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氣候已進入了隆冬時節,而清淺也終是輪到了自己出宮回家的日子。舒骺豞曶這日,她將出宮三日的一切殿內事宜都交付給玉莞後,便攜了鈴香在下午出了宮。
得知姐姐出宮的消息,清洛也拉著連彥一道,準備在下午去到相府,與她一聚。
出宮的馬車將二人緩緩送至了相府門口,鈴香乖巧的攙扶著清淺下了馬車,剛抬頭,她便瞧見對面也正停著一輛馬車,從上面款款而下的,正是清洛與連彥。
瞥見清淺從馬車上下來,清洛忙上前幾步,拉上了她的手,「姐姐,你可是回來了。」
清淺輕輕一笑,目光從身前女子微顯的肚腹上掠過,她拍了拍清洛的手,「姐姐還一直未來得及向你道喜,恭喜你了。灞」
清洛撅了撅嘴,眉間一揚,「姐姐!」
「害羞了呀?傻丫頭,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清淺眉眼彎彎的一笑,眸中儘是喜悅之色。
連彥靜靜的立於清洛身側,眉眼淡淡的看著二人寒暄的模樣,唇角微凝潸。
方才在門口瞧見二位小姐都歸家的家丁,已匆匆進去府內通知了蘇相與夫人,這會二人也迎了出來。
看見許久未見的蘇相與蘇夫人,清淺忙朝二人施了個禮,喚了二人。蘇相卻只瞥了眼她,淡淡應聲。
而待清洛與連彥向他施禮時,他則是眉眼含笑,熱情至極的邀二人進府,待二人隨蘇相跨入府內後,蘇夫人忙拉上了清淺的手,握了握,笑道:「回家了,回來了就好,進去說。」
清淺乖巧的點了點頭,攙著蘇夫人隨在眾人身後一道入了府。
晚膳過後,清洛與連彥留宿在了相府,而清淺則是去到了蘇夫人房中探望這個一直惦念著自己的母親。
輕推開雕花木門,盈盈的燭火下,那名婦人正坐於圓桌前凝神的注視著手中的什麼,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她抬起了眼眸。
清淺忙幾步走了上去,低低喚了聲,「娘。」
蘇夫人點頭一笑,拉上她在自己身旁坐下,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蘇夫人開始細細的打量著她。
燭光中,她深凝清淺的眼中滿是輕暖而又慈愛的光耀。忽的皺了皺眉頭,她微微哽咽道:「你這進宮一去,便是十月有餘。為娘一直盼著你能回來看看。」
「娘,我這不是回了麼,宮中一輪到我返家的日子,我便回來了,就是想要急著見您。」清淺輕輕一笑,將另一隻手履上了她的手。
「嗯,為娘能看到你無恙的回來,真好。」
蘇夫人輕撫上了她額際的髮絲,淺笑道:「在宮中的日子過的還好麼?」
「挺好的。」清淺笑了笑,淡淡應道。
看著眼前女子消瘦的容顏與身段,蘇夫人卻是略顯憂心道:「可你瘦了,我的淺兒不如從前那般圓潤了。」
「娘,在宮中當差,總歸是比在家要忙碌些,瘦了也是正常的,可我看著精神呀,娘可有覺得我的神采比以前更好了?」清淺嬌俏的揚了揚眉,笑嘻嘻的開口。
「是是是,我的淺兒神采奕奕,更甚從前。」蘇夫人終是將眼中的淺憂隱去,展眉笑開。
想起今日看到清洛微顯的肚腹,她微歎了口氣,幽幽道:「如今洛兒已有了身孕,你現在皇上身邊當差,想來脾性他也該是瞭解。不知皇上何時能給你指個好人家。」她凝著眼前容顏無雙的女子,眸中透著微微的期許。
清淺神色略略一僵,隨即將眼中的驚亂一抹而過,她婉婉一笑,「娘,你想多了。女兒現在還不想嫁。」
「傻丫頭,怎麼可以不嫁呢,這周圍像你這個歲數的丫頭,孩子都有了。」蘇夫人輕笑,略顯無奈的開口。
「莫非你是有心上人了?」她眉間一揚,笑吟吟道。
清淺眉頭一皺,撅了撅嘴,「娘!您越扯越遠了。」
「好好好,為娘不說了,但若真有心上人了,可要告訴娘,娘好讓你爹為你做主。」蘇夫人眸含笑意的看著眼前女子,慈愛開口。
「嗯。」清淺微垂了眼眸,點了點頭。
將桌上的物件執起,蘇夫人將之放入了她手中,「來,這個是為娘在寺廟替你求的平安符,宮中人心險惡,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娘不求別的,只求你能平安快樂,不為人欺。」
「謝謝娘,我定會在宮中萬事小心,謹慎而行。」清淺將那枚模樣普通,卻承載著一位母親之心的平安符,緊緊攥於了掌心。
「嗯,如此,為娘也能放寬心些了。」蘇夫人頷首笑了笑。
清淺瞥了眼窗外的月色,唇角一揚,「娘,時辰也不早了,您早點歇息吧,我明日有空再來看您。」
「嗯,你也早些睡吧。天轉涼了,平日裡要多穿些。」
清淺點了點頭,緩緩起身,朝門外踏去。
乘著冬日蕭冷的月華,她逕自回到了自己的廂房,房內的暖爐已教鈴香生起,蘊著一股淺淺的溫暖之氣。
將那枚平安符壓於了枕頭下,清淺洗漱了一番,隨即褪掉繡鞋,爬上了床榻。剛鑽進被子,便覺有一襲暖熱氤氳而出,鈴香在她被子裡溫了一個銅湯壺。
想到那丫頭為自己做的一切,清淺不禁由衷的笑了笑,隨即整好被子,她神色安寧的躺了進去。
週身被輕暖的被衾圍壓著,清淺安然的闔上了眼,回到這個家,她卻覺自己的心境已與最初到來時,已大有不同。
初初到來時,一切都是陌生惶恐的,她總是帶著小心翼翼去看家中的每一個人,每一處景。
而如今,她竟也覺得自己融和進了這裡,融入了這座城,融進了每個人的生活。她似乎也能偶爾牽動周圍人的小小情緒,一顰一笑,也會開始有人為她所動,替她所想。
清淺唇角不禁輕揚,她將被衾朝上一拉,讓小臉埋進了其中。
當微暖的陽明耀進窗欞,映出點點清靈的碎影時,床榻上的女子終是翻轉著慵懶的身子,從被衾中爬了起來。
除了被連澈折磨後的早晨,她平日裡已好久沒有機會可以這樣睡到自然醒。輕揉眉眼,清淺唇角洋溢的儘是愜意的笑容。
迅速穿戴好衣裙,她便喚了鈴香替自己準備洗漱用具。整理完畢後,她在自己房中用了早膳。
小憩了片刻,清淺抱著鈴香替自己燒的暖手小爐,跨出了廂房。望著並不算溫暖,卻同樣灼眼的陽光,她不禁輕輕吐納了一口氣息,唇邊氤氳而出的,是淡淡的白色薄霧。
踏著乾燥卻耀眼的小道,她朝蘇夫人的廂房而去。
輕推開雕花木門,清洛已早早的坐在了蘇夫人身旁,正與她寒暄著。二人瞧見她進來,忙輕笑著招呼她過去。
清淺婉婉一笑,行至了圓桌旁坐落。
看著她懷抱著暖爐一臉怡然的神情,清洛調笑道:「姐姐起的這樣晚,在宮中可是都沒睡好?」
「在宮中總要忙著為皇上準備東西,確是睡的較少。」清淺淡淡的笑了笑,輕揚了眉。
蘇夫人輕輕掠過二人,目光落向了她,笑道:「那這次回來,你可要多休息。」
「會的。」
「妹妹如今懷有身孕,可會有什麼不適?」清淺眸光瞥向一直用小手下意識的護著肚腹的清洛。
「剛開始有,現在好多了。」清洛微垂了首,略顯羞澀的笑了笑。
清淺點了點頭,「嗯,那便好,不然你要很辛苦了。」
正待三人談笑開來時,門口輕輕的踏進來了一人,正是同蘇相一起下朝歸來的連彥。回來見清洛不在,府內侍婢便告知他,人在蘇夫人房中,他便尋來了,順便向蘇夫人請安。
連彥幾步行至了蘇夫人身旁,朝她施了個禮,蘇夫人忙讓他隨在清洛身側落座。
一名侍婢怯生生的端著茶水,推開木門送了進來,剛行至幾人身旁,由於茶盤過於沉重,她手重心不穩,輕輕一抖,一個晃悠,盤中的茶盞皆瞬間朝清淺的方向滑去。
眾人大驚。
正當清淺緊張的側過身子躲避滑落的茶盞時,連彥已快步閃至她身旁,一個敏捷的伸手,將滑落的那只茶盞穩穩的接住,順便穩住了正在傾斜的茶盤,滾燙的茶水卻是全數都潑至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