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城皇城內,有一座觀星樓,方圓百丈,竟然一片空曠。
這觀星樓方圓十丈,高卻有百二十丈,下面百丈卻是一根粗大的石柱,唯有上面二十丈是樓閣,一道三丈寬的天梯從地下斜斜延伸上來,可供行人往來。觀星樓是上都城中最高的建築,樓頂設有觀星台,上可觀星,下可觀民,把上都城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正是午夜,觀星台上,兩個道人相對而坐,中間的小几上,正有一壺茶水,一個道士伸手捉住茶壺,托於掌心,少頃,那茶壺中就傳來咕嘟的聲音,一道水蒸氣就順著壺嘴一衝而出,筆直如箭,把空氣都沖的一聲爆響,卻是已經沸了,道人也不停手,直到那壺中第三道水蒸氣衝出,才伸手捉住壺柄取下,往几上的兩個茶杯倒去。
「郝師兄這地火真煞,卻是熔煉的越來越精純了。」另一道士拿起茶杯,品了一口,緩緩說道。
那倒茶的道人也端起茶來,在星月光影中一照,卻是郝大師,他飲一口茶,放下杯子,歎口氣道,「真煞再怎麼精純都只是真煞,沒有煉罡法門,修不成元罡,那也是金丹無望,只得這人間富貴百年,我羅浮也稱仙門,但求長生,莊師弟,這人間富貴,非吾輩之幸啊。」
他說著緩緩站起身來,望向西北方向,目光閃爍。
那莊姓道人也起身,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裡正是護國侯府,「師兄,你的意思是說,這護國侯世子卻是個天縱奇才,一天時間,竟然就貫通了全身數百處竅穴。」
郝大師也不收回目光,就那麼定定的看著,說道:「貫通數百處竅穴我可以肯定,但是天縱奇才,卻不那麼簡單,師弟可還記得當年我南華劍派之莊嚴之劫麼?」
那道人一怔,臉上一陣不自然,口中卻是苦笑著說道:「祖上有虧,還請師兄明說。」
郝大師不由得尷尬,這莊師弟不正是當年莊華嚴一脈麼,卻是揭人老底了。他正了正神道,「師弟卻不可記掛此事,當年大劫來時,也是華家欺人太甚,卻也怪不得莊華嚴祖師。師兄我今日提起,卻與祖師當年有關,當年祖師也是先天根骨低劣,但是一朝之間,卻從凡人,直接就貫通了全身竅穴,感應先天,豈不與這護國侯世子一模一樣。」
莊姓道人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郝大師,臉上全是凝重,道:「師兄的意思是說,世子得了那佛門邪功?難道說又是一場大劫?」
郝大師卻回頭擺擺手說道:「師弟卻不需急著下結論,當年一戰,我南華劍派雖然泯然仙派,不過佛門元神高人,也都身死魂消,元神以下,我們更是連一個聚氣境的和尚都沒有放過,只可惜當年鬥得慘烈,我南華三千法,竟然就此傳承斷絕,僅剩下皮毛,而最關鍵的九轉玄天真罡訣,竟然也無影無蹤,從此自絕於修仙界。」
說完他又有些低沉,神情凝重,「不過那世子體內確實有佛門法力流轉,他雖然修煉的不是佛門武學,那一身的武功,隱約是沙場縱橫的絕學,但是我應該沒感覺錯。」
莊道人回頭答道:「這個可能和大佛寺那佛像有關,這些年來我們行走地方,剿滅佛門餘孽,但是卻沒有伐山破廟,今天我卻看到那佛像上光華流轉,難道說這佛門的根本,竟然不在那佛門的和尚身上,而是在這遍及天下各地的佛像身上?」他說得自己突然有些心驚,這三千年滅佛往事,竟然還為佛門留下了根本。
郝大師也聽得一驚,他說道:「這絕不可能,修道長生,如果沒有了人,如何修道長生,除非那佛像成就法寶,孕有真靈,方才有可能成為佛門根本之物。」他這一說完,發現莊道人定定的看著自己,一想起剛才所言,不由得大驚,似乎可能真的可以有這個可能。如果那佛門把廟裡的佛像當成法寶來祭煉,似乎真的可以有這麼一件法寶出世。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大驚失色,「師弟,你快派人去大佛寺一看究竟,另外廣傳消息,讓我羅浮仙門各師兄弟普查佛門,看一看是否有那古怪之處。」
「謹遵師兄法旨!」莊姓道人應了下來,卻突然又向郝大師問道:「這護國侯世子石玄,師兄準備如何處理?石家老祖煉氣絕頂,是青陽劍派七大劍仙之一,恐怕不會允許我們對他不利啊!」
郝大師聽到莊道人問起,想一想那護國侯世子,突然笑道:「這卻是小事,只要他不入仙途,自然對我們沒有影響,何況他體內那一身佛門法力,和他修煉的武功完全無法匹配,如果不出意外,今生恐怕都難感應先天,卻不需要我們操心了。」
「師兄說的有理!」莊姓道人讚了一聲,轉身就去安排諸多瑣事,只留下郝大師站在觀星台上,抬頭仰望星空,心情激盪不已。
每一次提起南華劍派,他就會不有自主的去嚮往那種榮耀,南華三千法,八百元神,力壓天下,甚至這一方大世界,都被稱為南華大世界,不過這通天的榮耀威嚴,一朝淪喪,三千年前莊嚴一劫是南華大劫,元神全滅,一道隕、九佛滅。天下佛門九宗完全滅絕,而天下十大道派之首的南華劍派,就此止步三千年前,僅僅剩下一些在人間滅佛的外門弟子,從此份數旁門,被逼改名羅浮仙門,只留下一部記載宗門往事的南華經,提醒著羅浮弟子往昔的榮耀。
閒來頌皇庭,寂寞讀南華,郝大師悠悠一歎。有轉身看向護國侯府,凝神細看,那後花園中還有人影在晃動,拳打腳踢,卻是在練功,正是護國侯世子石玄。郝大師看了許久,終於收回了目光,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倒是勤奮,只是可惜走錯了路啊,偌無高人指點,今生恐怕無望先天。」
郝大師抬頭,看著漫天星空,心中歎息,這孩子先天無望,我羅浮何嘗不是長生無門,三千年苦難,就靠著天上星辰庇佑,方才延續至今,罷了罷了,此事就此放下吧!
想到這裡,他心境不由得完全平靜下來,卻突然身體一怔,原來他全身地煞法力竟然自己運轉開來,赤紅色的霧狀法力在週身鋪展開來,就如被煮開的水一樣翻滾不休,整個人就這麼不受控制的憑空而起,直上九霄,就到了不知多高,周圍雲層清晰可見,卻已經不是地煞法力御風能達到的高度。
郝大師原本有些驚慌失措,但是靈光一閃,突然福至心靈,就這麼任由週身法力自己運轉,自己卻把修煉成一重地煞禁制的星宿真法符菉運轉起來,任由法力沖刷,一瞬間竟然精製就又修煉出七重禁制,這一重新的禁制修成,郝大師本想衝擊第九重禁制,沒想到這八重禁制竟然相互摩擦起來。
郝大師無奈,這等時刻可遇不可求,卻不能浪費了,忙又把沒有修煉完全的窺天真法禁制也運轉開來,瞬間竟然就把這門禁制修煉完成,竟然也修煉到了兩重,不過再想繼續修煉,卻已經來不及了。
龍吟虎嘯聲已經響起,雲從龍,風從虎,天空中風起雲湧起來,憑空凝結成龍虎之形狀,天上的星光被遮蔽一瞬,又立刻被天上投射下來的一道馬形星光直接給衝開,正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星日馬。
這光影直接衝下,衝破了周圍龍虎風雲,投入了那團赤紅色的法力霧團中,直接讓這霧氣破開來,露出郝大師的身影,一道赤紅光圈從郝大師身上升起,頓時把赤紅色法力霧氣一掃而空,又往他丹田縮了回去,
龍吟虎嘯聲又響了起來,一顆赤紅的金丹緩緩從郝大師身上緩緩升起。郝大師睜開眼來,開口吟道:「龍虎風雲匯長空,煉氣半百終見功;斬妖除佛三萬里,血與火裡思屠龍。一日見佛心不怒,不想地煞金丹紅。九十八代長生苦,三千來年南華夢。」
郝大師張口一吸,就把金丹吞入腹中,雙手一分,一道光鏡就隨手展開,裡面赫然出現了一幅鏡像,星空下石玄手執長刀,一招一式,絲毫不亂。
郝大師就這麼看著,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他隨手又抹去了這道光鏡,心中想到:「此子於我算是大恩,可惜身具佛門法力,我雖然能放下佛門大恨,卻也不可能相助於他,先天無望卻是天意。」
侯府後花園裡,石玄正在苦練武功,他懷著一顆急切逃離侯府的心,努力修煉著,他卻不知道,不論他怎麼努力,都是先天無望,武功就是這樣,大道之途,如何容得行差踏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