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行出幾步,便有男人清淡如水的嗓音傳入她耳中,「你留下。舒骺豞曶」
她止腳步,有些詫異的回頭,小手指了指自己。連澈瞥了她一眼,微微頷首。
清淺有些不解的凝了他一眼,返身回到他身側站定。
待所有的宮人都退出了大殿,他示意池宋進來,關上殿門。
連澈目光環了一眼眾人,不緊不慢開口,「朕要微服出宮一趟,明日一早,你們三人隨朕同行。溴」
清淺聽得他一番言語,不可置信的將眸光移向他。
這個暴君竟會帶自己一起。
心中微微一頓,她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如若這樣的話,那她禱…
*******
這次出宮,眾人都將隱去各自身份。
連澈同連彥化做了江南一帶的絲綢商人,而清淺則是隨身的侍婢,池宋便是管家。
因為惦念著出宮的事,清淺一夜都睡的不怎麼安穩。
當她翌日提著大包趕到頤泰門時,另外三人早已在馬車上安頓妥當。
清淺略顯慌張的奔到馬車前,微喘著望向車內。
隔著珠簾,連澈輕瞇了眼眸,目光微冷的掃向她。連彥也將目光輕輕的落在了她身上。
立在馬車前的女子眸子閃著晶亮的光芒,胸膛微微起伏著,手中正提著一個包袱。
「朕說過莫要遲來的。」
連澈清冷低沉的嗓音從馬車內緩緩透出。
清淺微微一怔,目光落向車簾處,「奴婢出來後突然想到,怕皇上喝不慣外面的茶水,便又折返了去把皇上平日裡愛喝的茶葉帶上了。」
馬車內一片沉默。
連彥微微一頓,目光微訝的移向了身側神色沉靜的男人。
連澈皺了皺眉,眸光微斂,輕輕打量著眼前這個眸光若水的女子,眉間透著一股倔強,幾縷髮絲隨風輕揚至臉頰。正神色淡然的凝著他。
半晌,他終是隱去些許清冷,緩緩開口,「罷了,上來吧。」
清淺忙向他福了福,「謝皇上。」
她將包袱和懷中物件擱在馬車上,雙手一撐,爬了上來。
看到她毫無規矩爬馬車,全無淑女的模樣。連澈輕皺了眉,索性閉了眼,靠坐在馬車上假寐。
連彥不語,只是微微笑了笑。
清淺挑眉,瞥了瞥嘴,乖乖的尋了個位置,安靜的靠坐下來。
看到車內都坐落下來,池宋甩起了手中的鞭子,馬車開始緩緩移動。
清淺的一顆心終是定了下來,她這才開始細細打量馬車內的佈置。
外表看似普通的馬車,裡面卻是華貴無比。
車內鋪滿了繡著暗紋的錦緞,馬車內被珠簾隔開,她在外應候著。
裡面擺了一個精緻的小方塌,放著兩盞茶水,塌上還擱著一隻小巧的香爐,散著點點暗香。
連澈輕輕睜眼,看到她正望著裡面,便掃了眼茶盞,遞給她一個眼神。
清淺乖巧的掀開珠簾,拿起裡面備好的茶壺往二人的茶盞中各斟了一些水。
正要返身出去,連澈如水的嗓音輕輕傳來。
「就在裡面伺候吧。」
她微怔,回頭望了他一眼,隨即安靜的坐了下來。
靠坐在馬車上,清淺眸光輕瞥向窗外,似乎這次出宮頗為倉促。
微側了頭,她目光一轉,探向馬車內的二人,細細的打量起來。
連澈著一身月白的錦袍,優雅的靠坐在馬車內,輕閉著眼,神情淡然。
連彥則是一襲墨綠的錦袍,微垂著眼眸,神態自若。
清淺直起身子,從馬車上的行裝中取出了一套精緻的茶具。
置於方塌上,她朝壺中倒了些許熱水,指尖嵌上壺身,輕輕的搖了搖。
將之倒於茶盤中,隨即她用茶匙挑了一勺攜帶的茶葉,置於壺中,將熱水再次倒了進去,至滿時,她捻起一支竹筷,將茶水上漂浮的茶沫一一刮去。
馬車內頓時溢滿濃醇的清茶香氣。連彥輕輕抬眸,將目光落向那跪坐於方塌邊,輕捻竹筷細細輕撩茶面的女子。
她微垂著眼眸,纖長的睫毛忽閃,如玉清顏教氤氳的水汽蘊的有些迷濛輕潤,臉頰帶了點點微紅,眸光一刻不離的注視著手中。
連彥眸光緩緩移向她手中,那玉白的小手正執起茶壺,將其間的茶水倒於茶海中。隨即將茶壺中又注入了些許熱水。
蓋上茶蓋,她提起置熱水的銅壺,將之一頃,水便悉數澆於茶壺外,她手腕輕運著,水則一圈一圈的澆於壺上。
連彥微凝了眼眸,眼瞳中透著些許探究與驚異之色。
清淺知他一直在觀察自己,卻也並不忸怩,抬眸瞥見他微微探凝的目光,她只淡淡一笑,低下頭,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連彥卻是微微一怔,卻並未移開目光。
這當口,清淺已將茶蠱清燙了一遍。
倚在馬車上的連澈緩緩睜眼,略顯慵懶的將目光落向那正提著茶壺在茶船邊輕輕運行的女子。
片刻功夫,清淺將茶壺微傾,朝一字排開的茶蠱中,輕繞澆注。
放下茶壺,她端起一隻茶蠱,遞至了連澈面前。
連澈眉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接過,移至唇邊,輕抿了一口。
清淺隨即端起了第二隻茶蠱,微微頃身,將之送至了連彥面前,「觀了許久,不如嘗嘗。」她輕笑,眉間微揚,透著淡淡的清凝之氣。
接過她手中的茶蠱,連彥並未言語,眉眼卻深邃了幾許。
******
馬車在路上行了五日,終是到了帝都和嘉煙府的交界地。
這幾日為了趕路,他們都是將就的在馬車上過夜的,吃的也都是隨身攜帶的一些食物,並未在沿途客棧投宿。
這會馬車正停在一處綠蔭繚繞,青山碧水的地方。
清淺跳了下來,拿了皮囊尋了一處小溪打水。
連澈款款踏下馬車,目光輕輕環過四周,神色愜意。連彥則踱了步子,在不遠處緩緩漫步。
凝著清晰見底的小溪,清淺心生酣暢之意,低頭嗅了嗅自己,她真想跳下去好好沐浴一翻。
她蹙眉望了望不遠處的兩個男人和一個不男不女的,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再忍忍吧。
她皺了皺鼻子,將打好的水往馬車上送去。靠近馬車時,卻聽到了不遠處那兩個男人的談話。待會進入嘉煙了,便找個客棧投宿吧,大家都需要休整。」連澈將眾人略顯疲憊的倦容收盡眼底,緩緩開口。
連彥不語,微微頷首。
「嗯,那便啟程吧,早些到達可早些安頓。」
聽到二人討論的結果,清淺愉悅的爬上了馬車,心想不久後便能舒服的沐浴一番,換身乾淨衣裳了。
晌午時分,馬車正路過一家店肆,連澈示意停下。
眼前是一間鄉野店肆,店招並不大,看上去卻乾淨古樸。
池宋跳下馬車,走到車廂後面,恭敬的掀開了車簾。
連澈目光微斂,環了一眼眾人,低聲道:「待下了馬車,各自便開始進入自己的角色,莫要暴露了身份。」
眾人凝向他,謹慎的點了點頭。
連澈挑了衣擺,輕雅的從馬凳上款款而下,目光淡淡的落向店肆。
連彥則靈巧的往車下一躍,輕盈落地。
而清淺仍是毫無形象的從馬車上重重跳下,踏的腳下灰煙一陣飛揚…
連澈輕抿了薄唇,皺眉睨了她一眼。
見馬車上的人都已聚齊,店小二熱情的迎了上來,獻媚的笑著,「幾位客官是遠道而來的吧,裡面請。」
池宋向連澈一揖,「公子請先行入座,奴才去把馬安頓好。」
連澈眸光掠過他,微微頷首。
身旁的小廝立刻走上來熟練的牽了馬領著池宋往後院行去。
連澈一行則隨了小二向店內而去。
踏入店內,連澈頓住腳步,目光沉靜的將整個廳堂掃了一遍。
不算很大的廳中擺放了七八張桌子,食客三兩圍桌而坐,一眼望去,都是些普通百姓的打扮,稍有幾名衣著華貴的,想必也是過路的商人。
瞧見門口進來一群衣著華貴的客人,食客也都紛紛將目光聚了過來,有的還發出了低低的驚歎。
一前一後的兩個男人,週身透著典雅的華貴,俊美如畫。而前面那名鳳目丹唇,身著白衣的男子更是絕美無雙,眉目間還凝著一抹妖冶。二人身側的那名女子,雖妝容素淡,卻仍是掩不住那翩若驚鴻的傾城之姿。
自一踏入,便成為眾目的焦點,連澈微皺了眉,側過臉,眸光飛快的劃過連彥。
連彥跨出一步,向小二詢問道:「可有雅間?」
小二一聽,立刻滿臉堆笑,將白布巾望肩上一甩,哈腰道:「有的,有的,請三位客官隨小的上樓。」
「小二,爺也要雅間。」
一道高亢的嗓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連彥皺了皺眉,側過臉,斜了一眼身後。
一名身著藍錦搖著折扇的男子從門口跨了進來,身側是一名女子,後面還跟了兩名家丁。
男子走上前,逕自來到小二面前,睇了他一眼,「給爺帶路。」他聲音中蘊滿張狂與霸道。
小二一臉為難的看了看連彥,望向那名男子,賠著笑說道:「這位爺,最後一間已被這位公子定了。」
男子一聽,將手上折扇一收,朝小二的臉上抽了下去,「你活的不耐煩了,爺要雅間,誰敢爭?」
他挑眉望向連彥,一臉囂張。
小二顫顫巍巍的捂著臉,垂了頭向連彥身旁躲去。
連彥目光頓寒,攝向男子,卻輕輕一笑,「爺要是想爭,你奈何的了?」他清潤的嗓音如水似月,不帶一絲輕狂。
男子臉色微微一變。
下一秒,他便握了折扇向連彥襲來。
連彥一手擋住他的折扇,身子輕輕一讓,便化解了他的進攻。
男子大怒,左手一抬,化作鷹爪直直向連彥胸口處襲去,連彥敏捷的將身子一側,抬起左腿便向男子左腕踢去,隨即右手緊緊擒住了男子的右臂。
男子右腿迅速往前一跨,連彥左腿一收,反向他的腿勾去,男子腿剛要收回,卻教他的腿死死扣住,動彈不得。男子一急,左腿一拱,向他腰腹處襲來,連彥左手截住他的腿,五指猛的一收,點在了他的麻穴上,他的腿頓時一陣虛軟。
見男子似乎在打鬥上並未佔到便宜,同行的女子抬起腿欲向連彥的腰身處踢來。
還未靠近,便見一個茶盞向她飛來。
她身子一斜,茶盞卻是擦著她的手臂劃了過去,重重的彈到牆上,碎開了花。
「什麼人!竟敢偷襲!」女子一臉怒容,掃了眼四周。
連澈目光緩緩挑向女子,慵懶輕魅的眸中蘊了一抹微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