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一句話,使得原本低垂著眼眸的眾臣都轉頭望去,果然他是一身便服坐在龍椅之上。殘璨睵曉
這似乎是從古至今第一人。
慕容玉軒卻是在百官的探究中冷冷一笑,那抹冷色直逼站在殿中的三王爺,他原本嘲弄的笑意因那神色而僵在嘴角。
「莫非朕穿了龍袍才可以坐上這龍椅,穿著便服就不是九五之尊了?」
一句話讓眾臣倒抽了一口涼氣,紛紛都垂下了頭柩。
三王爺臉色一變,今日的慕容玉軒讓他嗅出了危險的味道,訕訕一笑道:「皇上知道微臣並無此意。」
「朕不知道。」慕容玉軒斂住了笑容,「而且朕也不知道三弟知不知道並非不穿龍袍就不是九五之尊,穿了龍袍就能當上萬人之王。」
一句話讓三王爺再次變了臉色,心頭忐忑更甚:「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料」
慕容玉軒瞇了瞇眸道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伸手從衣襟處拿出一封信箋後遞給胡林。
金鑾殿中寂靜無聲,誰都不敢上前多言。
胡林接過手中的信箋後看了看慕容玉軒,而後會意打開了信箋,當他將信箋中的內容一字不漏念出來時,朝中一半的人都慘白了臉色。更多的人擔心的並非是三王爺,而是他們自身。
信箋中說三王爺竟然私制龍袍,意欲謀朝篡位。雖尚未查證同黨幾人,但是三王爺罪名落實,處以斬立決。
三王爺嚇得噗通跪倒在地,在這關鍵時刻,竟然無一人願意幫他說半句話,直到他被拖出了金鑾殿,求饒聲漸行漸遠,眾臣的心卻仍懸在半空。只因慕容玉軒一句「雖尚未查證同黨幾人」,若是此刻有個行差踏錯,即使並非同黨,恐怕也會被扣上罪名。
殿中的其他幾位王爺雖是未出頭,可是慕容玉軒心裡明白得很,他們之中有哪些是心服口服的?恐怕除了慕容玉衡之外已無其他體己之人。
是夜,御書房
慕容玉軒批閱著奏折心頭煩悶不堪,怎麼說那個被處斬之人也是他的兄弟,雖然從未交好過,可是他們身上流的畢竟是同樣的血。
合上奏折深吸了一口氣,胡林遞上香茶,他並未接手,而是擰眉轉身朝外走去。
抬頭看向無塵的星空,他感歎皇家兄弟的人情淡薄。
「皇兄。」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來啦?」慕容玉軒轉頭看向慕容玉衡,神色比方才好轉許多。
「還在想今日在殿中之事?」他問。
慕容玉軒勾唇一笑,知他者非他莫屬。
「朕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他的行為其實可以滅九族,朕卻還是心存不忍。」他緊了緊身後的手,神色透著一絲無奈。
慕容玉衡彎眉一笑:「皇兄以仁德治天下,是百姓的福氣。」
他搖了搖頭:「其實到現在朕還在想,當初為何會將皇位傳給朕?眾多皇子中,父皇其實早就選中了你我二人……」
慕容玉衡知道他要說什麼,尚未等他將話說話,他立刻接上了話:「若是臣弟當皇帝,會更加感情用事,父皇從來是個睿智的君王,所以才將江山交到皇兄手上,知道皇兄才是最適合的皇位人選不是嗎?」
慕容玉軒深深地凝著他,良久,輕啟薄唇:「玉衡,你有怨過嗎?」
他是第一次將心中的話問出口,或許是因為遇到了他那三弟謀反之事,所以讓他更加害怕眾叛親離。
聞言,慕容玉衡還是微微一怔。
「很難回答就別說了?」他苦澀一笑。
慕容玉衡的心底突然湧上一絲疼惜,其實對於他們這般年紀在他們父皇那個時候還是皇子而已,可是他卻要年紀輕輕承受如此重擔。
先皇在一次御駕親征中喪了命,而他們的母后則是因此服毒自盡。慕容玉軒並沒有讓其他妃嬪殉葬而是將她們遣散出宮,眾人誇新帝仁德,可是慕容玉衡心裡清楚,他是因為先後身前與眾多女人爭一個男人,他只想在陰間只有先後陪著那個她用一生去愛的男人。
斂回思緒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知道他心中的苦。
「是啊,臣弟的確怨過。」慕容玉衡淺笑勾唇,在慕容玉軒那帶著一絲傷的神色中,他卻又道,「怨皇兄自己當了皇帝還不讓臣弟逍遙自在,做個閒王多好,為何偏要讓臣弟留下?」
慕容玉軒頓了頓,想到自己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地背離,他眼底的傷更重:「連你都想走?」
慕容玉衡笑出了聲:「若是連臣弟都走了,皇兄豈不是孤軍奮戰?所以臣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慕容玉軒再次震驚地看向慕容玉衡,眸中泛上一絲腥紅。
「不會吧?皇兄這樣就感動了?若是臣弟真的捨了命,皇兄豈不是要為臣弟淚涕橫流?」他笑言。
「你才淚涕橫流。」慕容玉軒笑著一拳擊在他的胸口,不輕不重,「誰要你捨命了?你的命給朕好好留著。」
「那臣弟只好無可奈何遵了聖旨了。」他那憨憨的笑容再次讓慕容玉軒心情明朗起來。
一連十天,慕容玉軒都在忙著各種朝政,而三王爺在今日午時將被處斬,慕容玉軒雖然不用監斬,可是他卻一身便服來到了行刑處暗處觀望,不知是出於想見最後一面,還是怕有人恣意生事,可是慕容玉衡清楚他是前者。
莫香聽聞三王爺午時被斬首,立刻疾步來到林夕月跟前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小姐小姐。」
「何事如此驚慌?」林夕月停下手中的針線抬眸問。
「小姐,今日當朝三王爺要被處斬了。」
「什麼?」林夕月有些難以置信,雖然前幾日的確有皇榜張貼,可是她以為以三王爺的人脈定會化險為夷,卻沒想到事情成了真。
莫香看著她震驚地神色止住笑容問道:「小姐不高興嗎?還是小姐以為奴婢說的好消息是指某些人?」
林夕月聞言面色一紅:「莫香,胡說些什麼?」
「那小姐為何不高興?那三王爺和那五王爺狼狽為奸,雖然這次不是五王爺,可是好歹死了個禍害。」莫香一想到往昔之事憤慨之時便眸底腥紅。
林夕月抿成了抿唇,眼眸望向碧空,她一直想要報仇,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如今三王爺終於被處決,而她卻感歎帝王家骨肉親情的淡薄。不過她不會忘記當初她的父母是如何含冤受屈而死的,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報仇的機會。可是她一介女流,曾經找遍了所有的官員,那些人卻從不敢得罪於帝王之家,如今只得等貴人相助,她也曾發誓,此生不會踏入宮門侯門半步,除非有人敢不畏強權嚴懲歹人,讓她父母的亡魂安息。
「小姐……」莫香看著她失神,自知她又勾起了傷心往事。
林夕月淡淡勾唇:「帝王之家,清水都要濃於血,三王爺被處斬也是早晚的事,我相信上蒼有眼,惡人終是會不得善終。」
莫香猛地點頭:「小姐說得是,那些惡人遲早是要有報應的。對了,小姐,要不咱們去刑場看看。」
「去刑場?」林夕月手中一顫。
那種地方鮮血淋漓,她始終還是怕的。
莫香卻興致高昂:「是啊,咱們去看看那惡人死得有多慘,好讓我出口惡氣。」
尚未等林夕月反應過來,手中的繡品已經被莫香放在了院中的桌上,而後拉著她便往外走去。
刑場上,百姓們個個翹首觀望,似乎接下來發生的並非是砍頭,而是一場好戲,雖然林夕月對於這些權貴沒有任何好感,可是真要親眼去看刀落頭點地,她還是有著濃濃的懼意。
「莫香,咱們還是回去吧,別到晚上做噩夢了。」她拉了拉莫香想要將她勸回去。
「小姐,咱們就看看吧,看著惡人死,又豈會做噩夢?說不定啊今夜有無數人睡得想呢。」莫香不停地張望一邊說著,臉上透著痛快。
慕容玉軒和上官凌對視了一眼,上官凌抿了抿唇不知該說些什麼,慕容玉軒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想來對三王爺的怨恨也並非莫香一人,只是他之前顧及太多,若不是近日他變本加厲,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只是她們一介女流,為何會流露出這般深惡痛絕的模樣?
「莫香姑娘難道與刑場上的三王爺有仇?」
一聲熟悉的男聲使得林夕月身子一僵,轉頭望去,果然是他。
「慕公子?」在刑場上相遇她還是有些意外。原本以為他從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卻沒想到他們還會相見。
「夕月,近來可好?」慕容雨軒溫潤一笑。
林夕月扯了扯唇,沒想到他還記得她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會無辜消失了十來天。
聽他這麼一問,她淡淡一笑:「挺好的。」
莫香卻冷嗤道:「突然消失了一個白吃白喝的浪蕩子,當然好得很。」
對於莫香的冷言冷語慕容玉軒雖然不悅,可是看在林夕月的面子上他一直都不予計較,只是她剛才提及「消失」二字,不由地讓他心存愧疚。
當日事情來得太突然,他急匆匆地就趕回宮中,待他在半路上想起之時卻又因為國事為重而作罷,時候圍繞著三王爺的政事一堆,他便也忘了,若不是在此處碰到她,想必他可能到了宮裡才會想到應該與她說一聲。
不過,這是不是就是緣分?
林夕月見慕容玉軒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拉了拉莫香低聲道:「慕公子想必是貴人事忙,更何況與咱們非親非故的……」
「非親非故還死皮賴臉住……」
「莫香!」林夕月滿面赤紅地急忙制止她接下去的話。
周圍這麼多人,這小丫頭說話也沒個忌諱,她這般模樣遲早要惹禍上身。
莫香在林夕月的神色中也意識到了自己失言,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撇了撇嘴嘴有些不悅。
而慕容玉軒身旁的上官凌卻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林夕月,總感覺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
慕容玉軒輕歎一聲解釋道:「前段時日的確是家中出了些事。」
林夕月一驚:「出事?那現在……」
「解決了一半,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慕容玉軒的視線朝斷頭台上的人望去。
「哦,那就好。」林夕月長長鬆了口氣。
慕容玉軒收回視線落在林夕月的臉上,淡淡地冉起了一抹笑,那是與他先前放蕩不羈的笑容完全不同的。
林夕月抬頭時正好裝上了他的黑眸,驚得漲紅了臉急忙轉過身去。
「時辰到,行刑!」
林夕月剛一轉身,就聽到監斬官一聲令下,而她尚未反應過來,眼眸正好看在斷頭台上,一瞬間劊子手揚手一刀,鮮血噴濺。
「啊!」她嚇得花容失色身子一軟。
就在她倒地之時,一隻手臂輕輕一撈,她整個身子都緊貼在了一個寬厚的胸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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