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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腦一陣刺痛。
凌蕭漸漸恢復了意識，沒有急著睜眼，先側耳去聽。
外面傳來馬車滾動的聲響，應該是在一輛世俗間的馬車上；車行得並不穩，想必仍在崎嶇的山路上。之外還有隱隱的風聲，樹葉的嗦嗦聲……以及車廂內，兩個細細的呼吸聲。
暫時應該是沒什麼危險的。
確認了這點，凌蕭便睜開眼，向著四周打量。
「呀，小——公子，他醒了！」
眼睛剛剛睜開，還在適應，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驚喜雀躍。
凌蕭將頭偏轉過去，只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年紀才在十四五歲的稚齡少女，一身水綠色丫鬟的裝束，模樣頗有幾分嬌俏可愛。
那丫鬟的身後，端坐著另外一人，男裝打扮，一身書生的裝束，面如冠玉，眼如皓星，飄逸俊朗之外，還透著幾分女性的柔美。應該是個女子，而且是個姿容出眾的女子，作了男裝的打扮。她端坐在那裡，顯得嫻雅端方，與那丫鬟的活潑截然相對。
她向著那丫鬟微微點頭，然後轉向凌蕭的方向，一笑：「這位公子既然醒了，便請起來見過吧。」
凌蕭也不好再躺在那裡，連忙翻身起來，向他們微微施禮，「多謝兩位相救之恩。」
距離他昏迷，時間大概只過去小半天而已。
受那重錘一擊，後來又沒能及時打坐療傷，是以此時他體內的傷勢並不輕。即便以他練氣七層的修為，想要完全恢復，也非輕而易舉之事。
不過，雖然真氣運轉滯澀，但簡單的行動還是無礙的。眼前這一對主僕，也不像是什麼惡人，倒是不用擔心安全。只要能找到修士聚居的地方，隨便購買些煉丹所需的材料，煉製幾粒療傷的丹藥，就可以治療好自己身上的傷勢了。
「公子不必客氣。」那個書生打扮的小姐微微讓身，表示不敢受他的禮，「還未請教公子姓名，這是要到哪裡去？」
她並未詢問凌蕭為何會從樹上墜下，也不知是有自己的猜測，還是並不在意。不過，凌蕭當然樂得她不提，微微一遲疑便道：「在下姓伏，家裡排行老大，所以父母取名單字一。伏一。」
「原來是伏公子。」
她似乎也沒有計較真假，只微笑著客套幾句。
這個很偷懶的取名方式，自然也是很常有的，譬如他們齊雲宗第二任宗主，俞一宗主，便單名一個「一」字。不過，凌蕭會想起這個名字，卻是因為一時想起在陰沉木的木心之中，遇到的那位叫做「原行一」的前輩。
凌蕭又問她們的姓名。
那丫鬟搶著道：「嘻嘻，人家叫小紫，我家小——公子叫慕筱，大小的小。」
凌蕭一笑，沒有揭穿她。
她的最後一句，實在有些畫蛇添足。不過，他自己都用得是假名，當然不會拆穿別人了。何況她們兩個女子行走在外，自然多有不便，會用假名也不足為怪。
不過慕筱，雖不知是哪個筱，卻與他的本名「蕭」音有些相近，倒也是巧了。
慕筱又問凌蕭的行止。
凌蕭想了想，還是坦然道：「我要去齊雲山脈東南的一個小村子，小石村。大概在血松山往東去有四十餘里，長嶺的腳下。」
他也並不怕將這些信息坦然相告。一來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互相並沒有多少交集，自然更談不上什麼仇怨；何況凌蕭也看得出來，他們都不像是惡人。二來，修士之間，也很少會將互相的仇恨，波及到對方世俗間的人家身上。畢竟開始修煉之後，已經踏入修仙之門，哪兒會跟區區世俗凡人，一般計較？
至於耿辛，就更不用擔心他會對小石村下手了。
莫說在其他人眼裡，自己是「死」在木陰之地，還算對宗門有功的；就算自己是犯下錯被驅逐，以齊雲宗的規矩，也絕不允許有人會報復到小石村的，即便耿辛身為宗主也不行。
那慕筱微微頷首，還未開口，一旁的丫鬟小紫已經搶著道：「長嶺？我們聽說過那裡。正巧，我們要去北渡口，正好會路過那裡，可以一起同行。」
慕筱卻道：「伏公子若是有事，不妨自去。」
凌蕭看她們一眼，微微沉吟。
小石村再往南一些，便會出了齊雲山脈；出了齊雲山脈再往南，便是她們口中的「北渡口」。確實正好可以同行半路。
北渡口有兩個，都在齊雲山脈以南的「九連環澤」的北岸，相距也不甚遠。不過一個是世俗凡人的渡口，另一個是卻專供修士飛遁、休憩的地方；而且由於來往的修士頗多，也在那裡形成了一個不小的坊市，至少也不會輸於萬木谷中的那裡了。
他在小石村，並不會多耽擱，少不得還要離開，繼續南下；北渡口那裡，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而且看眼前這兩人，也不像是世俗的凡人。
那小紫身上隱隱有著靈氣的波動，但即便凌蕭以望氣術去看，也看不出具體的修為。想來是有什麼秘法，掩飾了自身的氣息。
至於慕筱，則看起來完全像是普通人一樣了。但這小紫既然甘心做她的丫鬟，她當然也不可能只是一介凡人；那麼想來若非斂息的秘法高明，就是修為遠遠勝過凌蕭了。凌蕭已經是練氣七層修為，慕筱修為還要勝過他許多，豈非很有可能，便是築基期修士了？
凌蕭暗暗咋舌自己的猜測。
不過築基期修士，倒也沒什麼好怕的，何況他不還剛跟一個築基期修士交手過麼？與他們同行，反而更容易避開耿辛的搜捕。
這些念頭只是一晃而過。凌蕭權衡了下利弊，便點頭答應，「好，只是卻怕有些叨擾。」
這次卻是慕筱一笑接口：「無妨，我二人同行，正好有些閒悶。」
其實三人都已經察覺，對方也是修士，不過誰都沒有點破。
修士之間要少了許多俗禮，三人也都沒有提及修煉上的事宜，只說些風土人情，奇聞異事，倒也頗為有趣。
因著正在齊雲山脈中，而南下又要靠近九連環澤，所以他們的閒話，自然也多圍繞著這兩處去說。這慕筱和小紫，雖然看起來年歲都不大，但見識卻很廣博，對兩地的許多秘事奇地，都瞭解頗多。此時當做趣事說出來，也讓凌蕭不由大開眼界。
一路同行。
後來也見到了趕車的車伕，不過凌蕭用望氣術去看，他就像是一介凡人了。
果然聽慕筱好似不經意地解釋，他只是她們雇來趕路的普通車伕，並沒有什麼特殊。凌蕭也只笑笑，沒有再多問。
本來若是駕馭遁光飛遁，以凌蕭此時的遁速，一兩天時間就足以趕到小石村了。
但幾人坐著馬車悠悠前行，竟是花了足足十五天的功夫。
當然，幾人也並非盡說些閒話，一天之中，倒有大半時間都在各自吐納修煉。尤以凌蕭最為勤勉。
甚至小紫幾次看著他，忍不住想開口驚訝或者表示其他的什麼，卻都被慕筱用眼神阻止。畢竟已經涉及對方的私事，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何必過問太多？
而凌蕭也是第一次，嘗試坐著馬車悠閒遠行。
心情也不由隨著顛簸的馬車，變得安靜了許多。雖然修煉依然刻苦，但心境上已經大有不同。
由於受傷、以及莫羽姬的囑托，他這陣子也沒有再吞服丹藥輔助修煉；只或者慢慢調理著體內的傷勢，或者緩緩驅使著真氣周天循環，自己慢慢錘煉著體內的真氣。
偶爾與慕筱主僕閒談幾句，偶爾掀開車簾，向外打量山間的景致，倒也頗有一番情趣。
修為進境雖是緩了許多，卻別有一種安寧的感覺縈繞在心頭。
不知不覺間，凌蕭竟也頗為喜歡上這樣的感覺。
相比之下，他之前的日子，修為精進雖然神速，但其他的樂趣，未免就少了許多。
而他的傷勢，也在這樣悠閒的日子裡，漸漸痊癒。雖然偶爾經脈還是會有些刺痛，但真氣運轉已經變得順暢起來。想來再有些日子，即便沒有丹藥的輔助，也可以痊癒了。
不過，悠閒的日子，也終究會有盡頭。
一起同行十五日後，終於來到了凌蕭出生的地方，小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