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月手上一頓,而後努力扯出一抹笑道:「這是姐姐前幾日給你做的新衣服,下月你就到了及笄之年……」
言至此,她不由哽咽,原本想著在她及笄那日請慕容玉軒給她賜婚送她出宮,可是誰又能料到會有如今之事。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她一直想要護莫香周全,可是到頭來莫香事事以她為先反而在保護著她,而最終,她為了她而弄得遍體鱗傷。
不!與其說是天算,不如說是人為」「。慕容玉軒,他竟是心狠至此,是她當初瞎了眼才會為了他入了宮。
她輕輕的將莫香從床上扶起,而後就像給千尋穿衣服那般照顧著莫香穿上新衣,她知道,莫香的時間不多了。
「看看新衣服合不合身。」林夕月盡量不讓莫香聽出她聲音的異樣禾。
可是心細如莫香,她又豈會聽不出她厚重的鼻音,她知道,這是因為她而哭造成的。
莫香笑著努力抬起手,可是稍微一用力就扯痛傷口,林夕月急忙開口柔聲制止:「別動,讓我來。這麼多年都是你在照顧我,這一次換我來。妲」
「可是……您是……」
「難道姐姐照顧妹妹不應該嗎?」
莫香的話又被林夕月制止,可是聽了她的話,莫香的鼻尖再次泛酸,看著林夕月溫柔地給她穿上新衣,她的眼淚再次決堤。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時辰不多了,所以她的娘娘才會急著給她換上新衣,不讓她離開得那般狼狽。剛才太醫在說話時她似乎隱約聽到了什麼,可是眼皮太重怎麼都睜不開眼,只知道林夕月抱著她哭了好久好久。
而這身新衣她記得,之前看見她的娘娘在夜裡挑燈縫製,每當看到她時便會偷偷藏起來,她原本以為這是林夕月要留給她自己的,希望那天出了宮可以再嫁良人,誰知道竟是給她這個奴婢所縫製的。
眼淚終究無聲無息地落下,林夕月抬起手帕給她拭淚:「再哭就不漂亮了。」
「奴婢……本來就不好看。」莫香的聲音氣若游絲。
林夕月詳裝生氣道:「誰敢說我的莫香不好看,在我心裡莫香是最漂亮的,而且心地善良又勤快,放眼望去,有哪家的姑娘能與咱們莫香比。」
莫香被林夕月逗得低聲笑起:「奴婢哪有這麼好。」
林夕月撫了撫她的面容也笑了。
可是那笑聲卻沒有維持多久,林夕月便在莫香的喘息聲中黯然落淚,她一直強忍著,可是心卻是更痛。
「莫香……對不起……」林夕月不停地在莫香的耳邊說著。
「娘娘為什麼……跟奴婢說……這個?」莫香吃力地抬眼望她。
林夕月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我應該聽你的,慕容玉軒並非是我的良人,若是當初早日醒悟,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她越說心裡越難受,痛得無法呼吸,「若是知道入宮的代價是要付出你的性命,我寧死都不會入宮。」
「可是……娘娘愛皇上不是嗎?」莫香淡淡地笑著,「娘娘不要為了奴婢而和皇上鬧彆扭,奴婢的命不值錢,娘娘和皇上都有太子殿下了,應該為了太子殿下好好爭取……」
在莫香看來,林夕月既然已經入了宮,便早已身不由己,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必須要靠自己去爭取,後宮的爾虞我詐即使不願參與其中也不得不參與其中,弱肉強食的道理比在戰場更明瞭。
林夕月卻搖頭哭著說道:「誰說你的命不值錢了!你的命比誰都重要,至少在我眼裡,你的命比誰都重要。」
莫香心頭一怔,難以置信。而後卻是深深地埋在林夕月的胸口用著最後的力氣嗚咽起來。
直到那嗚咽聲越來越低,林夕月的心口便扯痛得更加厲害,當她垂眸看向止住哭聲的莫香時,莫香的臉上再次浮現了往日裡陽光璀璨的笑容,只見她微微抬手想要撫上林夕月的臉,可是她已經沒有這麼多力氣,正當她無力地要垂下手時,林夕月急忙將她的手握住撫上自己的面頰。
「姐……姐……」
莫香笑著叫住了這兩個字,林夕月尚未來得及勾起唇角,臉上的那雙小手便從她手心中滑落,莫香再也沒能睜開那雙水亮的眼睛。
「莫香……莫香……莫香!」林夕月不停的叫著她的名字,可是,她終究失去了她。
當慕容玉軒來到林夕月身旁時,看著緊擁在一起的主僕二人,他的眼眸中染上了一層歉疚。
「夕月……」慕容玉軒低聲喚了她一聲。
林夕月沒有回頭,雙眸空洞地抱著莫香望著前方,正當慕容玉軒要伸手時,她輕啟薄唇喃喃自語:「這就是我入宮的代價……這就是我入宮的代價……莫香,我好後悔……好後悔……」
慕容玉軒聞言僵硬了背脊,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便再也沒有勇氣落在她肩上。
那一日,林夕月因傷心過度終是暈倒在莫香的身上,等她醒來之後已經是莫香入土的後的一日,她的手腕上已經被上了藥包紮好了,而她的床邊則坐著那個讓她違背當初不入宮誓言的男人。
她沒有看他,只是掀開被子想要下床。
「去哪兒?」慕容玉軒擔心地想要扶她,卻被她甩手避開,就好像碰到瘟神那般厭惡。
她跌跌撞撞地朝寢殿外走去,他擰了擰眉急忙跟了上去。
「身子沒好別亂走動,到床上去躺著。」他的語氣帶著無奈也帶著不容抗拒的霸氣。
此時的林夕月又豈會聽他的,秀眉一擰拉開了寢殿門朝外走去,門外守著的上官凌立刻轉身看向她,眼底儘是擔憂。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是她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和莫香在冷焰鎮的衙門中無憂無慮地生活著。兩人一起玩耍一起繡花,有了好東西便一同分享,可是突然之間一團黑雲壓下,她嚇得不知動彈,可是莫香卻立刻撲到她的身上緊緊地抱著她。
每當危險的時候,莫香總是那般不顧一切地沖在她前面。
「朕與你說話,夕月!」
手臂一緊,她已被慕容玉軒拉到跟前。
她死死地瞪著他,眼底盡帶恨意。
他身子一晃,從未有過的惶恐。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朕。」他抿了抿唇聲音放軟了幾分。
他不要她這般看她,不要她這般恨她,因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或許……當時對莫香的懲罰太重了些,可是,他必須要給某些朝臣一個交代。
她依舊死死地瞪著他,想要看看清楚,帝王是否真的這般冷血無情。
慕容玉軒因為她的恨意也有些不甘,一些不該在此時說的話也脫口而出:「夕月,不要這麼看著朕,難道你要為了一個奴才來恨朕嗎?」
啪!
一聲脆響嚇得眾人面色蒼白個個噗通跪倒在地。
林夕月第一次動手打人,而慕容玉軒微微側著頭也是第一次承受別人給予的耳光。
上官凌驚得瞠目結舌手足無措,而慕容玉軒更是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剛才用盡全力打他的林夕月。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慕容玉軒咬牙切齒地質問。
林夕月更是從齒縫中擠出了幾句話:「我很清楚,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清醒過,我打的是冷血無情的帝王,我打的是曾經看走眼的慕容玉軒,我打的是將我的至親活活打死的畜生!」
當畜生二字出口時,所有的宮人都嚇得渾身顫慄,身為椒房殿中的宮人,他們的腦袋似乎在搖搖欲墜。
「夕月……皇后娘娘。」上官凌在慕容玉軒的冷眸中改了口,「皇后娘娘不要誤會了皇上,皇上是為了娘娘好,若是不懲處莫香,娘娘的後位就難以保全,謝尚書會借此生事。」
林夕月聞言帶著嘲諷突然笑起,須臾,她雙眸腥紅地看向慕容玉軒語中帶刺:「為了我好所以要活活打死莫香?莫香犯了什麼錯要這般對她?她只不過是在謝聽蘭要傷害千尋時出面保護失手推了謝聽蘭而已,難道在皇上眼裡,我們就活該被你『破格』選入宮的女人欺負嗎?」
慕容玉軒指尖一緊。
「後位是嗎?你們以為我稀罕這個後位?誰要誰拿去!」林夕月看著慕容玉軒複雜的神色再次冷笑而起,「那謝聽蘭可是皇上親自看對眼的,怎麼現在怕謝尚書生事了?看來你這個皇帝也沒有眾人想的那麼無所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