手一把抽出一柄插在士兵屍體上的長劍。反手一揮,他生生的阻擋著連澈無可抑制的殺式。
除了護助宿冷離的精兵外,亦有幽黎士兵暗中朝連澈發動偷襲,但每每有人揮劍,還未近得他身時,便教他蓄積著如虹狂怒之勢的軟劍給生生的劈成了兩半。
挽與他手中的軟劍,如今已教灼烈暗沉的煉獄之血浸成了一把真紅之劍。而他的眼瞳之色,一如這把隨他日日夜夜的寒鐵軟劍,緋戾中已是濃沉到幾欲成妖墨之尊的魅紫。
四下,兵戎相見的激戰中,幽黎大軍已漸漸被驍勇善戰的蒼玄大軍逼至了城門之下。
而與幽黎將軍糾纏打鬥在一起的溫玉與成泰,更是勢如破竹,打的對方幾乎無招架之力。
溫玉瞧準對方已似有疲累之相的將軍,尋得招式間隙,他長劍反手挑過對方的攻擊,劍鋒一轉,他敏銳的執著長劍朝前一刺。
只聽得「噗」的一聲悶響,那長劍已直直的***了將軍的胸膛。他力道一收,紅彤的長劍猛然帶著幾許鮮紅飛濺而出,而那將軍的身子亦直直的跌落在地。
見幽黎國有將軍已亡,蒼玄大軍的士氣再次高漲,而大軍的進壓之勢,則如狂潮烈焰般猛烈。
一直與連澈周.旋的宿冷離,已然漸無招架之勢。他因一次次動用內力與眼前男人抗衡,而使得自己右肩的傷口不斷撕裂。
那混著血腥之氣的灼紅,已將他的整個手臂染成了艷血之色,而他輕垂而下的大掌,那指尖處亦不斷有鮮血朝地面滴答而淌。
血色裹上地面的塵土,早已翻滾成了黑色的軟泥。而疼痛與乏力,則使他握劍的左手劇烈的顫抖著。
看著眼前疲累到靈魂似已要被殆盡的男人,連澈知道,他再也沒有還手的餘地了。
指尖輕輕施力一轉,他手中的軟劍如火蛇般纏上了手腕。目光緩緩挑向眼前低垂著頭,大口喘氣的男人,他眸中的噬滅之火瞬閃而過。
下一秒,便有沉悶的聲響從城門處透來。連澈一手罩上了宿冷離的臉,以電光火石之勢,將他重重的壓上了厚重的朱漆城門。
身子猛地朝後一撞,宿冷離只覺自己的五臟似有俱碎的震盪之感。壓在自己臉上的那襲力道褪去,他輕抬眼眸,直直的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那纏在他手腕上的軟劍,仍不斷的滴落著鮮血。而他輕揚的鳳眸,亦是傾散著嗜血與滅世之狂。
輕輕扯動乾涸的薄唇,宿冷離微微一笑。唇角笑意還未盡收之際,他便聽到了一聲利器入木的瘖啞之音。
一襲帶血的長矛直直的從他鎖骨處穿過,釘入了他身後的城門之上。顫抖著深吸了口氣,宿冷離仍是一刻不離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此次,他已然是徹底的敗了。既然如此,他不好過,那麼這男人也別想好過。眉間輕輕一挑,他冷哼,「你贏了天下又如何?曾經忠誠於你的,甚至包括她,如今都已背叛了你。她已經是我的女人…」
他話音未落,便覺胸口有暖熱的液體不斷湧出,那順著盔甲邊緣傾數而落的艷紅之色,將他腳下的一方土地,皆染作了另一抹色彩。
片刻後,隨他左胸之處的盔甲裂隙與皮肉緩緩翻捲而出的,是連澈的右手。
被釘在城門之上的宿冷離,已然沒了生氣。而他那汩汩朝外翻滾著鮮血,帶著滋滋聲響的地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血窟窿。
幽黎國君陣亡,所剩的精兵已然喪了心志,頓時潰不成軍。
華墨城門不攻自破,蒼玄大軍一舉進入,目標直指幽黎皇宮。待大軍撞開皇宮大門後,只見宮內四處皆是慌亂逃竄的宮女與太監。
連澈眸色森冷的看著宮中的一切,他粘膩血腥的右手猛地擒住了一名從自己眼前倉惶而過的太監,示意此人引他去王后所在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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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清淺正身著一襲月白的衣裙,靜靜坐於內殿的床榻邊緣。她兩側精雕細琢的床欄處,皆挽著長長的淺紫煙紗,其間嵌著淺白的柔美流蘇。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妙蓉快速的奔至她面前,拉上她的小手,急急開口,「娘娘,蒼玄大軍攻進來了,如今正在外面殺人。奴婢瞧見好多宮女太監都死於了他們的劍下。」
見眼前女子一臉淡然的輕垂了眼眸,妙蓉用力拽了拽她的小手,「娘娘,快隨奴婢走吧,若再晚便來不及了。」
儘管她如此說,但坐於床榻旁的女子,仍是不肯移動分毫。正待她焦慮急切之際,有殿門被重重踹開的聲響傳來。
妙蓉心裡一緊,攥著清淺小手的力道,不由又加重了幾分。
內殿門口的紗幔處,一名身著黃金玉葉甲的男人,手執輕淌著鮮血的軟劍緩緩踏了進來。
清淺目光一凝,眸光緊鎖著一步步朝自己而來的男人。壓抑不住胸中亂跳的心臟,她晶亮的眸中竟是閃過了一絲慌亂微怯之色。
咬了咬牙,她掙開了妙蓉的手,扶著床欄緩緩站了起身。
凝著些許期盼,清淺緩緩朝男人走近,但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她卻是略顯錯愕的頓住了腳步。
從眼前男人微揚的鳳眸中,她看到了嗜血的殺戮,寒冽的絕決,甚至是深暗的仇恨。卻唯獨沒有對自己的愛戀與繾綣。
他只是凝了薄唇,輕瞇了眼眸看著她。
順著男人的目光而去,清淺下意識的將小手護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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