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別院。舒骺豞曶
在街上偶遇莫語晴後,她便熱情的邀請眾人去別院做客。
清淺坐落於別院大廳中,目光輕輕探向了院落。
在這樣乾旱的氣候下。
這院中竟是花草繁多,樹木蘢蔥滏。
一眼望去。
是個極為精緻的別院。
身旁辛。
一名侍婢將一盞泡好的茶水遞於了她手中。
接過茶水。
一抹清冽的茶香便緩緩朝鼻端襲來。
清淺將茶盞移至唇邊,輕抿了一口。
這茶水竟是香醇甘洌不已。
能沏出這樣口味的茶水。
那水引必定是極其上好與珍貴的。
「語晴姑娘這茶水好特別。」
清淺眸光移向對面的女子,輕贊。
莫語晴淡淡一笑,「姑娘味覺好靈敏,這沏茶的水引是城外山上的山泉水。」
聽得二人言語。
連澈眉間微揚,眼梢一挑,「此地乾旱如此嚴重,還有山泉水?」
「公子有所不知,我昨日與你說的那山上,便有這水,只因賊寇與凶獸,幾乎無人敢去。」
莫語晴目光轉向連澈,笑了笑。
竹煙瞥了眼連澈的茶盞。
從他手中拿過,她輕輕執起方塌上的水壺。
朝茶盞中又斟了些水。
她隨即拿著茶蓋細心的將漂浮於水面的茶葉撥了撥。
而後小心翼翼的遞至了他面前。
連澈眸光輕輕掠過她。
唇角微揚,接過。
莫語晴目不轉睛的凝著眼前頗為親密的二人。
那淡雅的女子眼中滿滿都是愛。
絕美男人眸中映出的。
則是淡淡的輕柔。
若自己也能被這樣眉目如畫的男子所愛。
那該多好。
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什麼時。
她微微一驚。
她怎會有如此怪異的心思。
稍稍定了定神。
莫語晴並未移開目光。
仍緊鎖於連澈。
「茶水的口味公子還習慣麼?」
她眸光微斂了些許,緩緩開口。
連澈將眸光轉向她,輕笑,「甚好,姑娘性情豪爽,我一行人感謝姑娘的款待。」
看著對面男人傾若紅蓮般的笑顏。
莫語晴眸色深了幾分,緩緩映出一抹微灼。
心中突然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開口道:「不如公子一行人,就在這別院住下吧,這裡正好也是空著的。總歸是比客棧要舒適些。」
連澈沉吟了片刻,唇角一揚,「如此,那便多謝姑娘了。」
這女子似乎知道很多信息,既然她主動提議。
那便留下。
莫語晴眸子微微一亮,忙吩咐侍婢去收拾房間。
幾人同她又寒暄了一陣,她便起身拜別。
待她走遠。
連澈便吩咐了池宋與溫玉回客棧收拾行裝。
瞥了眼相鄰而坐的他與竹煙。
清淺默默起身。
去了膳房,尋思著做些小點心。
在膳房忙碌了半晌。
一陣輕雅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
門口輕輕跨進來一人。
來人緩緩行至她身旁,「你的傷好些了麼?」
連彥清潤如水的嗓音蘊了一抹輕柔。
清淺側過小臉,對上他,笑了笑,「嗯,基本已無礙,多些二公子關心。」
她淡淡的應著,眉間透著點點純淨之氣。
連彥頷首,盯著她的目光微微黯了些許。
那傷,讓她本就纖瘦的身子,似乎又清寡了幾分。
往昔那白皙盈潤的肌膚,也映出了點點蒼白。
他皺了皺眉。
只覺心中那抹強壓下的情緒,似乎又有微微的盈動。
深吸了口氣,連彥上前一步,「我來幫你吧。」
「算了,你估摸也只能幫倒忙吧。」清淺轉過身,輕輕一笑。
瞥了眼灶案,她將目光落向連彥,「也快好了,就等著出鍋了。」
將她淺笑吟吟的清靈模樣盡收眼底。
連彥點了點頭。
心中一陣輕顫。
目光探向了他腰間,清淺微微一笑,「這不是那日清洛稍給你的荷包麼?」
連彥微怔。
眸光輕輕掠過自己腰間,隨即轉向了她,「嗯。」
「這丫頭,對你頗為有心。」
清淺唇角輕揚,一雙眸子盈盈探向他。
連彥並未言語。
只是淡淡的凝著她,眼眸中似有輕漾的流光在緩緩淌動。
清淺仍眉眼含笑的繼續和他閒聊著。
可連彥的心卻漸漸透了抹心慌。
眼前女子的眸光是看著他的,卻似乎又像偏離了點點。
她究竟是為何恍惚了。
竟是一副離神的狀態。
連彥微皺了眉,心中泛起了一抹淺憂與心疼。
突然想起了什麼,清淺轉頭看向了灶案。
「已經好了。」
她輕輕的伸手去揭鍋蓋。
可速度似乎慢了點。
有一縷滾燙的水汽瞬間衝上了她的小手。
清淺皺了皺眉,將鍋蓋置於了案旁。
另一隻小手輕撫上了那被灼到的一處。
一抹溫熱瞬間緊上了她的手腕。
她側頭,便跌入了連彥微沉的眸光中。
他大掌擒上了她。
將她拉至木桶旁,捉著她的小手浸入了冷水中。
一股驚涼襲來。
將她那手背的灼痛漸漸隱去。
看著眼前眉目凝著點點心焦的男人。
清淺眉尖輕蹙,眸中卻是映著一抹純然與感懷。
連彥緩緩抬頭,對上她。
看著眼前女子微蹙眉間的模樣。
連彥輕輕開口,「很痛麼?」
他如水的嗓音透了絲關切與微微的焦灼。
清淺搖了搖頭,輕輕一笑,「謝謝。」
連彥不語,只是幽深的眸光略略邃了幾分。
清淺微垂了眼眸,將小手從他掌中抽離。
將手背輕輕轉了轉。
「不痛了,我們去大廳吧。」
她轉身,逕自朝灶案而去。
身後,連彥緩緩的隨了她而來。
將糕點端了出來,她與連彥一道往大廳行去。
二人剛踏入大廳。
便雙雙頓住了腳步。
慵懶的倚靠在紅木椅上的男人。
正與身前探低了身子,小手撐於他肩頭的女子親吻著。
清淺心中微微一顫。
只覺胸腔瞬間被什麼堵上。
眸中生了絲微微的酸澀。
本以為自己習慣了。
原來。
不過是以為。
看得這情景。
連彥唇角一揚,調笑道:「七哥,七嫂。」
女子迅速轉過頭,白皙的小臉嫣紅一片。
看到竹煙身後不遠處的二人。
連澈墨濯般的眸中瞬間閃過一抹驚。
竹煙直起身子,行至連彥身前,嬌嗔道:「連彥,你能正經點麼,再貧,我就回去告訴清洛,說你上青樓找姑娘。」
連彥展眉一笑,「七嫂,此言差矣,誰不知謙謙如玉的九爺不好那口啊。」
竹煙輕哼,「那就看看清洛是信我還是信你。」她眉間一揚,小臉蘊了絲得意。
清淺微垂了眉眼,輕輕倚在門邊。
前方傳來二人調笑歡快的聲音。
她卻早已聽不清二人在說什麼。
只是木木的盯著自己的手背。
*******
別院的裡間內。
連澈正靠窗而坐。
竹煙與連彥二人仍在調笑著。
此時。
收拾行裝的池宋與溫玉回來了。
二人踏入房中便與連澈聊了開來。
四周都是眾人的談笑聲。
清淺卻無心去聽去看。
她輕皺了眉,目光黯然的落向窗外。
只覺心中憋悶不已,她輕輕起身,無聲無息地出了廂房。
走出別院。
蕭冷荒涼的街市綿延無際。
風捲著瑟瑟的煙沙一波一波的侵襲而來。
她微瞇了眼眸,朝一條背於街市的小道而去。
煙沙依然肆意飛揚,將她的髮絲吹起。
發尖混著煙沙一層層的撩至她臉頰,帶著微微輕割的疼痛。
她闔了闔眼。
胸中那份壓抑良久的隱忍與艱澀猛然沖襲開來。
破心而出,全數噴薄在她體內。
隨著腳下的步履越來越快。
她開始在煙沙與風中狂奔。
任憑她的衣裙與髮絲在風中繚亂飛舞,煙沙漫天。
任憑那迎面而來的儘是吹打在臉上那不曾間斷的刺痛。
她仍是奮力的逆風而馳。
似乎胸中的一切。
都能乘著這北國無垠的煙沙飄散於天際。
不知飛奔了多久。
她只覺得眼前的景象漸漸豁然開朗。
四周似乎是一片荒蕪的開闊地。
她輕闔上眼,仍舊奔跑著。
將那纏繞於心間的煩憂一一拋卻。
腳尖忽的一痛。
她整個身子朝前撲了去,重重的跌倒於地。
膝蓋與手肘傳來陣陣灼痛。
她沒有皺一下眉頭。
只是綿軟的伏在這靠大地最近的地方。
儘管鼻端縈繞的儘是灰土氣息。
她卻異常的安然沉靜。
緩緩將身子翻轉過來,她仰望天幕。
霧靄沉沉。
眸子盯著那灰暗迷濛的天。
似乎都教她看出一片深海的印跡。
眸中的那層黯然正一點一點消散,破開。
細碎的吧嗒聲傳來。
有濕涼忽的落上了她微紅的臉頰。
輕輕飛濺開來。
帶著淺淺的痛。
另一滴。
墜入了她眼中。
微微盈動了幾許。
便隨著她眼瞳的弧度。
化作一脈清泓順著她眼梢蜿蜒而下。
緩緩淌至耳際。
隨著紛繁的雨點而至,她輕闔上眼。
耳畔響徹的,儘是那淅瀝的雨落聲。
大雨已讓她全身濕透。
髮絲一縷一縷的浸入泥中。
順著雨水輕蕩。
衣衫全數貼合於身。
而眉眼,已教大雨淋的無法張開。
儘管她全身都被雨水傾打著。
可心中。
卻是極致的歡愉舒暢。
似乎那雨正一點一點將她心中殘留的念想。
一一沖刷而去。
「你打算死在這裡麼?」
淅瀝的雨聲中,清晰的傳來一道清冷微沉的嗓音。
清淺緩緩坐了起身。
抬頭瞥了眼立於自己身側的男人。
就這樣被那人直直的看在眼裡。
她只覺窘迫,小手微揚。
想拿什麼遮住她此刻狼狽的模樣,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手腕漸漸垂落於身側。
她低下了頭,稍稍將臉別了過去。
只是忽然想到。
其實沒必要。
因為那人不愛她。
即便是再絕美的容顏。
也無法讓他傾心。
她唇角輕抿。
心中蘊了抹自嘲。
頭頂傾落的雨水忽的沒了。
連澈緩緩蹲下身子,將她納於傘下。
沒有言語,他只是執起她冰涼的小手。
將紙傘塞入了她掌中。
身子忽的一空,她被他橫抱入懷。
她身上的污泥將他一襲雪衣沾染的斑駁不堪。
懷中的女子頗為輕盈,他卻走的異常緩慢。
緊緊攥著紙傘,倚在他溫熱的胸膛。
她全身的濕冷漸漸褪卻,不再顫抖。
緩緩揚起小臉,她目光落向了男人精緻完美的側臉。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打探他的模樣。
漂亮的鳳眸微揚,眼瞳如墨似夜。
秀挺的鼻子下,是那瀲灩流紅的唇。
下頜完美的線條,恰到好處。
喉嚨微微生了絲哽咽。
她只覺眼眸有些氤氳。
你這樣做,代表了什麼呢?
既然不喜歡,就不要給我希望。
每次在我將要把你從心底抹去的時候,你便出現。
我不懂這對於你來說。
算什麼。
但對於我來說。
這不是救贖。
而是沉淪。
清淺將臉頰緩緩埋入他胸膛。
滿是淡淡的龍涎香氣息。
只屬於的他的味道。
此時。
除了連澈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和他胸膛靠上她側臉那輕輕的跳動感。
她什麼也感受不到。
她的世界。
只剩這清晰而強烈的脈動之音。
輕輕闔上眼眸。
她將臉頰埋的更深了些。
此刻。
拋開一切。
就讓她再沉淪一次。
*******
清淺悄悄回到了別院的房中。
竹煙並不在。
找了一套乾淨的衣裙。
她迅速的將濕透的那套換了下來。
將頭上的髻散開。
她去膳房打了盆熱水,將髮絲清洗了一遍。
對著銅鏡。
她執著木梳輕輕打理著髮絲。
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方纔外面下了一場大雨。」
竹煙輕柔如月的嗓音緩緩在她身側響起。
清淺並未言語,只是將目光落向她。
她正遠眺著窗外,清柔的眸子透著一抹盈盈的光耀。
「方纔街市上好多百姓都在接雨水,整條街都站滿了人。可惜,雨太短暫。不知這乾旱會持續多久。」
她收了目光,悠悠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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