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靈,你想擅闖鬼塚麼?」
口中大喝著,司馬殿心中卻是止不住的驚駭。
從伏靈的洞府到鬼塚這裡,和他從齊雲殿到鬼塚,距離幾無差距。他雖然出發稍遲了一些,但他可是築基七層的修為,化作灰鷹之後,本也就以遁速為長。但是,竟還比伏靈稍慢了一些,才趕到這裡?
如此算來,單以遁速而論,此時的伏靈也只慢他一線而已了!
耿辛稱她為齊雲宗「百年難得一現的絕世天才」,只怕,都有些看低了她。
低頭去看伏靈的修為,依然停在築基二層,並未能成功突破到築基三層。但司馬殿心中沒有絲毫的喜色,反而滿是苦澀。
築基期每一層境界的突破有多難,他自然很清楚。
但伏靈面對這樣的突破契機,甚至她出關之時,都很可能是正處在突破的緊要關頭……但聽聞凌蕭被關押進鬼塚,依然毫不猶豫地收功,出關,直接趕赴這裡過來了。足以見得她對凌蕭的看重。
如此想來,只怕他與伏靈的關係,要進一步惡化了。雖不至於怕她,但這樣的情形也是他極不願意看到的。
心裡不由對司馬熾更加惱火了幾分。
司馬殿的出現,只讓伏靈稍稍回頭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把龐山丟在地上,淡淡吩咐一句,「你自行回去吧,我進鬼塚找他。」
接著驀地身化一道赤光,沒入鬼塚中去。
對司馬殿竟是不理不睬。司馬殿雖然就站在一旁,但是除非他想要跟伏靈翻臉比鬥一番,否則自然也就無法阻攔住,只能坐視著她進入鬼塚中。
冷眼瞥一眼一邊的龐山,「真是放肆!」
也不知他是在說龐山,還是在說伏靈,卻把龐山嚇得渾身一個哆嗦。
不過,司馬殿畢竟是築基期長老,怎麼也不會自降身份,跟龐山這樣一個外門弟子計較。伏靈已經進入鬼塚中,他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鬼塚雖然詭異,卻也只能讓練氣期的弟子被困而已。也曾經有築基期的長老進入過其中,雖然探不出什麼,卻也從未被困住過。
是以他只一震衣袖,轉身離開。
龐山才擦擦冷汗,望向鬼塚的方向,不知伏靈能否將凌蕭順利救出來。
想到這裡,他才忽然意識到一件很怪異的事情,這祖宗祠堂,或者稱為鬼塚,從伏靈進入後,竟然依然是安安靜靜的,空無一人。伏靈也不知去了哪裡!
這個發現,讓他渾身的汗毛不由再度豎了起來。
卻說伏靈,先在祠堂中尋找一番,沒有見到人影,便直接順著那個破開的洞穴,掠入了下面的墓穴中。
她雖是第一次進來,但對這收殮齊雲宗歷代宗主遺骨的墓穴,卻也並不陌生。知道其中分著前殿、後殿和內殿三處,中間有墓道相連,地方並不算大。先是前殿,然後是放置歷代宗主棺槨和石碑的後殿,最後方是放置其他陪葬物品的內殿。
很快將前、後、內三殿全部尋找一遍,卻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伏靈重新回到前殿中,虛浮在空中,炎日綾依然在週身不住盤旋遊走。抬頭望著頭頂上的那個破開地壁的洞穴,默默沉思著。
她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這裡竟被人布下一座龐大的幻陣!
……
倏——
飛爪驀地從凌蕭手中飛出,穩穩抓住洞穴上方的地板。凌蕭用力拽了拽,確認很牢靠。似乎只要他一用力,便可以輕易地離開這處墓穴。
只是,真的能嗎?
忍不住向縮在前殿一角的那個男子望望,他在做著這些的時候,這個男子竟然一直帶著冷笑在後面看著,好像很不屑的樣子。
其實凌蕭也清楚,若這鬼塚能夠這麼容易就離開,又豈會將那麼多的弟子困在其中?
只是從他這裡看上去,實在發現不了什麼異樣,總也要嘗試一番才行。
左手已經悄悄扣住了十珠盾,隨時可以祭出。有八十顆盾珠遍佈體表,凌蕭自付除非有著超過練氣六層實力的全力一擊,否則定然傷不到自己。
準備妥當,右手猛地用力,身子倏地向上躍去。
彭!
凌蕭卻狠狠地撞在了上方的地板上,接著驟然失去憑依,連帶著飛爪,一起狼狽地墜落到了地上。
「鏘——」地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響中,烏金爪抓在地上,在腳下的石板上抓出一道白痕。
凌蕭駭然下抬頭向上看去,但見頭頂之上,明明是平滑整齊地石板地壁,哪裡還有什麼洞穴?身處的分明就是一個完整、封閉的墓穴!
這是怎麼回事?饒是凌蕭的大膽,也不由身上冒出冷汗來。
「哈哈哈……嗯?」
見到凌蕭狼狽地跌落下來,那個萎頓在牆角的男子,先是發出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但見到烏金爪竟然在腳下石板上,抓出一道白痕的時候,聲音不由戛然而止,變作了驚訝。
他的眼光極為高明,從凌蕭祭出烏金爪,已經辨認出來,這不過是一件中品符器,他當然絲毫不會放在眼裡。
但就是這麼一件他看不上眼的中品符器,竟然在這裡劃出一道白痕?
要知道腳下的這些看似普通的石板,其實卻是一種質地非常堅硬的岩石暗紋石。莫說中品符器,即便是不以鋒利為長的上品符器,也休想在這裡劃出一星半點兒的痕跡!畢竟是給齊雲宗的歷代宗主,修建的祠堂、墓穴,用的材料自然不會太一般了。
不由驚訝之下向著那烏金爪望去。
只見看似平常的烏金爪頭上,正中的一根指骨上,卻隱隱有幾分風青色,若非仔細去看,根本分辨不出來,想必玄機就在這裡。
「你這是什麼符器,竟能在這暗紋石上留下痕跡?」那男子嘶啞著聲音問道。
凌蕭已經定下心神來,轉過身望向那男子,恭恭敬敬地道:「師兄,我這只是一件中品符器,不過上面融煉了一隻二階妖獸的指骨,才顯得稍微鋒利了些。」
這裡詭異非常,多一個盟友,自然要好過一個敵人。
不過,這樣的環境下,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這個男子完全信任。所以凌蕭始終保持著恭敬的同時,適時揭露了一些底牌。烏金爪並非他的最大依仗,倒不怕展露給這男子,坦承說了,反而可以取信對方。而且,即便如此,他也謊稱是二階妖獸的指骨。這些細節很難分辨真假,但關鍵時刻,卻很可能讓人造成誤判。
當然,他也只是謹慎慣了,存著小心而已,倒並非一定懷疑這男子什麼。
果然那男子臉上露出釋然之色,也不知是否因為凌蕭的坦承讓他心生好感,出奇地並未出言諷刺,只道:「不錯,不錯。」
「不知師兄是?」凌蕭恭敬問他姓名。
那男子卻揮揮手,意興索然,「已經十多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我——我姓陳,名烈。」
凌蕭眉頭微皺,暗自將陳烈這個名字在心裡反覆念了幾遍。只是畢竟距離他太過遙遠了,聽這男子的口氣,至少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饒是凌蕭素來行事用心,卻也不可能對一個十多年前、被關押入鬼塚的男子有什麼印象的。
「陳師兄,不知為何您會被關押進來?」凌蕭小心地試探。
陳烈卻避而不答,「進了這裡,便沒有活著出去的路了,還計較這些作甚?」
他若是隨口說個理由,凌蕭說不定還會有所懷疑。但這樣避而不答,反而讓凌蕭多信任了幾分。再想想自己的境遇,果然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意思。
「陳師兄,這裡為何會這般古怪?」凌蕭已經隱隱有所猜測,但依然開口詢問。他本並非多話的人,但這裡詭異非常,他也只能向眼前的這位「師兄」套問一些信息了。
說出姓名後,像是認可了凌蕭「師弟」的身份,陳烈對他彷彿也和善了許多,「你既已經猜到了,還問我什麼?你猜得不錯,這裡確實被人布下了一座幻陣。從你踏足進這鬼塚的第一步起,你看到的景象,已經不是你所身處的位置了。只在這幻陣中打轉,早不知被欺騙到了什麼位置。」
果然是幻陣……
從他眼前的景物忽然變化,凌蕭便隱隱有些猜測,此時終於得到了確認。
幻陣,與蘇陌所帶的那隻銀狐的幻術,有些相似,但卻更加龐大和恐怖。本質都是對困入其中的人的欺騙,包括眼中看到的,耳內聽到的,甚至神念中所感知到的……都可能是假的!
若不慎被困入幻陣中,而又無法識破幻陣的話,只怕你在裡面打轉上十天、十個月、甚至十年、數十年……都很可能只是在原地打轉,根本無法找到出了的路徑。
當然,幻陣中也會有陣眼,會有佈陣的陣基,但若識不破幻陣,又何談尋找陣眼、尋找陣基?
無怪乎這鬼塚,讓幾乎所有進入其中的練氣期弟子,都無法脫身出去。而築基期的長老,雖然無法探查明白,卻不會被困縛住無法離開。
便是因為這幻陣的作用。
築基期長老的神念修為已經極為精深,若幻陣沒有對此做些針對性的佈置,那麼築基期長老雖然看到的也會被欺騙,但卻可以靠著神念辨識出正確的出路。雖然破不掉法陣,難以深入陣眼,但卻也不會被困。
但對練氣期的弟子來說,這些就變得很難。他們的神念修為還很粗淺,根本無法運用來做這麼精細的控制,自然就無法找出正確的出路,只能被困在幻陣之中。
換句話說,凌蕭更應該束手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