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打開窗子,撲面而來是呼嘯風聲,夾雜著點點雨滴打落下來。舒榒駑襻
朦朧之中,那個白色身影一動不動雨水,抑或淚水,很快模糊了她的雙眼。
一時,思緒不由茫然起來。
陌上塵,你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在世人心裡,天女已經死去,你也得到了想要的天下至於傾城容顏,雖然已經恢復,奈何一夜發白三千丈,成了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子,這樣的我,你跪下求我原諒,跟你回去有什麼用呢妃?
你明知道,我心裡恨著你。
你也明知道,我們之間回不到當初了。
這般想著,明月的視線不覺再度飄向那裡,心下起了一絲動盪與不安末了,床上的花靈揉著眼起來,看著站在窗前的明月夢囈一句:「美人媽媽,你怎麼還不睡?咦,怎麼下雨了砩」
一語畢,隨著明月所望看去,一時睜大了雙眼:「主人還跪在那裡?美人媽媽,再這樣下去,主人會沒命的」
花靈一邊說著,一邊焦急拉拉明月衣袖。
在看到明月漠不關心時,不由一跺小腳:「美人媽媽,主人若是死了,你真的會開心嗎?!」
說完,一轉身翻出一把雨傘,朝著外面跑了去。
不多時,明月視線裡便多了花靈的身影,但見她將著傘放於陌上塵的頭頂,為他遮住了傾盆大雨,言行中焦急的勸說著什麼陌上塵依舊跪著,伸手拂過了花靈的幫助,固執的聽不進一句。
花靈身上也很快被淋透,又見陌上塵不理會他無奈之下,抬眼望向樓上窗前,伸手朝著明月揮了揮,說著什麼,明月卻是聽不大清。
但是,隱隱也可以猜到。
與此同時,陌上塵緩緩抬起頭來,與著明月兩兩相望雖然隔著距離與大雨,也可以感受到彼此眼底的悲傷與疼痛。
明月一個恍神,仿若又回到了最初時刻在此之後,身形終是動了一動,從著一邊取過一把傘,朝著外面款款走去。
下來之後,才知外面的雨,遠比在窗前看到的,要大得多。
冷風呼嘯而過,夾雜著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響。
花靈站在那裡滿是無措,在看到明月來到之時,匆匆趕了過來原本,陌上塵周邊有著侍衛守護的,只是不知怎麼,後來就不復存在,許是被陌上塵下令退去,亦或者隱藏在了暗處。
「美人媽媽,你快勸勸主人吧!他看起來,好像隨時會倒下去」
花靈瑟瑟發抖著,一張小臉蒼白不成樣子。
明月看了,不由心疼,將她拉了過來末了,看著花靈執意堅持的目光,只得無奈點點頭:「你先乖乖回房,這裡交給我」
聞此,花靈眉開眼笑點點頭,只是襯托著此刻,顯得分外勉強。
花靈畢竟是孩子脾性,對於外在苦受不了多少,在明月連連催促之下,轉身上了樓臨末,不忘一遍遍重複著,讓明月把陌上塵勸起來。
明月在著花靈走了之後,這才抬眼看向前面之人。
這一望,才發覺,他同樣也在看著她。
離得近了,看得清晰了些。
他的氣色,的確很是蒼白無比,白髮被打濕成一片,貼在臉上與背上,顯得很是狼狽只是,他的容顏眉眼如畫,淡然傾城,不僅不失一份氣質,反倒增添了一絲令人心疼的味道。
明月想,這便是一個人外表最美的境界。
若現在,只是初見。
若不是經歷過喪子之痛,她恐怕又一次忍不住,就這麼將他原諒下來。
緩緩打開傘,一步一步朝著陌上塵走去,只感到每一步,都那麼的步履維艱很短的一段路程,明月卻覺花費了一定的力氣,但還是在短暫的時間內,走到陌上塵的身前。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
一時間,靜默無言。
「陌上塵,你這是何必?」
明月淺淺一笑,言語之間盡顯陌生。
聽此,陌上塵心下一痛,轉而帶了一絲喜悅不管怎麼說,她還活著,並且已經回來,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只這一點,便已勝過千千萬萬。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他飽受千百次折磨。
每每午夜夢迴,女子滴血的容顏與空洞的雙眼,皆成為他噩夢的根源在著夢裡,她一遍遍呼喚著他的名字,字字誅心,令得他從夢中驚醒。
而後,便是一***痛苦,緊緊跟隨。
要怎麼做,才能換回她的性命。
要怎麼說,她才會再見他一眼。
現在好了,她實實重現,就在觸手可及之地。
不論讓他做什麼,只要她能夠呆在身邊,這一生,即便含毒痛苦,也是快樂的。
「丫頭,跟我回去」
千百回輪轉,到了嘴邊,終究匯聚成這麼一句話語。
聽此,明月只覺得好笑,雖然心下被他的溫柔語氣,恍惚了那麼一下下但是接踵而來,又是無邊無際的嘲諷與恨意:「跟你回去,然後再死一次?陌上塵,我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求求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一語畢,看著陌上塵臉上閃現的痛苦之色,明月心下劃過一抹快感。
陌上塵,你也會痛是不是?也許,在你的心底,對我的確是存在著情意的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你這麼不顧尊嚴,放下身段跪在這裡,三天三夜不肯離去。
這樣也好,只有你真的愛我,才能傷到你的心裡。
毀容顏,挖雙眼,跳崖陌上塵,你對我哪怕動過一丁點心,也是會感到心痛的。
「丫頭,我從沒想過要你死」
聽著明月滿是自嘲的語調,陌上塵滿是痛惜地回上而後,看著面前淡漠疏離的明月,語氣中是滿滿的堅定:「丫頭,只要你肯回來,我什麼便依了你你不喜皇宮,我便捨了這皇位;你不喜這天下百姓,我便毀了他們」
一句句話語,傳入明月耳中。不得不說,沒有一絲漣漪,是不可能的。
陌上塵的話語,她從來沒去懷疑過,甚至於陌上塵的一切一切,她皆是相信的。
而正因為相信,也才在最後,落了個悲慘下場。
只是,從著他這句話語,明月不由得想到,她跳崖自盡那一天北陵皇朝,百姓死傷上千,血流成河,造成的損失極為慘重。
現在想想,真的只是巧合嗎?
還是傳聞中,他是用天下人為她陪葬。
不,不了,他最愛的便是天下與百姓,若不然怎會一劍刺穿她的身體,令她心如死灰,斬斷了對他的最後一絲情思而且,若他真的愛她,不愛這天下,那麼整整三年,他不還是做了皇上。
不還是,處理政事。
明月越想越是心煩,周邊風雨又吹拂著身體,趕到了一絲絲冰冷她身子本就孱弱,此刻不由感到,有些不適起來。
垂眼看著陌上塵搖搖欲墜的身軀,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好笑之感,手中雨傘不覺朝他靠攏了些許。
莫名的,明月不由得泛起一絲笑意,越來越大,直至最後笑出了聲。
看著陌上塵望向她的目光,她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終究落下了淚。
「陌上塵,若是我真如你所說那般重要,那麼當初殺我孩子,賜我死路的人,又是誰?什麼悲劇都已釀成,你又來這般求我原諒陌上塵啊陌上塵,你做這些,到底是做給誰看?!」
明月說著說著,笑意收斂了起來,改為一副冰冷的態度。
與此同時,心下一股報復之火燃燒起來,使得她生出一絲絲惡毒的想法她要看陌上塵痛苦,她要讓宮裡亂上一些,是了,只有這樣才能解她心頭的怨氣。
既然,他都已經下跪成這樣,她幹嘛還不隨他回去?反正,一開始回來,也從沒打算過,這輩子不見他,躲著他回來的目的,便是讓他也不得好過!
「丫頭,我不想失去你與孩子相比,你在我心裡更重要」
事到如今,陌上塵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三年前,才能讓明月打開死結他知道,在明月心裡,孩子是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痛:「丫頭,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給你愛給你,人給你,心也給你。」
感恩肺腑的一句句,此刻在明月聽起來,卻是著實的刺耳。
曾經,她奢望他的愛,他的人,他的心。
如今,她想看的,是另一番模樣。
「即便這樣,你也不嫌棄我」
明月一笑置之,伸手朝著頭上一拂。
下一刻,頭紗落於手中,而那滿頭被包裹的白髮,則是頃刻間散落下來,如同白色的瀑布,在雨中揮灑著自然與絕美陌上塵只覺心口一窒,感到滿滿的疼痛襲來,不由顫抖著伸出手,任由白髮稍,落在他的掌心當中。
明月看到此,不由別過了眼,心下閃過一抹痛苦。
青絲變白髮,可以回想到,到時是怎樣的絕望。
連著匕首劃過臉頰,甚至於雙指挖下雙眼,那樣生生的疼,竟也忍了下來在此之後,她每每想起,都感覺那種悲慘刻骨銘心,以至於讓她現在都不能平靜。
可惜只是可惜,恨生對她的一番付出。
即便恨生是蒼穹的一滴淚化成,即便這一世與陌上塵是雙生子,但是他卻是為了她而煙消雲散。
他給予了她光明,負了那個青妝的女子,只為讓她活的開心一些。
而到最後,她為了一己之私,為了讓陌上塵對她的死心生痛苦,從而輕易毀了他對她的付出。
說到底,她終究是自私的吧。
「丫頭,是我對不起你」
一陣的沉默過後,陌上塵只能說出這句話語,用以慰藉對明月造成的一系列傷害。
滂沱大雨,還在下著,似乎怎麼也下不盡一樣。
明月的衣衫,也已然被淋濕透,朝著下面不停滴著水滴,身上更是寒意襲來只是,與著滿腔的恨意相比,又著實算不了什麼。
本就大病初癒,又這樣淋了雨,明月只覺力氣一點一點流逝。
手中的傘,翩然落地。
白髮映著容顏,與著陌上塵,倒也隱隱相匹配。
有那麼一瞬間,明月突然覺得,就像花靈說的那樣,她與陌上塵果然相像只是,若是一切都不曾發生的話,現已發生了,什麼都不會再一樣。
「陌上塵,若我隨你回宮,是不是做什麼,你都會順著我」
雨水滴落在眼前,令得明月不得不俯下頭來,與著陌上塵兩兩相對。
只有這樣,才不會被迷了眼。
但也因為是這樣,看清了陌上塵眼底存在的傷痛,與只裝得下她的真摯甚至於一時,快要沉浸在他這般的眸子裡。
「不論你做什麼,我都依著你誰若敢阻,我殺了他。」
陌上塵一字一字認真說著,眼底閃過一絲喜悅,為明月鬆動的心思。
聞此,明月聳了聳肩,有著那麼一時的怔住。
不知怎麼,總感覺現在的陌上塵,與以往相比,多了一絲陰狠的味道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其他人,似乎很是漠不關心一樣。
只是,這與她已經沒有什麼關係。
陌上塵,怕只怕,你會後悔讓我回去的這個決定。
也許,以前的我,對你每次的低下,都會感到心軟只是,再愛一個人,也是會有底線的。
而我們死去的孩子,便是我最終的底線。
你說,我與孩子之間,只能保全一個。
那麼,梨若呢?
陌上塵,你根本不是個會撒謊的人!
你迎娶了梨若為貴妃,這一點與我和孩子的性命,有什麼關係此後,又留宿梨若那裡進行歡好,更是口口聲聲說著,一直愛著梨若。
這樣的你,讓我怎麼去相信?怎麼不死心!雖然,聽聞,你在此後,又廢了梨若。
可是,聽得花靈說,梨若還在宮中歸根究底,你從來不曾捨棄過她,我不在的這三年裡,她還在你的身邊,時時刻刻可以見到。
陌上塵啊陌上塵,你拿什麼讓我原諒你?!
之前,對此只是心下記著,此刻這麼想來,明月只感到無邊的嘲諷與可笑看著跪在那裡的陌上塵,心下原本的一絲心疼,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隱隱間,感到身子發起了熱,隱隱是淋雨所致。
也罷也罷,若是清醒著,反而回宮之時,無法迎接宮裡人怪異的目光。
也許,昏倒了,再度醒來,什麼都達到她的所想。
這般想著,頭腦配合著暈眩起來,對於這虛弱的身子,明月從沒有像這麼一刻舒心過身形搖搖欲墜,在陌上塵擔憂的目光之中,明月身子滑落了下來,使得他趕忙伸手將之接住。
「丫頭丫頭你怎麼了」
模糊當中,陌上塵的呼喚聲傳來,臉上也被一隻手掌撫摸著,溫柔而又不失細膩。
在那麼一時,明月產生了無邊的眷戀。
都說,病著的時候,是一個人最虛弱的時候就像此刻,一邊恨著陌上塵的同時,身體的意識,又對他進行著依戀,兩相矛盾而又吻合,令人無從得知真正心思。
原本,明月想著假裝昏倒,保持著一定的清醒,感受之後發生的一切。
只是,她終究高估了她的身體狀況。
很快,在一番來來往往當中,身體當中泛起了一絲絲熱潮未到一定地方,她便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有那麼一個人,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不用猜想,也一定是陌上塵。
而當,再度醒來之時。
入眼之處,果然已經轉換,並非是問月齋的佈局,卻也並不陌生這裡,似乎是她在宮中之時,所居住的寢宮,沒想到一直存在著,回來也在這個地方。
剛醒片刻,額頭上便覆上一絲冰涼,卻是一人的手掌。
緊接著,明月只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中與此同時,一句淡淡不失喜悅的聲音響起:「丫頭,你的燒退了,應該沒事了有沒有感到,哪裡不舒服?」
明月側過頭來,一眼撞進陌上塵的雙眸中,臉上閃過一絲恍惚之感很快,又略顯茫然搖了搖頭,視線在著四周尋望一周,的確是曾經居住的那個寢宮。
陌上塵隨著她的目光,也將之觀望了一遍,隨之淺歎一句:「這裡的佈局,從頭到尾,不曾動過半分一直在等著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