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揚了小臉,一雙眸子死死盯著不遠處那負手而立的男人,砂石硌磨傷口的疼痛,她已木然的感受不到。舒骺豞曶
他眸中的冷寒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到極致的肅殺之氣。
那一身白衣似雪,衣擺輕揚間,再也沒有了往昔的如畫之熙。有的,只是灼眼到刺痛的漠離與蕭寒。
眸光輕輕轉向遠處的三名暗衛,他們似乎已暗中封鎖了這條小道,不讓任何外人接近。
將視線拉回身前,她瞥向了立於連澈兩旁的溫玉與池宋。這兩個平日裡他最親信的人,此刻又是作何想法辶。
溫玉只是靜靜的凝著她,眸中淡的沒有一絲情緒。池宋則是微微皺著眉,眸色複雜。
清淺一動不動的將小手撐於地面,手臂間已開始有些許的微酸,那一道道從眉間掠過的春風,已不再輕暖。唯有那身後的柳枝仍是獨自傾散出微擺之音。
見連澈遲遲不肯動手,溫玉上前一步,掀了衣擺跪下,「皇上,此女留不得。且不說她通敵判國。已是死一萬次也無法贖罪。單憑她利用九王爺對她的憐惜之心來挑撥皇上與九王爺之間的關係,已屬大逆不道。九王爺竟還將自己的貼身腰牌給了她,這是很嚴重的事。像這種對國不忠,對君不忠,對家人不孝的人,不應當存在。殫」
在溫玉言語間,清淺已支著微微僵硬的身子,站了起身。目光落向眼前的雪衣男子,他眸中的寒戾之氣,已更甚方才。
微風輕撩間,她看到那一直負於身後的白色衣袖,終是緩緩揚起,而後猛的朝下一揮。
她今日必死無疑。
清淺倔強的望著眼前的男人,輕揚的垂柳在他身後盈盈而逸,他手腕揮垂而下的力道,卻不似這般盈逸。
那是絕然而堅定的弧度,就如他曾做的每個決定一樣,思慮過後,是果絕。
視線突然一陣靜凝,她身子輕輕一顫。胸口猛的傳來了一陣冰涼之感,隨之而來的,是長劍入身的鈍啞聲。
池宋將劍身抽離的瞬間,清淺只覺胸口有濕熱正不斷的傾湧而出,那粉色衣裙,片刻功夫就教鮮血染成了冶艷的紅色。
而身前那一身雪衣的男人,眸中也沾染上了顏色。不知是眼眸中透出的血色,還是教她一身紅彤的衣裙映襯出的明艷色彩。
身子開始漸漸變冷,疼痛也開始越來越清晰,踉蹌著朝後退了幾步,她緩緩的微頃了腰身,靠上了柳樹。
冰涼的指尖探上腰間的平安符,她摘了下來,用盡全身力氣將之扯開,顫抖的將裡面的兩張棕色牛皮紙取了出來,攥於掌心,她厭棄的朝連澈甩了出去,冷冷開口,「這是你要找的軍報!」
在她決定將假軍報給接應人時,她便把兩張真的軍報全部縫合於了平安符中。
兩張棕色的紙箋緩緩飄揚至了連澈腳下,他俯下身子,將之拾起,展開於掌中,卻是一副略顯莫名的神情。
清淺微瞇了眸子,顫抖著喘了幾口氣。忍住連呼吸都在疼痛的痛楚。她從懷中摸出了另一張軍報,再次朝他甩了出去。
這張沾染了血跡的軍報,在風中緩緩傾展了開來,輕輕飄至了連澈身前。
「皇上,你大可放心,奴婢給接應人的,是這張假軍報的另一半。」清淺不屑的望著不遠處的男人,嗓音中滿是寒涼與冷漠。
此刻,在看到地上這張假軍報時,皇帝此刻的情緒無人得知,但他週身傾散而出的暴戾與嗜血之氣,卻是已燃到了極致。
清淺軟軟的靠於柳樹上,已痛的闔上了眼。什麼都不必再想了,她只用靜待死亡。
身上忽的觸上一道溫熱,連澈已疾步閃至了她身前,將她擁在懷中,指尖迅速的將她身上的幾處大穴封住止血。他接過了池宋遞來的護心丹。
指尖捻著丹藥送至清淺唇邊,她卻倔強的不肯張開嘴,儘管渾身的力道都似已耗盡,她卻仍是緊咬著牙關,不願接受他的一切。
連澈見懷中女子如此倔強,他眉目一凜,將丹藥放入了自己嘴裡。低頭咬上她的唇。
清淺皺了皺眉,唇上傳來的疼痛讓她本能的張開了嘴,他瞬間挑開了她的唇齒,將丹藥送進了她嘴裡。
直到確認她將丹藥嚥下,他才帶著甜腥之氣,離開了她的唇。
將懷中女子抱起,連澈快步走向了不遠處的馬車。
由於清淺的傷口不可顛簸,馬車行的並不快,平躺在馬車上,疼痛讓她額際鋪滿了細密的汗珠。
連澈靜靜的坐於她身旁,替她撫去額間的汗珠。清淺皺了皺眉,闔著眼開口道:「我想要自由。」
那撫在她額際的手,微微頓了一下。身旁女子卻是不安的動了動腦袋,繼續道:「他是個壞人,是混蛋。讓我坐牢,還送我進浣衣局!」
見眼前女子似開始有了囈語,連澈大掌握上了她的小手,輕輕安撫著。掌心傳來的微礪與乾燥的觸感,讓他不由的將目光落向了被自己裹於掌心的那隻小手。
他的妃嬪全是十指芊芊,丹寇盡染。而眼前這雙手,卻是又紅又腫,手背上儘是淺疤與粗痕,而那十指間,也都是微腫粗胖,甚無形狀。
連澈輕皺了眉,卻將那隻小手握的更緊了。
直到午夜時分,馬車才緩緩行至了重華殿的門口,連澈輕輕抱起了早已昏睡過去的清淺,大步跨至了內殿,將她平躺於了龍塌上。
他隨即轉身,去殿外傳了太醫。
張太醫接到旨意,小心翼翼的提著藥箱,進入了內殿。瞥了眼床榻上的女子,他心中微微一驚。
他並不知道這個女子和皇帝是什麼關係,可她卻能睡在這龍塌上,想必也是皇帝頗為重視的人。
緩緩行至龍塌前,在醫女的輔助下,他將清淺的傷勢細細檢查了一番。隨即朝立於一旁的連澈躬身一揖,「皇上,這位姑娘的傷口雖然頗深,但並未傷及心脈,不會危及性命,但失血過多,確是要好好調養。」
連澈瞥了眼龍塌上睡的深沉的女子,緩緩開口道:「讓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好,並且將她那雙手給朕還原到本來的樣子。否則,你便提著腦袋來見朕。」他不緊不慢的道著言語,無形中卻透著讓人說不出的壓迫感。
張太醫心裡輕輕一顫,忙跪了下來,「是,臣定會竭盡所能讓姑娘恢復到最好。」
連澈微微頷首,再次掃了眼龍塌上的女子,隨即轉身,朝大殿踏去。行至紅木椅上落座,在等待清淺醒來的過程中,他開始慢慢的整理著自己的心緒。
不知過了多久,池宋小心翼翼的行至了他身旁,輕聲提醒,「皇上,該上朝了。」
連澈從思緒中恍過神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今日朝堂之上的皇帝,似乎略帶了疲憊之色,卻仍是犀利果決。對於今日大臣上奏的所有事件,他都是頗為挑剔嚴厲,卻也讓下面的人是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站於第一排的連曦見高座上的男人今日頗為嚴苛。便悄悄的向立於連澈身旁隨侍的池宋,渡了一記眼色。
似乎在問,他今日這是怎麼了。
池宋忙回了一記眼色,彷彿在說,皇上今日心情不好,你們皮都繃緊點。
連曦眉間一揚,瞬間埋下了頭。
連澈一眼瞥見了他的小動作,便毫不避諱的點了他的名。
「這次出宮祭祖的事,你準備的如何了?」
連曦忙朝他一揖,應道:「回皇上,各項祭祖所需的已備好了大半。」
「這麼點事,辦的還如此慢。」連澈輕輕皺了皺眉,嗓音微厲了幾分,「祭祖是大事,限你月內,全部安置妥當!」
連曦微低了頭,朗聲道:「臣遵旨。」
在場的朝臣聽得皇帝的言語,無不低頭互望了一眼。皇帝鮮少會有這樣的情況,不知今日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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