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北面,如帝都那般的燥熱天氣便會越緩和。舒殢殩獍如今,他們一行已踏入了月陵府的境地,不需多時,便可到達幽蓮山莊。
臨出宮之前,連澈曾吩咐過太醫為清淺把脈,需確保她身子無礙,才可放心前往。
診斷之後,太醫只道一切正常,根據她反應的一切症狀來看,她是屬氣虛虧損加之脾胃有些失調,尚仍需多加調理。
說來去山莊避暑,而她也可順便換個環境,調養身子珂。
此去幽蓮山莊,連澈會在那邊呆上一段時日,因此會在夏宮聽政,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包括後宮的瑾妃,伶妃與晴妃也都一同前往。
而顏妃則因身子骨弱,不宜舟車勞頓,便未前去。
而帝都,則是由二王爺連昱留守,代連澈處理帝都的一些簡單事務。此行月陵,連彥與清洛也在其中儷。
這次與往年去山莊避暑相比,人數更為眾多。且有禁軍同行,一路之上都有人伺候著。雖說如今是酷暑之季,但也並未讓人感覺到特別辛苦。
見籠中的山嵐雀幾乎不大動彈,清淺放下手中的冰鎮花茶,看向馬車中與自己相向而坐的秦暮雲,「這山嵐雀似乎有些不對勁。」
秦暮雲凝著籠中萎靡不振的山嵐雀,解釋道:「這鳥兒耐寒,卻是極度怕熱的。若氣候比較潮,它們會更加難受。」
眸光移向對面小臉皺在一起的女子,她輕輕的笑了笑,「沒有大礙的,待到了山莊,讓它們在通風且溫度不高的地方呆著便好了。」
聽得她的言語,清淺的眉間終是舒展了開來,用指尖探入自己的冰鎮花茶裡,她沾了些許茶水將手伸進了鳥籠中。
許是因茶水帶著冰涼之感,那山嵐雀竟是開始輕啄她的手指。
看著鳥兒靈活的使著嘴力,她忽的想到了什麼,隨即開口道:「暮雲姐姐,這山嵐雀的每一隻雄鳥都長得一樣嗎?」
秦暮雲思疑了片刻,應道:「記得師傅曾與我說起過,這山嵐雀極為稀有。只能在原始森林裡才有可能見到。」
「而這同性別的雀兒雖說羽毛的顏色都是一樣的,但羽毛上的花紋卻是不盡相同。應說,這世上絕無一模一樣的山嵐雀。」
清淺怔怔的看著眼前輕啄自己指尖的鳥兒,那日在醉雪樓的後院,她看見的山嵐雀就是這一隻。可這鳥兒怎會和顏銘一道出現。
腦海中閃過這一幕時,她不禁疑惑,莫非這暮雲姐姐與顏銘相識嗎。
生了這樣的疑惑,清淺心中微微有種感覺。並未看向對面的女子,她只是逕自開口道:「你是如何與他相遇的?」
秦暮雲微微一楞,隨後意會到清淺說的這個他,是指自己的心上人。
微微一笑,她輕垂了頭,「說了也不怕妹妹笑話,我當時喜歡上他之時,甚至都還不知道他的姓名。」
抬起頭,察覺到眼前女子的異樣,她眸光微凝了幾分,「你可是有哪裡不適?」
清淺眸光一轉,看向秦暮雲,隱去了心中的疑惑。
若是秦暮雲存有異心,又怎會逃過那人的洞察。再者,他們本就相熟多年,應是自己多疑了。
而且暮雲姐姐待她極好,偶爾她請安去遲了,這女子便會替她在太后面前說好話。
不過太后對這女子倒是極為上心,也會因她的話語而不再追究。
她甚得太后歡喜,或許便是因她溫婉,隨和,與世無爭的恬靜氣質。
太后閒暇之餘也圈養了一雙鳥兒,如今這宮中有了秦暮雲,太后那一雙鳥兒教她照料的極好,連宮中專職的馴養師傅都比不上。
收了心神,清淺開口道:「這山嵐雀的壽命有多長?」
「說起這個便很奇特了,一般的小鳥都是四至五年,大一點的會有十二至十三年,而這山嵐雀竟是有六十年的壽命。而且,它們一生只會認定一個主人。」秦暮雲一臉嚮往的看著籠中的兩隻鳥兒。
清淺微張了小嘴,吃驚道:「那它們現在大約有多少歲了?」
「約莫二十歲。」
她大驚,眸光直直的瞪著這兩隻山嵐雀,它們竟與她同歲。
馬車緩緩的行著,似是忽的壓倒了一塊石頭,車身微微顛簸了起來,清淺伸手,穩住了小塌上盛有花茶的杯子。
「之前並未聽皇上說起要去山莊避暑,如今這走得似乎有些倉促。」
她側過身子,伸手撩起了窗簾,外面並沒有清淺預想的刺目驕陽投射而來。腦袋朝外探去,竟是有清風拂過。
四下,是一片綠樹環繞,嚴嚴實實的枝葉將熾烈的陽光全數擋了去。留下的,只是一抹舒心的涼爽。
馬車一路緩行在林間小道上,車輪卷帶而起的塵土,隨它碾過的痕跡輕輕飛揚著。
霎時,天色一暗,地面上開始有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隨著雨水漸漸密集,那揚起的塵土也教滴答而落的雨,全數壓了下去。
秦暮雲並未看她,只是淡淡道:「只怕是早有準備,若是倉促決定,就不會才下旨,幾日後便就出發了。」
清淺眸光一轉,看了眼她。這女子似乎知道些什麼。
「那他為何在準備之前,要保守秘密?」
秦暮雲暗暗思疑了片刻,隨即微揚了眉,似頓悟道:「這次,看來青陽府要熱鬧了。」
聽得她的言語,清淺微蹙了眉,他們此行是去月陵府的幽蓮山莊,與青陽府又有何干係?
馬車外的雨勢越來越大,泥濘濕滑之路已不便再前行。無奈之下,他們便尋了一處客棧稍作休息,待雨勢小些後,再繼續前行。
待馬車停穩,車簾被掀開時,芙映已撐著紙傘立於了馬車前,準備迎清淺下來。
清淺先於秦暮雲下了馬車,在芙映的陪同下,她朝客棧的大廳行去。隱隱中察覺,不遠處正有一記目光審視著自己。
眸子輕輕一轉,她順著那道目光看去。
竟是連吉。
他的父親在帝都監國,協助連澈處理部分政務,卻不想他則是跟著連澈一起朝幽蓮山莊而來。
她不禁轉念一想,他如今任禁軍佐領軍衛,一道前來,也是職責所在。不過此次,晴妃也來了,自然夢荷也會隨她一道而來。看來這月陵之行,似乎存在很多變數。
踏入客棧後,清淺便被芙映直接朝一間雅間帶去,那門口處,正候著池宋。
看來那男人終是忙完了。
行至雅間門口,清淺剛要跨入時,溫玉從內走了出來,二人正好迎面相對。
溫玉看了眼身前的女子,躬身一揖,「瑾妃娘娘萬福。」
清淺卻是不甚習慣這樣的他,輕垂眉眼,她淡淡道:「溫大人多禮了。」
溫玉面色無異,只是頗為正經的開口,「禮數不可廢,臣自當遵守。若是無事,臣便先行告退了。」朝她再度施了一記禮,他逕自離去。
清淺看著溫玉離去的背影,唇角輕凝。這人果真是一板一眼,原以為他是對自己存了意見。
但是時日久了,她看多了他與別人的相處,才發現,原來竟也是這般調調。看來有這麼一種人,就是天生的老古板。
眸光朝前一轉,她剛踏入雅間,便發現了兵部尚書與晴妃也在。
輕咬唇瓣,她心中暗罵。這是什麼情況,若是他正在忙,為何此時讓她過來。
兵部尚書南羽見她進來,忙起身朝她施了一記禮。
清淺禮貌的點了點頭,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這糧草調度之事,還得依仗南大人。」連澈眉間輕凝,言語沉靜而端肅。
南羽起身一揖,恭敬回應道:「皇上委以重任,臣自當竭盡所能。」
「臣如今就剩這麼一個女兒最為貼心。現蒙皇恩貴為皇妃,已是祖上積德。臣自當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連澈微微頷首:「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朕等著南大人的捷報。」
「從前的雪盈乖順俏皮,如今的雪柔溫嫻雅靜,她們二人頗得朕心。只可惜,雪盈當初因喪子之痛而意外過世。朕對此一直深感痛心。」
晴妃南雪柔瞥了眼一旁似乎略顯多餘的清淺,朝連澈道:「雖說姐姐如今已沒有這個福氣伺候皇上,但臣妾會帶著姐姐的那份心意一道,盡心盡力的伺候皇上左右。」
後面他們再說什麼,清淺已無心聽下去了。她唯一記得的便是,南雪柔離去時,那副依依不捨的神情。
待眾人走後,雅間內便只剩連澈與她。這男人手中竟不知是何時多了一把蒲扇,他慵懶的靠坐在椅子上,輕輕的搖著。
清淺站了起身,並未打算去到男人身旁,而是逕自朝門口而去。
「你到哪裡去?」淡凝的嗓音在她背後悠悠響起。
她收住腳步,靜靜的立在原地,背對著他,並未轉過身。
連澈起身,緩緩行至她身後,伸手將她圈住,「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
「像什麼?」清淺悶悶的反問。
連澈垂下頭,唇湊近她耳畔,輕輕咬上了她的耳珠,緩緩開口道:「妒婦。」他沉幽凝魅的嗓音猶如來自深海之淵般令人沉醉。
耳際盈盈的潮熱讓清淺小臉微紅了幾分,忽的晃過神來。她大怒,小臉一側,她躲開了他的親吻,隨即轉過身,一拳捶上了他的胸膛,「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
凝著懷中女子輕紅微皺的小臉,連澈輕笑,「朕很喜歡。」
清淺不禁翻了翻白眼,撇嘴道:「神經。」
片刻後,池宋端著各類乾果與茶水送了進來。
坐於圓桌前,清淺頗為愜意的喝著他特意為她備的冰鎮果汁。不知從何時起,他知道了她並不愛喝茶。於是便吩咐宮人每日換著花樣為她準備果汁與花茶。
「你用了什麼法子讓兵部尚書這般積極亢奮?」
連澈唇角輕揚,將手邊的聖旨推至了她面前,「因為朕給他看了這個。」
清淺疑惑的瞥了眼他,隨即將聖旨傾展了開來。
上面的大致內容便是,將晴妃晉陞為貴妃。
難怪兵部尚書這般激動誠然,這宮中貴妃之位,僅次於皇后。若是晴妃真能當上這貴妃,那南家也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瞥了眼正在飲茶的男人,她開口道:「這聖旨為何沒有蓋璽印?」
連澈輕輕捏了捏手中的茶盞,眼梢緩緩一挑,「正因如此,他才會更加盡力的去辦好朕吩咐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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